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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我怎么想都觉得他配不上我……
      他配不上我……
      配不上我……

      这句话在于水英脑子里不断回荡,震耳欲聋。

      边榕竟敢这样讲!
      她凭什么?
      她以为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啊?
      城里人怎么了,家庭条件比自家强又如何,还不是在地里刨食,她再高傲,那也是自家儿子玩过的破鞋……

      奔涌而出的怒火差点让于水英脱口大骂。
      话到嘴边猛地想起大儿子的交代。
      ——要成为正式工单独出车需要钱开路,而目前能接触到的手头最宽裕的莫过于边榕。

      这也是于水英非常不满意“儿媳妇”人选,对外声称自家大儿子没处对象,要先立业再成家却没当边榕面摆恶婆婆姿态的原因。
      母子俩都打着骑驴找马的主意呢,下家没找好,这边自然得想办法稳住。
      而情绪一稳定,于水英就注意到被自己忽略的一点了:边榕说翰飞跟人玩牌欠了钱!!!

      于水英当即脸色又是一沉,说她儿子赌钱,怎么可能呢?
      她不信。
      这肯定是边榕想一脚踹开她儿子故意往她家翰飞头上扣屎盆子。

      “不可能,边知青你肯定弄错了,你跟翰飞之间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不清楚,但我的儿子我了解,绝不可能走上赌钱这条路。”
      于水英定定看着边榕,脸上的不悦几乎快藏不住。

      边榕看得出她在极力忍耐,更没错过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甚至带了几分恼火。

      不过她又不打算说服于水英相信自己的话,更没想过维护与这家人的关系,思忖着已经说得够清楚明白,对方应该懂自己不乐意跟赵翰飞捆一块的意思,就懒得多废口水。

      遂点点头便要起身离开:“于大娘,我今天还有事要忙,你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她们还在外头等我呢。”

      于水英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
      正愣神,人已经走出去了。
      跟着,闺女赵美兰进屋,美滋滋问:“娘,她咋说的?听到你欢迎她加入咱们这个家,她有没有欣喜若狂,有没有说定亲时带什么礼?”

      于水英阴着脸。
      没好气地睇了她一眼:“没出门子的大姑娘天天惦记别人东西,你眼皮子就这么浅,骨头就这么轻?鸡喂了没,菜地里的草拔了没,都弄完了就把晒干的玉米棒子搓一搓……”
      “……”

      于水英母女二人的争执,边榕不需亲眼看见就能预料到几分。

      在‘她’的记忆里,赵翰飞他娘一手软刀子使得出神入化。当着外人或是赵翰飞的面总是表现得亲亲热热,一旦只有两人在场氛围顿时变冷。
      人家也不甩脸子,更没有恶言恶语,但那种“不搭理,没话说”的状态就是能精准传递出来。
      ‘她’多傲气一人,哪里会热脸贴冷屁股。
      再说,‘她’也没想进赵翰飞家的门。
      跟赵翰飞处对象纯粹是因为对方说话足够动听,见天不重复的甜言蜜语把‘她’哄得心花怒放,彷佛还在城里被人围绕捧着的时候,极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这不,赵翰飞一说借钱还赌债,‘她’立刻从被吹捧的迷梦里醒来,直接了当说不处了。

      外人大概要说‘她’不是个好女人。
      心跟那些浪荡子一样花,谈对象过于轻浮,说处就处,说不处就不处,更甚者能上升到玩弄别人感情的地步。但凭心讲,边榕,不,边沅辞还挺喜欢‘她’的。
      人生短短数十载,谁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到来?
      不如及时行乐。

      再说,‘她’心不诚,对方也没真心到哪儿去。
      ‘她’不清楚赵翰飞甜言蜜语里透露的信息,只当有爱慕者围着,自己很开心,很有面儿。

      边沅辞回想两人相处时的情形,却看得很明白——
      一个图对方提供的情绪价值,一个想薅对方的钱,偏偏不约而同赋予了爱情的名义。

      本质上,跟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打赏戏子没多大区别。
      是的,如今的边榕不是原本的边榕,而是一缕来自民国时期的幽魂。

      这事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半个月前,邻省大军阀阎老虎攻破长兴县,闯进帅府,本想来个瓮中捉鳖,活捉蒲西昌,结果蒲西昌那王八蛋提前收到风声,径自跑了。
      连大太太都被蒙在鼓里,一府家眷全成了掩护他撤逃的弃子。

      阎老虎没抓到人,气恼得厉害。
      当场吩咐手下要让蒲家所有女眷沦为最下等的窑姐儿,然后再登十天半月的报,好叫蒲西昌面上无关。
      说实话,彼时边沅辞狠狠松了口气。
      好歹小命保住了不是!

      她一个出身勾栏的小人物,自有一套生存法则。
      别人把她当玩意儿,其实她也没把自个儿当人看,习惯了自然比别人看得开些,当时她满脑子就一个念头——世道再乱,那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没准熬着熬着,哪天就天下太平,就出头了呢。

      还不忘安慰自己,从前在翠银轩时尚能想办法攀上蒲西昌,走出那摊阴沟烂泥。如今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使出浑身解数还能找不着下一棵能供她攀附的大树吗?

      可惜——
      这口气松得委实太快。

      自己出身不干不净,什么傲骨、清白早就被现实碾碎成泥,狗屁世道多活一天她就能乐一天。
      可人家大太太什么身份?

      书香门第,金尊玉贵的嫡出,嫁给蒲西昌后亦是养尊处优,婚后次年就生下大少年、二少爷,当家太太的位置稳如磐石。她的人生顺风顺水,哪怕外面山河破碎风飘絮,路上白骨皑皑、血肉横飞,她在大宅里依然活得滋润光鲜。
      除了姨太太多令她成天泡醋缸里,别处当真不曾吃半点苦头。

      哦,不,也不是一点苦头没吃。
      ——自己这个下贱货跟她儿子花前月下时她兴许狠狠苦恼过,惯来菩萨心肠的女人开口就要让副官把自己弄到最下等的窑子里紧紧皮呢。

      想到这儿,边沅辞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嘴角却不屑地撇起一抹弧度。
      大太太眼里再见不得脏东西又如何?
      阎老虎的人一来就要让她变成最痛恨的腌臜人。

      可见乱世里女人的下场不会因为过去的荣光、地位就变得不一样,都是被少数人宰割的命。只是边沅辞怎么也没想到,受不了屈辱的大太太欲留清白在人间前还不忘给自己送了颗枪子儿罢了。
      ……
      不过也托这一枪的福,再次醒来她便成了边榕。

      至于原本的边榕去哪儿了……
      边沅辞不知道。
      醒来后她也疑惑过,不明白分手而已怎么就气到人直接没了,可说到底,作为得利者的她其实并不在乎。
      她只知道一件事。
      也是最重要的。
      那就是——
      自己不仅没死还得了菩萨的眷顾,来到与三十年前完全不同的世道。
      眼下,自己才是边榕。
      既得了这份机缘,她就要牢牢抓住,至于未来‘她’的魂还会不会回来……
      她不去思考这个问题。

      ***

      蜿蜒的乡间小道上,三个年龄相仿的女同志,沉默着朝村外走去。

      许天娇隔一会儿瞥乐慧丽一眼,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好奇。
      乐慧丽只作没看见。
      但下意识加快脚步,许天娇心领神会,顺势跟上。
      没一会儿,队形就从紧挨着的三人变成前面两个、后面一个。边榕远远缀在队伍最后,跟两人相距十多米。

      两人的默契她全看在眼里,边榕没兴趣知道她们撇开自己要说什么悄悄话。对她而言,被人说嘴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她照旧慢悠悠的。
      一会儿朝这边看,一会儿往那边瞅,就跟看稀奇似的。
      手里还拿着根狗尾巴草,折过来,折过去,骨碌碌的大眼睛活泛得彷佛八辈子没见过这些。

      再加上一身色调明亮的的确良衬衣,鹅黄色,一看就是城里供销社才有的颜色,裤子上更是一个补丁都没有,在这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补丁年代,无疑是过得非常不错的那一批。
      她做出任何举动,都是惹人议论的存在。

      果然如她所想,她在东张西望之际,前面的人的确在咬耳朵讨论她。

      “……哎,慧丽姐,你有没有发现,她病了一次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乐慧丽扭头望了眼,很快收回视线,微微点头,确实变了不少。

      “对吧对吧,我就说她变得奇奇怪怪,我大概数了数,光今天她就说了四声谢谢,刚刚从于大娘家出来她居然也说谢谢诶。”

      乐慧丽失笑:“不斜眼看人不是挺好吗?”

      “是比以前顺眼,但你不觉得很古怪吗。你发现没,她说话那调调跟唱戏似的,一勾三绕,咦,让人鸡皮疙瘩冒出来了。早上彩红姐又用了她水壶的水,她居然没发火,还说“没关系~~”,天呐,惊得我差点把碗给扔出去。”

      “还有,她竟然真的没搭理赵美兰!”

      乐慧丽被她怪里怪气的‘没关系’逗得没忍住笑了一声。

      “人都会成长,这没什么。”

      许天娇嘴角抽了抽:“就她?”

      谁都可能浪子回头金不换,就边榕不可能。
      要说知青点十来个知青里谁的毛病最大最多,边榕如果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就她那眼睛要么往上钩要么斜睨人,一副‘我们不一样,别扒拉我’的讨嫌劲儿,病一场就洗心革面正眼看人,怎么都透着股诡异。
      难道——
      真是被赵翰飞刺激大了?!
      她心里琢磨着,一不留神就说了出来。

      乐慧丽怔了怔,感到纳闷:“什么刺激?”
      换个人许天娇恐怕会犹豫一二,但边榕嘛,就让她完全生不出保密的念头了。她几乎没迟疑,便将自己无意间撞见边榕跟赵翰飞争执的事抖了个干净。

      “……不知道怎么吵起来的,我就听到边榕让赵翰飞以后别来找她,这对象她不处了。”

      乐慧丽更诧异了:“她真这么说的?”
      那今天还一点不防备就跟去赵家,该说她自大还是缺心眼呢?
      许天娇点头:“我亲耳听到的。”

      边榕跟赵翰飞处对象的事没公开,村里人大概不知道。
      但同吃同睡的几人不可能察觉不到两人之间的猫腻。只是她这人傲慢得人嫌狗憎,又表现得特别享受赵翰飞吹捧赞美的样子,这才没人管她的闲事。

      突然听到她跟赵翰飞掰了,乐慧丽讶异之余又觉得果然如此。

      “赵翰飞还不错,他老娘却不是好相与的,现在不掰,以后也得掰。”
      “慧丽姐,这次你可看错了。”
      许天娇表情奇怪。
      又回头瞥了已经落后十几二十米的边榕,神秘兮兮道:“赵翰飞好什么呀,看边榕态度坚决,他当即就不干了,你都不知道赵翰飞多绝,把人给气得多狠。”
      “?”
      许天娇捂嘴低声笑了笑。
      幸灾乐祸道:“赵翰飞讹上她了,叫她给五十封口费,不然就把他俩处对象的事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还要告诉大伙边榕跟他钻玉米地了。”
      乐慧丽眉心跳了跳,冷声骂道:“无耻。”

      许天娇:“那还不是她自找的。”
      “人对她说几句甜言蜜语就飘得找不着北,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每个月准时到的贴补包裹,人家还会不会好听话不要钱的往她身上砸?”
      “哦,现在腻了没趣儿了就想一脚把人踹开,赵翰飞又不是傻子,哪能任由她耍弄?这不,回来就被气病了。”

      “撇开赵翰飞不提,还有他妈赵大娘呢。一个寡母能在饥荒时好生养活赵翰飞兄妹仨,能是什么软性子的亲和人吗?还有那赵美兰,明知道她哥跟边榕分手了,今天来叫人时却说得暧昧不清,字字不忘把她哥跟边榕扯一块,生怕咱们不多想,边榕还就真跟着进屋了。要不是咱俩心善在外杵着当门神,啧,我看她迟早得栽在她的傲慢上。”

      “你少说点。”
      “我又没当她面说。”
      “好好好,别瞪了,我不说就是了。”
      “……”

  •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精心改的女主名,一打错就成了“边缘词”
    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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