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的，沉默的》山茶出墙一米

8、羞耻

　　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往记忆坟场里扔着各种各样的过去。无关紧要的记忆最先扔进去，令其自生自灭；美好的过去，会珍重地摆好花和烛台；至于悲伤的过去，它们一定要被埋的很深很深，永远不要想起来才行。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得到安宁。

　　我很久没有做梦了，那些记忆被埋的很深很深，所以我忘了自己并不是个乖孩子。

　　海市是多雨的城市，一年四季总是期期艾艾下个没完，我喜欢雨。可惜军训一个月却一滴雨都没下，这着实是让大家都狠狠成长了一把，四肢经常在一天的训练后变得沉重酸痛，可临近军训结束，大家又总是各种不舍，这就是生命的把戏，喜怒忧哀乐这些情绪比我们更像是我们。

　　军训汇演前一天晚上。

　　“嗯，好的，妈妈，嗯，好，妈妈再见。”

　　扔掉电话，我穿着睡衣摊在床上，把自己铺成一张饼。

　　“小霁，你跟你妈妈真好，住这么近还每天都联络，羡慕，不像我，一上学，我妈就开始了她的独立女性生活，快乐的跟没我这个女儿似的。”

　　田甜坐在书桌前吃泡面，她一边吃一边说话。

　　人喜欢看吃播是有道理的，总觉得别人手里的更香，我咽了口口水。

　　“甜甜女士，你再装的认真点我老刘就信了，也不知道是谁为了看导演系的帅哥，挂她妈妈电话还说在上思想教育课的。”

　　没来得及说话，刘文亚女士就代表我义正言辞审判了田甜女士。

　　目前，我只有两个室友，刘文亚来自湖北，田甜来自重庆，悦目不说，性格也都很开朗讨喜。

　　“诶诶诶，老刘，你快看表白墙。有人贴了小霁的照片耶…芜湖，又有男生想认识小霁诶，别说小霁这张嘟嘴发呆的表情真萌诶，哈哈哈，清澈的愚蠢，我都快成了她的妈妈粉了。”

　　田甜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像网络小视频里的大鹅一样叫唤，然后拿着手机跑到刘文亚的书桌上带她一样鹅叫。

　　“哈哈哈，别说这谁还真会拍，你瞅瞅，这拍的是什么珍惜的大龄幼崽呀？来来来，姐姐举高高。”

　　田甜又举着手机蹦哒过来，给我看。嗯，这个家伙，在我探头接的时候，还用蘸了康师傅红烧牛肉酱的油爪子来捏我的脸。

　　“田甜同学，收回你的爪爪。”我勒令道。

　　“好嘛，我宝说收，妈妈这就收，诶，孩子大了…”

　　“孩子她妈呀，孩子大了就由她去吧，就是女婿咱们还是要把把关呀。”

　　汗，这两个戏精，我决定等以后她们有名了，一定要爆她们黑料。

　　我好笑地举过手机，就见□□空间表白墙里发了一条动态，照片竟然是报道迷路那天，我摊在板凳上放空的照片。

　　文字上写着：那个在华山校区仰望天空的女孩，希望阳光能落在你每一个抬头的瞬间，想认识你，可以吗？

　　只见评论下面跟了一连串的我也想。

　　这是我第一次看表白墙，不经往下划了划，想看看年轻人现在都是什么精神面貌，差点没笑死。

　　一张女孩的手画像下配文，今晚在食堂对我笑的女孩，我想知道你是谁。嗯，这个画风可能就大班水平吧，好在亮点突出，女孩脑门有个绿色发卡。

　　又往下翻了翻，紧接着表白墙的下一条，竟然是乔思与穿着芭蕾舞服练基本功的照片。配文：不管了，女神的风采怎么可以只有我看到。

　　在那张照片里，乔思与一只腿放在横杠上拉伸，她的头轻轻斜着，说不出的温柔。

　　我下意识地长按了保存，然后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羞耻，像个卑劣的小丑。

　　虚幻迷恋，隐秘凝视，我把对理想自己的渴望融合到乔思与身上。可是我却只是一个离她很远的人，她甚至不记得我。她身边有很多很多朋友，这些人里面没有我，我看见她，又无法靠近她。乔思与就在那里，不说话，存在本身就能是无形的召唤，她引诱着所有人。

　　可是那天她跟我说话了，她对开我玩笑。仅仅是这样，我就不愿意她对别人笑了，不想她被别人看到。我靠近了她一点点，我就想占有她。

　　我后悔了，我应该去燕大的，我要是从未傍近她，我就不会失去她。缘分这么浅，不足以让失落和嫉妒显得温柔。“

　　手机因为长时间没动作黑屏了。看到屏幕里自己的倒映，心中更感到悲伤，仿佛自己的卑劣被暴晒到太阳下了。

　　世界是对的，让天鹅在我每个夜晚的梦境里降临盘旋，然后让光明将她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