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itsok

40、传手艺

　　一时春芽梳洗好了重新回到正堂，沈掌柜和宋四叔相谈甚欢，细听不过是“今年雨水未免不足了些”“今年春雪煞是吓人”的闲话。春芽进来沈掌柜和宋老四都住了口。
　　沈三爷看着春芽开口道：“宋掌柜说了大师傅是位年轻的姑娘，实是没想到是如此的年轻。这个院子乃是牡丹苑，姑娘就在此住下，有什么事交代梅香即可。”
　　春芽点头示意知道了，宋四叔看春芽肃着脸一声不出，不免转过脸偷笑。
　　“姑娘远路而来，暂且修整两日，过两日我带姑娘去作坊。”
　　“不必了，现在就去看看吧，”春芽停了一下：“若是方便我想现在就看看。”

　　“也好。”沈三爷站了起来，沈掌柜站起来在前面引路，宋四叔跟在后面走向一箭地之外的作坊。这个作坊明显是新盖的四方的院子，前后左右各四间房，只在前门边角设了一个小门供进出。作坊里面二三十个青壮的汉子穿着单衣四散着坐着，看到沈三爷一行进来连忙拱手：“三爷好。”
　　“这位是将要教你们的宋大娘子，也是你们的大师傅。”沈掌柜指着春芽说。
　　“大娘子好！”“宋大娘子安！”“大师傅好！”大家七嘴八舌的跟春芽打招呼。春芽点点头，开始看房内工具，一个架子上全是砍刀，两间屋内堆着砍好的碗粗竹竿，两三间屋内架着大瓮，春芽看了说：锤子要多备几个，还要两三个水坑，生石灰也要一个水坑。
　　沈掌柜带着春芽来到后院，原来屋子后面还有一圈围墙，里面切了三四个水池，两个里面泡着生石灰，显然已有些时日了，石灰水澄澈清明，底下的石灰也是厚厚的一层。另外两个清水池子，不知道从哪里引来的一弯竹管哗哗的往池子里放水。
　　春芽全部看了一圈说：“还要尿，大量的尿液，童子尿最好，没有的话成人的尿也行，女人的尿不能有经血。”春芽轻轻的说着，沈三爷听了涨红了脸，沈掌柜连忙道：“好，这就安排，明天就能送尿桶来。”

　　春芽回到房子里指这竹竿说，全部截成一尺长短，再劈去竹青，只有竹芯，劈好了我再过来说下一步。说完看着沈掌柜，沈掌柜带着他们回到牡丹苑重新坐下才问道：“这就开始了？”
　　“我想把匠人分作三组，”春芽伸出三根手指头：“其实我的方子略有差异，既然教了我就把三种都教了，沈，”春芽顿了一下：“沈三爷不仿都看看，再决定最终用哪种。”
　　“好，明日你去作坊，让梅香传话来，我跟你一起去。”

　　沈掌柜安排饭食，宋老四吃了夜饭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便回青山县城去了。沈掌柜承诺手艺教完了会送宋大娘子到青山县城宋盐菜。

　　春芽在这个庄子里住了下来，有时候还会调整一下配方，一个多月竹纸出来了，不同的方子差别其实不大。只有春芽反复对比，还让沈三爷用不同的纸写字来看效果，又定下来修改的方子开始第二轮制纸。
　　“这些都是你自己琢磨的？”沈三爷看春芽圈圈点点的记录着什么，嘀咕着下次要怎么改。
　　“嗯，我认的字不多，只能画一些不同的记号来提醒自己。”
　　“你要学认字吗？”
　　“这个，”春芽沉吟着抬起了头：“我们村塾就教了名字和契书呢。能多学一点当然好。”
　　“那个，你的丫头梅香识字的，算账也好，让她教你？”沈三爷看着春芽：“她虽然是个丫头，立志将来做管事婆子的，这一摊事做好了就归她管。”
　　“达者为师嘛，我知道。”春芽抬头：“那我要给她束脩不？”
　　“这就不必了，你又不是正式的拜师，我交代她一声。”

　　过两日梅香拿了一套大正朝的蒙童正书和大正字典给春芽，春芽开始了学习。春芽一下子忙碌起来，早起要背一个小时的书，再去作坊看造纸的进度，还要赶在晌食前去厨房做两个菜与梅香一起吃，用春芽的话说：“我虽然没有拜师，也承了你的教诲，做两个菜孝敬我的‘字师’也是应该。”

　　因着梅香将要管着造纸一事，春芽把自己失败的地方一一告诉了梅香，大约什么状况会出什么样的纸，有些就是看着差别不大，上手就能摸出来，发酵的时日也不是卡死的，夏日气温高短一点，冬日不仅仅是时间长一点，还要放暖房捂一捂等等细细的教了梅香，两次试纸下来，梅香也能自己动手做个大差不差。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第三遍就是梅香管着作坊，春芽在旁边看着。春芽闲了下来便问沈三爷有无农书或是靠山村没有的种子，春芽又惦记种田了。

　　刚来牡丹苑的时候，春芽得知牡丹插杆可活，剪了几支牡丹枝种活了好几株牡丹，沈三爷便知道春芽种田很有一手，找了一些种子与她。都是春芽没种过的花生芝麻棉花之类的，还有荸荠，生吃又甜又脆，煮熟了也好吃，还有芋头，秧苗地的田头就可以种，对水的需求和秧苗差不多。沈三叶还给春芽找来一本大正朝的农书。春芽每日除了看梅香照看作坊便是抄书，誓必要把狗爬的字练好。

　　转眼时间到了六月，春芽也换上了夏衣。春芽的夏衣是乡间粗制的麻布，梅香见了便用细棉布与春芽做了两身衣裙，春芽住的厢房也糊上了碧青的窗纱，在屋里也透光，还没有蚊虫进来，喜的春芽说回去也要这样糊纱窗。春芽自己的衣裳都是大褂和粗布裤子，这日换上了棉裙，沈三爷不由的惊讶：“你身量还挺高？没见过你穿裙子，这么一穿总算是不像作坊的大师傅，像一个姑娘家了。”
　　“这是梅香新做的，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又细又软。”春芽摸着裙角说。
　　“不是什么好东西，回头让梅香拿一匹给你。”沈三爷不在乎的挥挥手。
　　春芽思量下人能够拿来给她做衣裳，可能不是什么太好的料子，便又说：“我那屋子糊窗的纱甚是透亮，不知道哪里可买？”
　　“窗纱啊，回头让梅香也拿一匹给你好了。”沈三爷道：“估计梅香从家里带过来的，你要去府城买才行，这里一时也买不到。”
　　“那就谢谢三爷了。”春芽想着那多的种子都给了她，从家里带过来的下人坐衣裳的布料，也不是什么难寻的物件吧。

　　梅香给春芽拿来了一匹细棉布，一匹青纱，她看了看春芽就这么随便的丢到箱子里，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拿了两个樟木球放进了春芽的箱子。

　　春芽看到梅香用鸡蛋洗头不由的乍舌，但是梅香拿出来的香胰子真是好用。春芽做不到用鸡蛋洗头，便自己倒了热水慢慢的洗了头再梳通晾干就好，连头油也不用。香胰子很得春芽的心，她思量着回去问问四叔县城可有香胰子卖。这日春芽洗了头，正在院里晾头发，便见一位穿着大红衣袍，眉清目秀的俊朗男子走了进来。
　　“哇，这是哪里的黑里俏？”红衣少年生了一双桃花眼，嘴角微微的挂起，天生的一副笑模样，让人一见便亲近起来。红衣少年放下手里提着的篮子，里面装着拳头大红润润的桃子：“你就是引得我三哥几个月不回家的小娘子？你怎么生的这么黑？跟昆仑奴似的。”说着伸出一根手指头想戳春芽的脸。

　　春芽站了起来，打量着这个红衣少爷两眼扬声叫道：“梅香，梅香。”这时一直跟在沈三爷身边叫兰香的丫头走了进来：“表少爷叫我好找，三爷在竹苑等您呐。”说着拉了少年出去，一边走一边歪头冲春芽挥手示意她进去。

　　晚间春芽便知道这是沈家嫁入京城做侯夫人的姑奶奶的儿子，来给沈三爷送阳山的水蜜桃来了。
　　“表少爷肯定是在京城又气跑了先生。”梅香洗了一个桃给春芽：“他啊整日想着出来玩，在京城待不住，总是淘气。好在他听三爷的话，我们姑奶奶也是没法子，一年总要让三爷过去住几个月。今年三爷走不开，哪里知道这个小祖宗自己来了。”梅香笑道：“表少爷虽然淘气，人却不坏，你不搭理他就完了，你千万不要搭理他，他啊不知道哪来的那多话，只要一搭理他就没完没了了。”
　　“这个桃倒是好吃，”春芽对这个冒失的表少爷没甚感觉：“不知道我能不能种？”
　　“这桃就是阳山的，气候跟这里差不离。牡丹你都种得来，这个桃也行吧？”梅香不确定的说：“表少爷送了一车来，这些天我多拿一些来，你喜欢吃就多吃点，桃核你自己攒着，说不得你种出来的就要改名叫青山蜜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