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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涂山九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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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九久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穿越者,既没有金手指,也没有大腿可抱。
因为她从不需要。
一出生她便是涂山神女,神位加身,自小便被当作涂山一脉的女帝君培养。
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他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更有六合八荒第一绝色之称。
涂山九久对他有些许的暧昧情愫。加上涂山、有苏两族之约,只待一个时机成熟,便可嫁给他为妻,统管涂山与有苏。
这般狐中龙凤,与自己是强强联手,携手并肩同行,不心动是假的。
绵延了千年的婚约,良辰吉日天定在了涂山花月节,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四海八荒的仙家都来捧场,涂山与有苏同庆,从此两族相敬如宾,不分彼此。
本该属于她的大婚,可正主现在却站在阴暗角落,蹙眉无语。
在大婚前两日,她硬生生被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未婚夫婿,她的小竹马高高兴兴娶了别人。
自己则变成了孤魂野鬼,好不落魄。
仙家见证,无一人看出“她”不是正主。
黑发倾落,遮住她的神情,无奈扶额,吐出一口凉气。
罪魁祸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证婚人,她的恩师——宴安岁。
是他,让她的身体,被他自己深爱的女子夺去,顺利嫁给他人做了新娘。
这个世界怎么呢,凭什么她要为他的爱情委曲求全!此人狼子野心,已经疯魔!
而自己神女之血施加秘法可以复活他人,这是涂山九尾白狐一脉,是她自小的秘密。
细思,密恐。
更不得而知他为何这般清楚?
涂山九久第一个怀疑的是族中有人泄密,可涂山九尾正统只剩下她一个独苗,哪还有外人可知。
宴安岁为了秘密不被泄露,强制她看着未婚夫娶了自己身体,娶了别人。
礼成不忘传音离间二人情分,一口一个酸溜溜,口口声声说道:“他连谁都没分清。”
是呀,涂山九久怎么会这点都不清楚。有苏慕里言笑晏晏地娶了别人,明明举手抬足都不是她,可他的笑容意气风发的新郎官模样做不得假。
她从未见他笑得如此,疼痛如针扎入人心。
有苏慕里,有苏族内的天赋异禀的紫狐。对自己克制守礼,端着一副总是温温柔柔,如沐春风,没有脾气的样子。和他相处起来,舒服中也掺杂疏离。
涂山九久不想着了他的道:“你不也看着她嫁给别人。”真是可笑。
宴安岁神情漠然,默不作声。
可笑至极,她被他默不作声的态度激怒,厉声反问:“为何如此,我从未怠慢夫子。更是我的恩师,为何如此对我?”
他轻描淡写说道:“若她能活着,即便嫁给别人又如何。”
涂山九久想他是疯了。
她心如死灰,只能尬笑随着他们走完大婚流程,亲耳听见他们春宵一刻,颠暖倒凤,娇甜声不绝入耳。
还有,宴安岁陪她。
他果真是个疯子。
他唇瓣翕动,呓语呢喃着:“你现在终于得偿所愿。”
涂山九久气的差点吐出一口血,从小的礼仪教养,让她做不出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无语地看着他戳他心窝子:“你亲手把喜欢的人送到我的人床上,你当真是脑袋有坑。”
她要狠狠戳着他的心痛点,反复践踏,看他还有没有一点良知,知道什么叫做疯魔。
见他掉以轻心,九久算计到后路,觉不能坐以待毙等着他灭了自己。
看准时机,瞧见他暗自伤神,自作自受的感伤陷入自她感动,提前做好准备开溜。
宴安岁肯定不会放了自己的,毕竟斩草除根,是他亲手教导自己的。
现如今身为一个魂魄之体,又拼着狐族禁术逃出。涂山九久虚晃的身形,已如蝉翼般透明,仿佛下一刻要如青烟一缕归于天地。
罡风扑面而来,涂山九久毫不犹豫从高高神台一跃而下。
撕裂灵魂的疼痛如刀割、如利斧砍,无尽的疼痛,坠落而下的无力,她心下不安感到刺骨的冷。
原来变成魂魄也会感觉寒冷……
*
涂山九久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她命大,命不该绝!
颤抖睁开狐狸眼,涂山九久费力观望四周,警惕窸窸窣窣的动静。
竟落入夷陵之巅,魂魄占据在野狐岭死去的肮脏野狐狸上。堂堂狐族神女,女帝继承者,现如今的丧家之犬,虎落平阳被犬欺,几只家犬都对自己狂吠不止。
拔脚起身不择路,拖着严重伤口,涂山九久四处东躲西藏,流窜于茂密草木之中,重叠翠绿间,恍惚地奔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撑着一口气,她透过一丝眼缝,见那人赶跑了家犬才全身松懈下来,一口气吊着昏睡过去。
等再醒来已是三日后,这三日陌生少年为她包扎疗伤,给她喝水喂米粥。
少年消瘦纤长,面色苍白,气血不足,眉宇倒是精致好看,宸宁之貌,令她感到莫名深刻的熟悉。
少年所居之处是间四面漏风的竹屋,偶有秋风吹来,带来窗外菊香。竹屋虽小,可五脏六腑俱全,且唯有少年一人住在这。
涂山九久反观自己毛茸茸的爪子,现如今她是只口不能言的野狐狸,只能目视他忙进忙出,自己则窝在临时的小床。
薄如薅草的被子叠的方方正正,涂山九久被少年安置躺在其中。
他说:“我叫宴安岁。”
涂山九久合上的狐狸眼猛然睁大,目光欲裂,朝他喑哑嘶吼。
靠,神特么……他叫什么?!
涂山九久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很快她放弃了挣扎,与他深邃黝黑的眼神交织,眸中倒影着着一头肮脏结块的皮毛的自己。
她倒要看看他耍什么把戏。
物换星移,逝如朝露,涂山九久渐渐感觉不对劲。
这个宴安岁会把自己舍不得吃的腌制肉干给她做美食,会在她伤疼的日夜难眠时起来吹笛,会带着郁郁寡欢的自己去逛元宵节的灯会。
还好地址偏僻,不然大晚上吹笛真的会上门说他扰民的好不好。
涂山九久肯定了,这个宴安岁不是那个疯子。
他只是个没什么修为,且没什么本事的普通少年。
涂山九久细想,她怎么都不能把仇恨放在一个同名同姓之人身上,她可没这么虚伪、不道德。
日子一天天过去,伤筋动骨一百天,待到终于恢复了,她便四处乱逛。
涂山九久庆幸自己下凡前没有丢掉记忆,现如今重新开始修炼,可谓是一波三折。
虽然她是神之魂,奈何修炼速度依旧会受到躯体限制。
一年时间内她日夜兼程,可以在夜半时分勉强恢复人形,感受日月精华,天地灵气。
涂山九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复仇,支撑她日复一日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复仇。还有她的涂山子民们,决不能向那个疯子低头。
倒是这个宴安岁,日日夜夜都很安分。
涂山一族,最重恩情、承诺。有恩必报,有仇必报。
为了养好宴安岁弱不禁风,咳两声就又更孱弱身子,涂山九久一改性子,时常进山叼一些野鸡野兔子,算为这个小家付出绵薄之力。
今日不巧,夜半时分,星月掩映云层朣胧如雾,涂山九久盘腿坐在池边石台,听见脚步,与一双眸子视线交织。
宴安岁看见她从狐化人的模样。
果真是没看黄历,他没被自己吓昏过去。
宴安岁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呆愣看过面前的黑衣女子,一刹面红耳赤,一脸怔怔得模样显得像块快碎的木头。
见她起身要走,他回神后说的第一句是:“且慢!我们搬家,去更远的地方。”
“你不怕我?”涂山九久微微展眉,正视面前的少年郎。
不是说凡人胆小懦弱无能吗?怎么看他倒是真情实意的兴奋过度。
“捉妖师时常来我们这穷乡僻壤捉妖,我们连夜搬家吧。”宴安岁牛头不对马嘴的瞎扯回答,心神不宁地看着她。
涂山九久竟然在他眼中看见了担忧。
真可笑,她竟然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凡人眼中看见担忧。
宴安岁诚挚地说自己言出必行,真就连夜收拾东西搬家,带一些旧衣服和碎银铜币准备清晨出发。
涂山九久摇身一变,大大咧咧地不再伪装,就地变回野狐狸的原型。
“你不必搬家,我离开便好。”
真让一个普通凡人随她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她不想再欠人的人情。
“我想跟你走,想和你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呢。”宴安岁琉璃般的眼瞳清澈透亮,恍若是世间最纯净玉琼,让人不忍心拒绝。
理了理狐狸毛,看着他真情实意的模样,涂山九久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就这么固执?
微微愣住,涂山九久顿足脚步,越发在他身上窥见某人挥之不去的影子,心口似堵着一团棉花。
此刻,她堵不住他的话。
宴安岁青涩的目光灼灼,如琉璃般剔透玲珑,沁入人心。
“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呢?”
“九久,九九归一,天长地久的九久。”
宴安岁霎时笑靥如花,“你的名字真好听。”
不知道怎么想的,真就开始与他东奔西走,一路的目的地都由他选择。
涂山九久想,他一个凡人,落叶归根一处,不用和自己受这些苦。
可他反手摸着头,一遍遍回复说自己甘之如饴。
真傻乐的很。
宴安岁的音律极好,谱的曲子受周遭众人称赞,平日开销来源是他给别人谱曲写词。
看他日日笑盈盈,她再也没提过让他离开这样的话。
一人一妖,恰到好处,随他去吧。
她和他走过了很多地方,广袤无垠的草原,黄烟遍地的风沙,烟雨蒙蒙的江南,一望无际的大海……
见过战争,看到人性,亲友相聚,年老色衰,生来别离,人妖殊途……
走的途上,路过的越多,她越发感叹自己的渺小,心内怨恨随着美景险些如过往云烟。
时常忘却自己曾经高高在上的身份,只当自己是一只闲散的狐妖。
知道这样不行,为了保持清醒,为了激励自己,涂山九久开始思念在涂山时候的无忧无虑,自己的顺遂坦荡。
转念一想,她在人间并没差到哪去。
宴安岁会在她贪玩的时候,踏着月色来接她回家;会在她和稚童吵架输了后,帮她撑腰,反道要他们找爹娘说理;会在她迷路之后,焦急寻遍上下,寻到她后温柔微笑喊道:“九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