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将士归玉门》杂七杂八的魏世祖

6、六、英雄归玉门

　　等到刘庄的丧事办完，时间已经到了公元七十五年的年底了。
　　刘炟接过了老爹的皇位，立即开始处理政事。
　　这天，他终于看到了关宠发来的救援信，翌日便在朝堂之上与群臣商讨对策，“如今西域都护陈睦战死，且全军覆没。匈奴已经围困柳中城和疏勒城数月之久，关宠早已发来求援信，只因先帝驾崩，一时没有处置。如今对于此事，各位爱卿可有何良策？”
　　时任司空的第五伦首先发言：“臣以为，西域都户陈睦既已战死，其他城池亦遭围困有数月之久，恐怕也是早已失守。况且西域路途遥远，行军耗时甚多，就算是匈奴现在仍未破城，只怕援军赶到的时候也晚了。而如今京师、兖州、豫州、徐州皆有大旱，朝廷府库钱粮有限，应该先用于稳定灾民，恢复国力。待到时机成熟之时，再派兵夺回西域也不迟。”
　　其他众臣听完他的发言都连连点头，似乎非常赞同。
　　但是刘炟却没有什么表情，他扫视着群臣，看看还有没有能提出其他意见的官员。
　　这时担任司徒的鲍昱站了出来，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说道：“我朝派人去往这边疆之地驻守，既危险又艰苦，却在如此的紧要关头，弃之而不顾，这非大国上邦之所为。而且，对外，这必然会助长那些蛮夷番邦的嚣张气焰，令他们不再对我国含有敬畏之心。对内，则是会令那些死难之臣心寒，不愿再为我王朝做事。”
　　鲍昱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臣以为，如若采取权宜之计，不发兵救援，那以后边境无事还好，倘若匈奴或其他蛮夷再来侵犯我边境城塞，陛下还有什么理由派遣将领出战呢？又有哪位将军愿意为陛下领兵打仗呢？此外，先前我军征讨西域归来之时，只给耿恭、关宠二将兵士各千人，而匈奴大军上万。如此兵力悬殊，二将仍旧守城数月，未给匈奴可乘之机。这一方面说明我大汉军士骁勇善战，另一方面也说明匈奴人的战力远不及我军。陛下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带精锐骑兵二千人，多多竖起旗帜，快速行军前往救援。如今正是严冬之时，匈奴兵士围城数月未有成果，于身于心想必都已疲惫到了极点，听闻援军前来，必然不敢正面交锋，定然四散而逃。估计四十天左右，就足够把他们救回来了。即便是被困将士们凶多吉少，我军此一番行动，也可为其报仇雪恨，扬我大汉天威，震慑匈奴蛮夷，使其不敢再轻易来犯！”
　　刘炟听完鲍昱的发言，面露微笑、频频点头，赞许地说道：“好！爱卿此一番计划，深得朕心。我堂堂大汉治下岂容这些蛮夷撒野！少时你来朕的书房，与朕共同商议详细计划，若无其他事情，就散朝吧。”
　　作为一名新登基的帝王，平定边疆之乱是一个非常有利于展示自己威仪的机会，也是一个非常有利于树立自己威信的机会，刘炟怎么会轻易错过？
　　一番商讨之后，刘炟派遣征西将军耿秉屯守酒泉，并代理太守职务。命酒泉太守秦彭、谒者王蒙、皇甫援立即带领张掖、酒泉、敦煌三郡的部队以及鄯善的部队，共计七千余人，火速前往救援。
　　公元七十六年正月，秦彭等人各自率军在柳中城外完成集结，发现此城早已沦陷，守将关宠及部下全部战死。将士们看着破落的城池和战友的尸体，不禁怒火中烧。
　　援军继续前进，目标是车师前国的王都交河城，没想到敌军竟然还有力气抵抗。愤怒的汉军疯狂冲锋，战争没有持续太久，共斩杀匈奴与车师联军三千八百人，俘虏三千余人。幸存的匈奴人惊慌而逃，车师国再度投降东汉。
　　战后三位将领开会商议，认为疏勒城也必然是凶多吉少，况且与此相隔天山，路途艰险，天气又是如此的寒冷，不利于行军。而今柳中城解围，车师国复降，北匈奴遁逃，已可谓是大获全胜。没有必要再前往救援了，不如就此班师回朝。
　　然而这时却忽然有一人跳出来反对，此人正是耿恭之前派去敦煌领冬装的军吏范羌，他一路跟随着王蒙的军队又回到了西域。他听到班师的消息，赶忙求见王蒙，坚持要求去疏勒城援救，而且坚信自己的上司耿恭一定还在坚守，就盼着援军前来呢。
　　于是将领们又开了一次会，重点还是在天山上。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不论是绕过还是翻越，对于军士们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而且为了争取救援时间，此次部队都是轻装上阵，快速行军，所以带的粮草也并不多。如此就算是能赶到，以这样的疲惫之师对抗北匈奴的大军明显不是明智之举。而若是赶不到，那纯粹劳民伤财，毫无意义。于是依然是决定不去救援。
　　但是范羌非常执着，他跪地恳求，痛哭流涕，他坚信匈奴不堪一击，只要我军一到，必然不战自败、四散而逃。
　　将领们实在拗不过他，而且有些兵士也被他的这份执着打动了，纷纷与他一同请命前往救援。三位主将一看这形势，干脆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分出了两千兵力交给了他，让他自己带兵前去救援得了。
　　范羌匆忙拜谢之后，立即便带着部队踏上了翻越天山之路前往救援。为了节约时间，加快行军速度，所带的干粮也只有个把月的量。
　　此次行军异常艰辛，山上的积雪足有一丈多深。将士们相互搀扶，历经五天才翻越了这座西域名山。等目力之极能够看到疏勒城的时候，将士们已是经精疲力尽，但心中还是燃烧起了一团骄傲之火。
　　再近一些的时候，范羌注意到匈奴的大军还未撤走，考虑到自己军队目前的状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征战，他决定在深夜靠近疏勒城。
　　这晚，耿恭正在门楼之上值夜，忽然有兵士来报说听到城下有兵马之声。这令他大为惊讶，以为是匈奴趁夜前来攻城。
　　他赶忙命人去把所有兵士集结起来，准备与敌人大战一场。却听到城楼之下有人轻声的喊叫声，耿恭做了个手势令众人安静，竖耳细听，只听到那人喊道：“校尉，是我，我是范羌啊！我带人来接您回家了！”
　　耿恭听了一会儿，确定是范羌的声音没错，不觉顿时留下泪来。如今守城的兵士连他在内就只剩了二十六人了，铠甲和弓弩也早就都吃完了，他们真是一天也难以再坚持了。
　　众人听到援军到来，直呼万岁，打开城门，双方互相拥抱，痛哭流涕。
　　天刚刚放亮，他们便悄悄绕过匈奴的大营，踏上了回家之路。
　　但是匈奴依然发现了他们，连忙派兵追赶。范羌亲自带队在后方阻击匈奴，汉军边战边走。
　　耿恭他们也想参战，被范羌命人严密监视，让他们老老实实坐在马上，护送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救援队的粮食不多，但也尽量调剂出一些给他们食用。耿恭他们饿的实在是太久了，有些人的身体已经受到了很严重的伤害。这二十六名幸存者，在援军的护送下，依然不断有人倒在了归途之中。到三月抵达玉门关的时候，就只剩下了十三人。
　　这十三位英雄衣衫褴褛，鞋子也只剩了个底儿。他们头发散乱，满脸憔悴，瘦骨嶙峋，但是眼神依然坚毅，身姿依然伟岸。
　　玉门关的中郎将郑众为耿恭及其部下安排洗浴，更换衣帽。并上书朝廷说：“耿恭带领微弱的兵力固守孤城，一守就是好几个月，甚至都跨了年。并且以此抵挡住了匈奴数万大军，捍卫我大汉在西域的旗帜不倒，为我大汉耗尽心力、鞠躬尽瘁。他凿山打井，煮食铠甲弓弩，抱着万死无一生的觉悟，先后杀伤敌人数以千计，忠勇双全，保住了我大汉在西域的颜面。像他这样的高尚节义之人，古今难寻。应当赏赐给他相应的官爵，这对其他将帅也是一个良好的激励。”
　　之后耿恭一行被送往洛阳，鲍昱也上奏称赞耿恭的节操胜过苏武，应当封爵受赏。于是刘炟下令任命耿恭为骑都尉，其部下石修为洛阳市丞，张封为雍营司马，范羌为共县丞，另外的九人也都授予了羽林之职。
　　耿恭的母亲在他出征西域的时候病逝了，耿恭伤心落泪，为母亲补行丧礼。刘炟下诏派五宫中郎将馈赠牛和酒并夺情令其解除丧服。
　　后来耿恭又跟随其他将领平息羌人叛乱。但因为直言上书，得罪了几位权贵，被弹劾下狱，后被释放赶回老家，最后老死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