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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围局(8) ...

  •   长若池的院落愈发热闹,院后几个隔间住着下界大人物,方便日常疗愈。

      接连几日接到织梦者的回报,异族在界下盘踞的几个大点悉数确定方位,林观鹊将自个关在院里排布多日,还未掐算分明。

      头痛间,林观鹊从后院穿出,正巧见得逛出长若池院门的尚浅。

      尚浅在与时桪意道谢后便回到神殿,自告奋勇到长若池处照顾两老,神殿仙侍不多,都用在刀刃处,尚浅能来也好,可替长若池分担些琐碎,她便应了。

      她的后院大门与长若池的前门相对,眼下凑巧,她恰好想找尚浅一趟。

      比起她挤走诧异的欣然,尚浅要更愉悦些,来前的步调加急,手上合礼,于她两步之距,欠身一拜,“问神司安。”

      尚浅礼数向来恭顺,任谁得见都会舒心,静身之余,林观鹊耳边有细微争吵之响,寻其方向,似从长若池的院后而来。

      那两道声音终日嘹亮,也难怪尚浅会跑出院子清净。

      收回飘远的视线,林观鹊问起:“老海主恢复得如何了?”

      尚浅稍作思索,叹了一声:“如常还好,每日醒时都能如常,但只要一想起迟欢公主成亲他不在,就会上不来气,反胃头晕。”

      林观鹊神色凝紧不少,也知此事上的艰难,“得给他寻些事做做,不然这样下去,恢复会更慢。”

      老海主心急回默海找迟欢,想快些恢复,反至适得其反,她倒能理解一二,毕竟放在她身上,她不会冷静太多。

      只是有些计划还待推进,她一样祈祷能快些,迟欢还能等多久,她无从掐算。

      尚浅偏过眼,回忆着:“前些清醒的时日还能每天同叶掌梦使辨一辩被抓之事,后来知道误会了叶掌梦使,每日能分神的时候也就在旁观仙山主与叶掌梦使拌嘴了,一旦哪天安静,老海主就......”

      后边的话被尚浅掐断,不用再多说,也能知后文。

      林观鹊目色间抚过了然,少不得一声喟叹,难怪每日都吵个不停,长若池这个爱打圆场的人也没说拦着些,若老海主能分心的乐趣在此,不劝架也是个好事。

      仙山主没后人,长缺叶的母亲又与其相识,仙山主倒是想尽一尽长者关怀,可长缺叶是全不需要,两人自从见面后却一直像平辈相处,多半在各事中你争我吵。

      先前长缺叶得塑半神之身时,仙侍们调侃仙山主会气昏可不是随口而论。

      “海主还不知迟欢失忆的事吧?”林观鹊忽而想到。

      “神司放心,没人敢提。”尚浅摇摇头,“老海主本就只剩条命,若是知晓这回事,怕是这半条也要气没了。”

      安下心后,林观鹊微颔首,耳侧清寂,才发觉争吵声不知在何时熄了火。

      静待到下一息,再闻自院落向外而来的脚步,她没见得人,都能感到怒气冲冲。

      长缺叶在她目光中跨出正门,见人不愉之色尚未从眉宇退开,先去声招呼:“这般模样,是又把仙山主气着了?”

      “呵!”长缺叶破声哼笑,指向身后的院落,退身至林观鹊身旁,骂道:“他最近是药吃多了,非要给婉沉渡些灵力,让婉沉能飞起来玩,这灵力岂是说能掌控就能掌控的?
      婉沉稀里糊涂跳了几丈高,又不会落,要不是银水腿脚快,婉沉已经摔了,吓得哭了一宿,这混老头不该骂上几句?”

      这掐腰摇指的告状架势,恨不得传声入耳再将人数落一次。

      “山主太久没见过孩子,确实胡闹了些。”林观鹊忍不住瞧长缺叶头顶炸起的几根碎发须,抬手拍打在长缺叶身后,试图拍走怒意,她自其中可听出了旁得东西,顿了片刻才说:
      “不过...婉沉能在有灵力却不会调力的情形下飞身几丈,修行之上或是个有天赋的,开识差不多后,可试着修行了。”

      提到这里,长缺叶才算卸掉大半火气,摆了摆手,不当麻烦事来看:“修行一事都好说,婉沉有那样的阿娘,天赋不会太弱。”

      尚浅也借机插入一声,在林观鹊另一侧说道:“几日前您从人间回来后,我撞见婉沉小姐趴在墙边偷看神司您练剑,学着比划,想来是很喜欢这些的。”

      “诶!”长缺叶忽而惊呼一声,视线转定在尚浅身上,上手将早退在一旁的尚浅拉回林观鹊眼前,撺掇起来:“神司,尚浅为我们做了这么大的事,神司可考虑收下尚浅了?”

      这番语气,哪像引荐,怕是比尚浅本人还要更为期待。

      林观鹊未顺话接洽,目色加深,她哪见过长缺叶对谁有这等期许之态,她都觉若她不答应,长缺叶会自己把尚浅收入麾下。

      那可不成。

      她视线直去,似鸣破空之声,她毫无预料地闯入尚浅双目,虽未失温,却带出成倍的力道,破开一抹浮于眼前的期待,冲入更深之境。

      未曾显露过的山水,总会有人在合适的时机下拨云见雾。

      “怎么样?”长缺叶还在着急。

      倒是尚浅被林观鹊突来的注目震动,忘了眨眼。

      林观鹊牵动唇角,使得面容和善几分,声道清疏:“按照道理我确实该答应,但她能力超群,我不敢收她。”

      不敢二字,叫尚浅震动,眸间滚过一轮慌色,急忙求知:“神司...尚浅可是做错了什么?”

      若这么听,林观鹊那番话还真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

      可惜林观鹊并无这番心思。

      “你无错。”林观鹊感激且诚恳:“是我该好好答谢你。”

      她视线的力量未曾削减,尚浅逐渐说不出更多,浑身上下无不充斥犹疑,“那您为何......”

      林观鹊的目光稳扎那双不敢抽离的双眼,开口悠悠:“除了感谢你,我也得遥谢永生神司,既然心存感念,自不能夺了永生神司的人,来做我的徒弟。”

      她新起笑容宛如堂官判笔,看似行文和气,实则批定罪行。

      尚浅的神情完全僵在面容之上,定成石塑,仅是那双游走不定的眸子几番震摇,除了愕然,多有崇敬。

      “您这又是何意...”尚浅还在不解中对话。

      “什么就永生神司?”长缺叶将糊涂的大字写在脸上,站在对立的两人中间视线摇摆,都快扭断脖子,
      “这同永生神司有何关系?永生神居无定处,根本没弟子啊......”

      “她如何能真有这个名分。”林观鹊定声:“倘若真有,就无法出现在我这了。”

      永生神司不会亲自干预诸事进程,只有和神殿无关的人受到指点,才能做事。

      林观鹊稍顿,寻出预见之容,抽离凝聚压迫的目光,眸色再去时怀揣善意,
      “先前小妖王同我说,永生神司已经助过我。我那时不解,是因我从未感受过脱离事件之外的外力推动,思前想后,好似只有你的出现完全在意料之外,所以我猜想,你会不会就是永生神司口中的助力...”

      “毕竟...”林观鹊不免摇头,“那个看我一眼就认定要做我徒弟的解释太牵强了些,我自认为,我不足以撼动你因家妻而不登神殿之想,要费尽心思留下。”

      她自觉没有这样的魅力,能使人将一切抛掷脑后奔赴而来。

      尚浅智才惊觉,修为和身骨却弱,单凭自身的力量有很多处无法达成,若尚浅是一介凡子,如何能见到擅长幻境的世外高人,得探需知。

      且恰好每一个节点,都能有最狠最强的助力推进她止步许久的事。

      “这...”长缺叶欲言又止,发觉不知开口替谁说,最后在摇摆中退后一步,决定在旁观摩。

      眼前人前额布下汗珠,林观鹊心中敲定结果,倒未不留余地,向尚浅问了一声:“你可要反驳我?”

      倘若尚浅还需与她打几回太极,她自然还有地方能论。

      对峙之下,尚浅气势削弱大半,她轻叹一声,翻开衣领,自胸口拔除一根半指长的银针。

      取出之后,肌肤之上无血无痕。

      半息不足,尚浅身周的力量瞬涨,推挤风流,将衣衫大展,乌丝高震,一并吹起林观鹊与长缺叶的流光衣锻。

      连同而动的还有林观鹊后院与长若池前庭的林木。

      林观鹊感受到外溢气息,两眸见流转的欣赏聚多,怀灵成风之态,是修为已破神格。

      若当初已这番修为来闯神殿,可不会仅在五层止步,能过大半。

      倒是体魄依旧薄弱,虽有神修,身子还是孱弱的凡骨,此等境界,怕是在永生神指点之下能达的最高处,再精进恐有性命之忧。

      尚浅后退半步,稳定神情,她屈身跪地,向林观鹊大方致歉:“还望神司恕罪,既然神司心中已有猜测,尚浅再多周旋便是不敬于您。”

      如此,便算认下此事。

      “你还真的是永生神的人?!”长缺叶弯下腰,眉眼间难掩失落,如同丢了个好苗一般,郁郁愁容。

      “算,也不算...”尚浅歉声道。

      她知林观鹊不喜麻烦,向两人作揖后,不等问,便先讲述实情:“永生神司在下界纵游时,我正被旧朝的君主远调在外,我与永生神在人间时的经历相仿,都不受待见,竟然是一见如故,她隐瞒了自己身份,我起初只当她是江湖浪客。”

      尚浅顿了顿,垂头说:“直到那年开战之前,永生神说南面的樱桃熟了,来年那片樱桃林会被砍掉种莓果,让我别错过机会,快些启程带我爱吃樱桃的夫人去看看,原本定好走的那一日我犯了头风,夫人忧心我的身子,就多留了一日。

      就是这一日,让我悔恨至今,永生神晚间看到我还在客栈时,哀容比惊讶更多,那时我不明白为何是这样的神情,结果第二日我夫人被同门寻回仙山,没多久后在阵前战死。”

      虽先前提过此事的片段,而今再论实情,依旧令人悲惋。

      尚浅的话几近平叙:“永生神带我去战场后,我看到她以神修超度亡魂,那日我才知晓她的身份,可无论我怎么求她,她都不肯复活我夫人,后来才知,时不可逆,她也救不了已逝之人。
      后来我一直在悔恨中,我的夫人比所有人都有机会远离那场浩劫,是因为我既没眼力又愚笨,才让她回到定局,身首异处,至今与千人共枕一个石碑。”

      “难怪...”长缺叶缓缓回身而立,眼目清白,“我就说你是怎么一个人清扫战场立碑,没人发现踪迹的...”

      神明可超度亡灵,遥送往生,若永生神在,便说得通了。

      尚浅重重点头,胸口起伏加剧,“后来我一直跟着永生神,受她指点而修行,我欲拜入门下,永生神却说缘分未至,暂时只会和我做友人...神司您在人间为妖王撑腰的那一日,其实四神都在下界的同一条街,事发之时永生神推我向前,我方知为何那日她会邀我在街市游玩。
      自夫人过世后,我再也没有听不懂永生神随口暗喻的时候,神司,虽然一切都对,但想来这方神殿成为您的臂膀,也是我的决定。”

      在尚浅又一次合掌参拜下,林观鹊拦下动作,轻声安抚人躁动的心绪,“诸般皆利我,我如何说你不是。”

      提及家妻,尚浅从不会平静,林观鹊原就无责备之意,原先一礼可做欺瞒神位的歉意,而今再参,她便不能心安受之。

      知其始末缘由,林观鹊将尚浅提起,宽慰道:“你夫人的转生,想必永生神会指点你的。”

      尚浅却是摆了摆头,笑容释然:“也不必去扰她新一世的日子了,下一世的她就是全新的一辈子,不是我此生的夫人,若由着我以她没有的记忆闯乱她该有的轨迹,对上一世这一世的她,都不公平了。”

      林观鹊一时哑然,似乎从未想过会有人在此景下这般来说。

      对许多人而言,这是救命稻草,但尚浅并不如此作想。

      这番话中的爱欲太重,抹去了爱意中的全部私欲,不需贪得每一分念想,坦然接受已有结果。

      她默声须臾,在尚浅平淡的悲容下许诺:“往后我会替你洗清你血脉的污浊之气,塑出灵骨,让你往后修行不再受困于躯体,但你的杀心我帮不了你,需要你自行化去。”

      这是她先前答应过尚浅的事。

      不只如此,永生神送尚浅来此,便不能是一个只有她受益的交易,星辰之力能帮扶之处,她都不会吝啬。

      “多谢神司。”尚浅眉目怀恩,抱手回礼。

      “那尚浅。”林观鹊道出今日寻尚浅的缘由,试探道:“若我说,我想见永生神司...”

      这话越说越不确定,永生神历来是谁也不见,但尚浅这一处,是她唯一能劈开试试的缺口。

      她有太多困惑需要答案。

      尚浅的犹豫不比林观鹊少下半点,面色彷徨不定,终是在一抹无奈之下言明:“恐怕是不会见您。”

      “可知为何?”林观鹊虽不意外,却希望知晓缘故。

      尚浅道:“永生神曾言,若您有一日猜出我的来处,便让我告诉您,您的迷局有解,不需靠她而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6章 围局(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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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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