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他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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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讲讲。”苏静仰头看着他，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玉君子不太情愿地说道：“他说自己是穷苦出身，在老师门下学傀儡制艺的时候已经痛苦万分，好不容易现在没人能管住他，他是绝不愿意主动求学的。”
“那这一屋子书是拿来当摆设的吗？”苏静忍不住刺道。
整个城堡的设计都偏坚硬质朴，没有过多装饰，如一个沉默的叙述者，风格与华丽富裕的翡翠城迥异，倒更像是西北边崇尚铁血修武的霜星城——这倒也能理解，两边都是被冬雪覆盖住的城邦，很有共同之处。
唯有这间书房显得格格不入，它像是一个被精心藏起来的秘密花园，带着从尘世中遮掩起来的憧憬，将花朵呵护得周到而细致，连书柜的木头都是有温度的。
很用心，很温柔，很紧张。
苏静抚摸着一本书，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随意翻动着书页，心绪有点复杂，如同揭开了一段旁人隐匿的心事。
“这里只有被赋予执事之权的七个人可以进来，我们刚被制造出来的时候，’他’也是在这个地方教我们读写的。”
玉君子没有去看书，他只是看着那零落的书桌，如同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每个人都是他亲自教吗？”苏静回过神来，转眸看向他。
“他不太会教人。”玉君子嘴角微勾，黑眸幽幽，寂静的声音在这两层高的阔大书房里显得空落，“每次教到一半，就会恼羞成怒地交给别的人，但每次新的傀儡来了，他还是会过来多此一举。”
苏静歪了歪头，对这个粗鲁的绑架犯越来越迷糊了。
再次看了圈令人叹为观止的静谧书房，她低声嘟囔着自嘲道：“倒是不愁没有书能读了。”
玉君子似是要甩去方才的思绪，这时看向苏静，眼神里都是期待：“主人喜欢读书吗？”
“啊……”
这可真是触到了痛处。她拉长了声音，苦笑了一声，眉头蹙起，难得的露出了明显的好恶，摆着手说道，“我读书完全不行，只会看些需要用到的功能书，只是苏澄喜欢看书，每次都要压着我读书……”
“苏澄？”
“是我的弟弟，现在在翡翠城学院学习机械——他学习比我有天赋。”
苏静笑着回答。
玉君子微怔。
苏静其实很爱笑。
礼貌的笑，友好的笑，大方的笑，腼腆的笑，遮掩的笑——可无论是哪种时候，都会和她的声音一样，染上一层冷静的色彩，让人感觉她即使在笑，也是克制的，她的一半心神依然放在别的地方，不允许任何人触摸。
这大概是她自己都没发现的习惯。
“主人小的时候，也在教他读书吗？”他听到自己在问，若无其事。
“都是他在教我读书……我一点姐姐的体面都没有。”她叹气，又笑了。
——可此刻，提到她的弟弟时，她的表情是那样的柔软，所有的警惕与冷静都被短暂地撤去，像是被温柔的黄昏所笼罩，嘴唇自然地弯起，笑意如露珠般晶莹。
他心里一动，却也用笑来遮掩。
傀儡降生的一刻是纯然无知的，一切都要从主人身上从头学，他们会迅速地、饥渴地蚕食周围的一切知识，填充对世界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无论是吃饭、读写……
苏静意识到现在还不是怀旧的时候，轻咳一声，敛了笑容，又是平时那副友好中带着审视的笑模样了。
“走吧，现在也用不到书房，待会儿让两个战士傀儡来这里搜寻印信就好，我们继续去找下一个房间吧。”
玉君子柔声说道：“好。”
——还是笑容。
***
东面冬青坡，如其地名，是一片连绵的山坡，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大大小小粗糙而实用的石制寒荒庐建筑就在这里如蘑菇般长了出来。
在靠海岸边的悬崖上，却有一座与其风格迥异的华丽建筑，华美的花纹、精致的雕刻、强烈的色彩，在严寒酷冷的东北角落盛开着一朵富裕芬芳的花朵。
“他回来了？”
弯着腰，正自陶醉细赏着新买的牡丹花的长发男人略带讶异地呢喃着，抬手将墨色的长发抿到耳后。
他身上穿着从南方翡翠城渡来的最时尚的火红锦衣，漂亮的丝绸上奢侈地用着金银线勾勒出明暗纹路，朵朵妖艳的花儿与粼粼的水流，在他动作间如真的一般流动，倒比那牡丹花还要夺人眼球。
“属下还没有见到人，但是……”
“所以，你们也没有人见到他的脸咯？”他说完，忽地笑了一声，“哦我说错了，我们的城主大人是从来不会露脸的。”
“是，可是城堡的门开了，近卫队的人也在进出城堡，还采购了很多食物和生活用品……”
“原来被闲置两年的玩偶也有被捡回来的一天。”
他有趣地笑了笑，那下属还想说什么，他却失去了耐心，摆了摆手，下属顿时不敢再辩解。
只见他站直身体，悠然转身，烈焰般的衣袍粼粼晃动，终于肯将痴迷的视线从牡丹花上移到可怜的下属身上，浓郁的香气随之荡开。
“你是不知道，我们的城主大人有多少手段。没有真的见到他的人之前，我是不会相信的。”
冬青坡的主人柔声说道，不会相信四个字咬的极轻，似是用唇抿着花瓣，恨极春意，就在至柔之中，带上了肃杀之气。
姜南噙着微笑，他有一副对于男人来说过于阴柔的长相，在红袍映衬下，保养良好的肌肤白得发光，可那双平直细眉压着眼睛，在盯着人看时，便叫人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属下微垂着头，保持着恭敬的姿势，或许是宅邸里火焰太盛，他的额际隐约带汗。
姜南又是轻笑了一声。
“可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去通知他们，免得又要对我们指手画脚。”他悠然的语气不变，却夹杂了一抹薄雾般的冷淡厌恶，恶意从人的骨头缝里钻进去。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指缝间落下，无声无息地掉在厚重柔软的地毯上。
“去吧，你知道该做什么。”他语意轻柔。
那属下如闻纶音，有力地应了声是，倒走了几步，这才转身离开了这间香气浓郁得似要令人窒息的华美屋舍。
在倒退时，他的余光看到了落在地毯上的牡丹花。
片刻前还被痴痴欣赏的牡丹花，如今委顿在地。
花瓣零落，与地毯上被绣出来的繁复花儿掺杂在一起。
倒叫人一时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哪个才是假的。
门扉关闭，不一会儿，冬青坡大门开启，一艘船扬帆远去，劈开大海，朝着南面一片连绵的岛屿前进。
那里有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岛群，雪地联邦。
***
城堡里的搜寻工作并不顺利。
苏静在玉君子的带领下翻出了四条暗道、五间密室、十二把机关，十七带着一百多个近卫队的人帮忙搜寻，阵势搞得非常轰轰烈烈，可惜想要找的印信却始终不见踪影，只是徒劳扬起了一片灰尘。
晚饭时分，她坐在餐厅的凸窗台前，双脚似灌了铅，手垂坠在扶手上，眼睛漫无目的地往外看着浅紫色的余晖。
小圆桌上是玉君子贴心送来的热可可。
这次他依旧打算在她面前试毒，可这次她一把就把被子抢了过来，在他面前抢先喝了一口。
“主人……”他惊讶，伸手阻止，却晚了。
苏静舔了下嘴唇，朝他笑了笑，很温和地说道：“很好喝的可可，谢谢你。”
看着她盈盈双眸中暗藏的挑衅，玉君子欲言又止，惊讶慢慢转化为笑意，摇摇头，柔声说道：“我的荣幸。”
她还试图在厨房里帮忙，但是她拿起菜刀切下去的那一刻，就被大惊失色的玉君子夺刀而去，抱着刀贴着墙角，坚决不肯让她碰，仿佛她是个杀人狂魔。
“不要过来！”
苏静很不满意：“我毕业以后都是自己做饭，厨艺还是很不错的。”
她只是叙述了她普通的生活，谁料玉君子眼眶唰地发红了，哆嗦着嘴唇道：“主人在遇到我之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苏静：“……？”
你好，你在说什么？
他握紧菜刀，坚定而又真挚地对她哽咽说道：“看看你拿刀的姿势，看看你切菜的角度……主人，你不用再故作坚强了，我都明白的。放心吧，以后有我在，再也不会让你受这种苦了！”
苏静气得直哆嗦，很庆幸自己当时手里没有刀，否则她一定会忍不住直接丢出去砍在他脑门上的。
就这样被玉君子提溜出了厨房，她无事可做，此刻也只能待在餐厅里望着夕阳发呆。
两年无人打理，城堡外面的景色只能用原始来形容，杂草丛生，野花张扬，雪花在远处被结界挡住，夕阳透过玻璃照进屋中，色调昏暗地橙色涂抹着她的脸颊。
安静地注视着夕阳逐渐坠入黑暗之中，她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仿佛这里是她的家，静谧而又安宁，风霜雨雪吹不进来，只要回到这里，她就是安全的。
真是荒谬的、可怕的错觉。
她又怔怔出了会儿神，苦笑一声，端起杯子低头抿了一口。
香气带着热气扑进鼻中，可可特有的略带一丝苦味的浓郁甜馨的在舌尖扩散，冲淡了一些她的疲倦。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有些鼻酸，脸上却习惯性地挂着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他回来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