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告》烛榭

9、第八章

　　祁翎像个电脑病毒一样悄然进入了移民舰的时候，罗晋程的头脑风暴告一段落了。

　　离通信器最近的兽人看到头顶上几艘战舰纷纷后退，又见对方好半天没反应，以为是通信器间歇性接触不良的毛病犯了，于是用祖传铁砂掌拍了一下，然后跪回原位，与众兽人再次“迎宾”。
　　“大”字的尾音还未完全落下，回应就来了——
　　一枚导弹迎头砸下，兽人甚至来不及反应，便灰飞烟灭在了一片白光之中。

　　导弹爆炸同时也引起太空城地下武器库的爆炸，不过这爆炸的威力不大，罗晋程也提前让人退到了预估的安全范围之内，未伤分毫，还近离欣赏了一番这极具观赏性的满堂彩爆炸效果——
　　他们那武器库里不知都放了些什么，炸出了几团短命的小火苗，又因为化学物质的奇妙反应烧成了五颜六色的样子，最后由于缺氧，无声无息地灭了。

　　爆炸有一阵子才平息下来，罗晋程刚刚腾出半边脑子准备思考一下移民舰那边怎么样了，就听到耳机里传来了祁翎的声音:“废了，来接人。”
　　罗晋程:“……”
　　被敌人和上司各噎了一回的罗副舰长显然是看出了移民舰的能源部分“光荣殉职”，开不动了，但他还是不太能接受得了祁翎有时候怎么省事怎么来的说话风格。
　　半秒钟后，罗晋程缓缓:“哦。”

　　约莫十五分钟前。

　　被关在小屋里的裴鹭生捏着压缩饼干，彻底放空了。
　　他什么也不愿放进脑子里思考，但似乎有人不想让裴鹭生这只茫然转着的陀螺停止旋转，用一行小字生拉硬拽地将裴鹭生拖回了这个世界，然后又用那行小字当鞭子，抽了他一下，让他继续旋转。

　　在裴鹭生放空期间，一行歪七扭八的小字和一个小箭头一笔一画地浮现在了他面前的墙壁上。
　　写字者可能本就心急，此时又见裴鹭生许久没有做出反应，一连换了近十个颜色的标记笔，绕着那句总共八个字的话又是箭头又是圆圈的，以致于裴鹭生猛一看见这五彩斑斓的大作被实实在在地吓了一下。
　　只见许多箭头众星捧月似的，齐唰唰地指着被一层层圆圈包围着的“打开下面这个箱子”八个字和一个向下指的箭头。
　　裴鹭生:“……嗯？”

　　见裴鹭生打开了半人多高的箱子，贴墙站着的驾驶员慢慢吐出了一口气……但是没吐完就因为索惎的靠近硬憋了回去。
　　出于做贼心虚，一把拍灭了墙上的屏幕，驾驶员甚至没有注意到索惎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打开了箱子，裴鹭生和箱子里立着的疑似可以进博物馆的枪面面相觑了两分多钟，墙上才有动静。

　　原先的东西一瞬间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视频。

　　裴鹭生无师自通，开始跟着图像已经老旧到模糊的视频学习如何使用他面前的这把枪。

　　因为自己从内容丰富到过多的资料库里找到了几百年前的教学视频，驾驶员很有成就感地将卡在嗓子眼里的剩下半口气呼了出去，但随即，他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个男人为什么会这么听话，难道他能看到自己、看到现在的情况吗？

　　驾驶员打了个寒战，但同时，他注意到有人通过正确的密钥进入了移民舰。

　　移民舰的隔音效果好得出奇，某些人大闹货舱丝毫不影响裴生学习的脚步。就在他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时，小房间的门开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半秒钟，然后——
　　索惎扭头冲裴鹭生露出一个半是抱歉半是谄媚的笑容，激光枪指向了祁翎、第小组的三个人趁机包抄而来、裴鹭生的枪口转向了索惎、“砰”的一声，索惎和驾驶员还有裴鹭生手中的枪一齐砸向地面。

　　这些变故几乎是同时发生，使反应不过来的人们再次安静了。

　　一个疑问随之爬上了裴鹭生的心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像曾经很多次那样，不受控制地迈出了一步后，他会在第二只脚即将落地的刹那迷茫地问自己“为什么”。

　　“唔……十分感谢。”两把枪插回腰间，祁翎跨过不醒人事的驾驶员和索惎的尸体，在地上那枪前停住脚步，握了握裴鹭生的手，“祁翎，很高兴认识你，其余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聊。”
　　“裴鹭生。”
　　“那就麻烦你先在这里等等了。”祁翎放下手，转身走了。

　　罗晋程带人来得很快，移民舰上的人和物资也已经做好了转移的准备，人们排好队要登上罗晋程的战舰之时，移民舰内的广播响了。

　　“自爆程序启动。”
　　“自爆倒计时开始。”
　　“十——九——”

　　人们顿时炸开了锅。

　　罗晋程定是也听到了，咆哮横冲直撞地进了祁翎戴着耳机的左耳:“你们他妈的怎么回事！！！”
　　祁翎:”……我说这是骗人的你信吗。”

　　伴随着罗晋程一声字正腔圆的“我操你大爷”，倒计时结束了。

　　舰内广播用毫无情感起伏的机械音道:“boom!”
　　所有人:“……”

　　这段不知是谁加上的小插曲勉强活跃了一下气氛，也让人们彻底从恐惧的环境里解脱出来了，开了自动驾驶的战舰里有零星几个人的窃窃私语声和工作人员忙前忙后核对信息的声音。
　　裴鹭生找了一个在绝大多数人视野边缘的小角落，一言不发地盘腿坐在地上，整个人依旧是剥离现实的状态。

　　恍惚间，他的置身之处几经变换，最后成了一片沐浴在星辰下的草地。

　　草地上坐着十来个人，人们的头顶是一个球型大屏。大屏播放的影片中，两队人马驾驶战舰，一前一后，后者似在尾随，正要偷袭之际，前面那队战舰早有预料般，向后开炮，暗处又冒出了一只舰队，前后夹击，两波炮火中的战舰们顿时成了瓮中之鳖，倾刻间灰飞烟灭。

　　一条手臂从侧面圈住裴鹭生的腰，把他揽进怀里。

　　“喜欢吗？”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熟悉到像是方才听过，却又说不出是谁。
　　裴鹭生说不出话来。
　　男人没有介意裴鹭生的沉默，继续说道:“我们应该庆幸自己生在和平年代，头顶是浩瀚的星空、脚下是无垠的大地，而不是孤身一人立于血雨腥风中，举目四望，尸横遍野、山河破碎，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