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雾》流驻

4、加班

　　这几天司旭每天都是早早出了门，提前到公司，虽然没什么具体工作，但她也会兢兢业业拿出电脑了解公司的业务，也是了解容成杉这个人。

　　她以为会更熟悉这个人，但相反，他的面目越来越模糊起来，是激进是保守，是专横是温和，看不出。

　　忍不住也会走神。

　　易鑫今天又有两笔债款到期，逾期的款项更是触目惊心，自己虽说帮不上什么忙，但之前也是一直帮着接待催债的公司。

　　自己有司正勋女儿这个身份，债主还是给两分面子，不至于当场掀桌的。

　　现在每天到荣氏打卡，又见不到容成杉，心焦。

　　想着想着眼睛又垂下来盯到了桌面上。

　　荣氏的办公室装修标准高，桌面光可鉴人，映出孟馨语木然冷淡的一张面孔。

　　把司旭吓得直接靠到椅背上。
　　“我有这么吓人吗？”

　　司旭摇头，如实地讲：“你这么漂亮，怎么会吓人呢。”

　　孟馨语的脾气被这一句压下去几分，“这个项目是投资部递上来的，你准备一下kick off的胶片，明天上班前发给我。我的邮箱是全拼，不接数字。”

　　司旭有点惊讶地抬头，她这句话的意思，是个人就听得出来，就是无论忙到几点，哪怕是通宵，也要把资料按时赶出来。

　　孟馨语轻描淡写地问：“有问题吗？”

　　司旭收起目光，还是没什么情绪地答道：“没有。”

　　旁边工位的同事都没忍住扭头往这边看，也没见过项目启动阶段就时间就这么紧张的，很明显，这位打眼的新同事是被针对了。
　　司旭虽然没有工作过，但在自家企业从小耳濡目染，对投资是很敏感的。

　　孟馨语给的是一个初创企业天使轮融资的递交的资料，一般企业在这个阶段，目标是混沌的，财务是混乱的，管理是混杂的。

　　一天之内攒一个资料出来倒是容易，但是整理出清晰明了具有指导性的文件可就难了。

　　不过，在她目前的压力下，心上再加重量也很难感觉到了。

　　在洗手间洗把脸的不一会儿功夫，她就整理清了思路，刚想出去，就被同事八卦的声音留住了脚步。
　　大企业的洗手间，向来是八卦的好地方。

　　“你听说了吗，容总明天就出差回来了。”
　　听到容成杉的消息，司旭停在了洗手台。

　　另外一个同事听到消息有些不太高兴，“那明天例会得更加认真准备啊。”

　　另一人接话，小声说：“可不是嘛，这阵子连着加班，本来想偷偷懒说去子公司晚点到的，这下子没准还得加班了。”

　　那岂不是——明天会见到容成杉了。

　　司旭这几天在总裁办没有见到新的同事，她有个浅浅的想法，逼容成杉相亲的人，可能除了她暂时还没看上谁。

　　自己是有点希望，只是不多。
　　容成杉出差很多，几天下来也就见了他那么一面。

　　就在想着的时间，刚聊天的同事都已经出去了，洗手间最里面的隔间里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有人吗？”

　　声音气若游丝，司旭吓得退了一步。
　　听到高跟鞋的声音，那人接着问：“可以麻烦帮我拿个卫生巾吗？”

　　原来是生理期的虚弱，司旭马上答：“好，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她小跑着回办公位，犹豫了一下径直走到孟馨语的位置，她想试试看孟馨语的气性。

　　司旭趴在孟馨语耳朵边问：“你带那个了吗？”

　　孟馨语本来看到这个新人过来找她感觉有点奇怪，听了这话，赶紧打开抽屉寻找。

　　低头一看，司旭今天穿的还是米白色的裙子，想着刚进公司的新人肯定没在工位放很多私人物品，不会备外套之类的，于是紧张地把她拽近，往她背后的衣服看了一眼才放心。

　　司旭看她的动作，就明白了她的意图，看来这个孟馨语也不是很讨厌，她有意逗她一下，“能把这外套借我吗？”
　　她努努嘴，指的是孟馨语椅背上那件价格不菲的风衣。

　　孟馨语没有丝毫犹豫，“拿去，”把风衣塞给她的同时，又瞥见了桌上的几包红枣，也一起塞给她，“这个也拿去。”

　　司旭笑了，压在心上的石头有感觉被这外表冷冰冰的孟馨语言语抬起来一些，“不是我用，帮其他同事借的。”

　　孟馨语皱起眉的功夫，司旭已经跑掉了。

　　*
　　到新公司的第一份资料，司旭认真对待，荣氏集团对汇报资料的要求都很高，有专门的素材库和示例，连整理都要花很多时间，就别说还要按照自己的逻辑重新梳理了。

　　晚上九点半，只是大纲清晰了而已，看来孟馨语定的这个时间是让她刚刚好完成的，果真要做好通宵的准备了。

　　又过了一些时候，同事们陆续回去了，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了。

　　这时电梯的突然动了，整个楼层已经是寂静一片，显得电梯启动的声音和电子屏的晃动格外明显。
　　司旭不敢动。

　　应该只是同事吧，扫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时间，11:59，真是一个吉利的数字。

　　电梯在36楼停下了，两扇金属门缓缓打开，司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嘴里默念：“阿弥陀佛，封建迷信要不得。”

　　金属门后是蒋言拖着行李出现了。
　　司旭这才放下了捂在胸口的手。
　　“蒋特助。”

　　蒋言循声，穿过偌大的办公室，看到了双手撑在桌前，规矩坐着的司旭，屏幕的光晃在她脸上有几分不真实感。
　　那天穿着礼服的是她，今天穿着套装的也是她。

　　不过都跟他没有关系。

　　“加班吗？”
　　“嗯，加一会儿。”
　　“好。”蒋言的声音跟平日一样平和，打完招呼就走进了办公室。

　　感觉到有人陪着，司旭的胆子又回来了，她抓紧时间做着财报信息提取工作。

　　因为近视，她想把纸质资料打印出来，刚办公室没人没敢去打印间，这下子来人了，也就赶紧把需要反复看的资料打印出来。

　　恰巧，蒋言也是回来带一些材料，公司对外网查询机密数据管控很严格，他以身作则，很多资料都是打印出来看。

　　司旭在打印机前等自己的资料，要刷工卡输密码，实在繁琐，第一次用足足花了两三分钟。
　　高跟鞋穿了一天，脚有些胀，于是脱下鞋子，赤脚站在地毯上。

　　这时打印间的玻璃门外响起敲门声，司旭回头，居然是蒋言，她扶着打印机慌忙地想穿上高跟鞋，第一下却踩空了，虽说上班选的鞋子跟不高，可这一下子也正经晃了一下。

　　蒋言顷刻推门进来，扶住了她。
　　司旭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第二次接住着你了。”

　　司旭没明白，蒋言摇摇头没解释，转言其他：“刚来就加班这么晚？”
　　他担心那天没劝住孟馨语。
　　“偶尔而已。”司旭还在尴尬，回答得简短。

　　打印机先出来的是司旭做的几页PPT，蒋言离得近，顺手帮拿出来，内容简明扼要，他扫了几眼，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白色名品套装卷发精致的姑娘，忍不住有点另眼相看。

　　他本以为她只是来玩票的。

　　等打印完，他分开两人的材料，递给她，“这个项目时间不是很紧张，不要加班太晚了，明早还有例会。”顿了顿他还是补充说：“容总也会参加。”

　　蒋言不傻，他很清楚司旭的心思。

　　但司旭没有多余的气力揣测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心思的，公事公办地回答说：“我没有接到会议通知，可能因为是新人吧。”

　　蒋言看了看她手中握着的资料，他带过很多名校毕业生，很清楚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做出这样的资料是什么水平，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可以参加例会，“明天八点半，大会议室。”

　　“谢谢。”司旭微笑，目送蒋言离开。

　　蒋言下楼，坐进了停在楼下等他的商务车里。

　　“怎么去那么久？”容成杉问他。
　　“找了一会儿。”

　　俩人一起出差回来，容成杉顺路送他回家，途中经过公司的园区，蒋言跟容成杉不见外，就让他等了一下，正好上楼拿点东西。

　　容成杉有成功商人特有的敏锐，蒋言刚上车时，抬眼的那一瞬间，他感到有些久违的，属于蒋言曾经特有的冷漠。

　　于是他问起：“楼上还有人吗？”
　　蒋言看向车窗外，“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