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相》蓿园

6、第 6 章

　　那火海之中只剩一个咬牙的血人，另一个正一步一步的向他走来，发尾在身后飘扬。

　　小萧炎告诉自己，这一次帮他炼化净莲妖火只当是回报萧炎给他取来的异火，他恩怨分明。

　　衣袖在火海中飘荡，黑衣接近血影，一双眼突然睁开，紫灰色的火焰荡开，只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萧炎身上又炸开一团血雾，那是筋脉被能量撑爆。他止住脚步，知道萧炎根本就不信任自己，许久前肯在自己面前露出疲态不过只是因为他实力低微，没有可能对他照成影响。

　　而如今不一样了，他的实力远超萧炎，已经被划分开来，泾渭分明，绝不容许越界一步。

　　“即便是被抹除了灵智的净莲妖火即便残留的本能，也没有容易被炼化，更何况它无数年累计的力量。”

　　“……”萧炎没有说话，他也说不出话来，火种入喉，即便有他本身的异火相护也只一瞬便烧坏了嗓子。人体内部是再脆弱不过了，不管筋骨肉如何强横，那些器官依旧娇弱，每一次吞噬都是如此。

　　小萧炎自然也是知道，他吞噬净莲妖火亦是如此，何况那一次吞噬异火不是赌命，即便凭借丹药将难度将到最低也凶险至极。而萧炎体内可不是有异火而已，还有他也看不清的东西，纠葛不休。

　　都到了斗圣萧炎面上的痕迹依旧没有完全消失，这般恐怖的东西，比之小萧炎先前遇到的种种还要难缠，他又是怎么被缠上。手指无意识的收紧，他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确定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

　　目光落到萧炎身上，难不成是他为自己避免了？

　　心中一动，一直压抑的情绪都消散了几分，他再次开口解释道。“你应该也看得出了，过来之前我便已经炼化了净莲妖火，若是我帮你，过程会顺利许多，更高等级的异火压制，就像是你炼化骨灵冷火一般。”

　　从见到萧炎融合的异火开始他就知道，骨灵冷火也在里面了，这是他的火焰又多了几分寒风瑟瑟的味道。火焰依旧拦在他身上，但是没有最开始那般抗拒，似乎它的主人也没有那么抗拒，在权衡。

　　分心之下，血影身上又炸开了大片的血雾，转眼就被火焰焚烧殆尽，拦在小萧炎身前的火焰也失去控制，茫然了一瞬又回到萧炎体内。没有火焰的阻拦，小萧炎就当是萧炎默认了，几步上前，白皙的手掌按上染上血污，从削弱骨骼之中透出的火焰想要一视同仁的攻击反扑，半途又扭转了方向。

　　它在小萧炎感受到了本源的气息，有些奇怪的温度，但属于同类、

　　掌下的身躯在微微颤抖，温度高道他几乎以为自己接触的是一团火，而不是人的躯体，眼眸空茫了一瞬回过神，异火的气息扩散，上位天然压制下位，引导火焰乖顺下来，沿着焚诀的路线运转。

　　手掌的贴近，萧炎的身躯下意识的紧绷，意识失察体内乱窜的火焰引发剧烈的痛感，压抑住几乎的脱口而出的闷哼，喉间也是剧痛，净莲妖火也让他无暇修复这些并不重要的小伤势。

　　贴上的手掌是微凉的，许是火焰太过炙热才给了他这样的错觉，却奇妙的压制住了躁动带来了些许安心。一闪而逝的情绪，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更别提在他身后的小萧炎，只有那双漆黑的眸子在火光之中熠熠生辉。随着小萧炎的压制引导，萧炎更加无暇顾及其他，莫名其妙的情绪哪有异火重要。

　　偌大的空间，无边际的火焰海洋，飘荡跃动的火花，绚丽又灿烂，美丽也危险，是焚烧一切的恐怖。

　　而在这海底，是更加绮丽的粉色，深深浅浅变幻莫测的火焰，围绕这两人。

　　一黑一白，一玄衣整齐闭目按在另一人肩上，多色的火焰涌入另一人体内。另一人皮肤白皙，衣衫不见，周身亦有火焰缭绕，遮挡住大片的肌肤，漆黑的长发垂绕在身上，眉眼微垂，似在睡梦之中。

　　面颊光洁一片，在小萧炎发现那古怪的气息可以焚烧驱逐之后，更是有意追捕，净莲妖火还未完全炼化那令人厌恶的气息便已经彻底消失。两人徐徐睁眼，漆黑的眼眸之中皆是有火焰在深处跳跃。

　　黑袍垂下，衣衫整齐，萧炎这才转向他，两人面容相同，只是萧炎的身量更瘦，脸颊略瘦，身高倒是相差不大，区分最大便是头发了。约莫是为了好打理，小萧炎的头发只留到了腰下，不像萧炎才长出来，直直垂落到了脚下，发丝漆黑在火焰之中也染不上暖光，似他的眼眸一般深沉。

　　“多谢。”牙齿咬住下唇，萧炎眉梢微微蹙起，目光落在别处，有些难以启齿。“接下来我要开始融合异火了。你……回避一下。”

　　这般正常的交流，从迦南学院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不光怎么说都是别扭，舌尖抵住上颚，鼻尖微微有些发红，落下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微光，异火融合的后遗症是在是令人难以启齿。

　　小萧炎面色未变，耳尖却有些发红，也许在别的事情上面他有足够后的脸皮。但这这种事情上他还是已回避居多，尤其是在海心炎之后多次被药老调侃，他更是都不愿意回想没谁能想到后遗症会是那样。

　　异火等级比他本身拥有的强不了多少的就算了，但偏偏有些火焰是不可避免的，他现在脑中全是自己面对净莲妖火只是的狼狈，多次暗自庆幸药老没有执意留下，不然留下的黑历史有多了一个。

　　看到小萧炎的身影消失，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目光却一直落在小萧炎消失的方向，半晌才醒悟般收回。泄愤般拽过长发，比那些锻造材料更加的长发落在他手中和过往没有半分差别，被火焰吞噬大半。

　　剩下半截垂在身后，发尾弯曲不齐，似在委屈，半分都不动。

　　净莲妖火被他引出，似过一样，走过了数次的流程，轻车熟驾。

　　融合过的异火与净莲妖火相争，与过往一样，只是这次几乎完全被净莲妖火压制，萧炎在这种时候十分后耐心，一点一点引导着融合，连衣衫再次被火焰焚毁都没有发觉，心神沉浸在内视之中。

　　血肉重生，波动平歇，虽然早有预料，但这热潮来势汹汹还是超出了萧炎的预料。只一瞬间，火海都比不得他来得炙热，连意识都要被烧成虚无。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无论是那一次炼化异火都只有痛苦，即便是陨落心炎那一次也只有同，他与黑龙争斗，只有灵魂被撕裂的痛楚，即便有其他也被淹没。

　　即便是后面炼化异火带来令人厌恶的反应，也达不到现在的程度，连理智都要消亡。

　　是在是太可拍了，令人心下彷徨，惊慌。

　　炙热的呼吸自唇齿之间泄露，血线顺着下颚滑落，牙齿深陷入下唇，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手指挣扎着向下。触碰的瞬间，喉间压制不住发出喟叹，半垂的眼眸渗出些许水珠，白皙的皮肤通红一片。

　　太难熬了，大脑混沌一片，眼前光怪陆离什么都看不清，唯有落在皮肤上的触感最为真实，激起一阵阵战栗。脚趾无力蜷缩，足弓绷出好看的弧度，关节处泛着粉红，像是刻意染上一般浓艳。

　　意识悄然迷失，胸腹起伏不定，殷红盛放，曲起的关节，粘腻的液体，响彻耳边的喘息，在大脑深处回荡放大。无意识的衔住落到的腮边的发丝，湿润的水光一路蔓延的脸颊，一点水滴落下。

　　面前似有人影出现，伸出的手背握住，湿润沾染另一只干燥的手掌。两手相握，凸显的关节，修建干净的指甲。另一只手微微用力，额头相抵，火焰自眉心出现，一圈圈似涟漪般荡开。

　　黑衣覆盖住皮肤，衣襟被拉好，小萧炎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种状态，明明可以放任不管的，却还是过来了。都是同性，他也没有什么避讳，认为自己不喜欢的，萧炎大多应该也不喜欢，所以给人整理好了着装。

　　但是净莲妖火太过强大，直逼六星斗圣的实力，那般恐怖的力量，他当时也是难熬。

　　一点一点引导着那些活跃的能量，在两人体内运转，小萧炎也免不了被影响，生出些许燥意。

　　火海掀起波涛，时间转瞬即逝，两人依旧额头相抵，体内能量趋同一致。被淹没的理智回归，萧炎很快就察觉到了，身体僵住险些出手。搭在小萧炎肩上的手指收紧，腰背用力，能量运转逐渐停歇。

　　“够了……”

　　喉间似是干渴极了，连声音都变得沙哑，这种情况在二十几年只汇总从未遇见过，也不知如何解决。

　　若是他人，萧炎大可直接了断分开，连话都不用多说一句，但是面前的人并不是那些无关紧要之人。

　　他整个人都在小萧炎怀中，安稳平和到他几乎不想分开，居无定所，一路漂泊，除了正好在城池之内有时会定居客栈，都是寻一处安全的地方修炼，这般从混沌之中一点点清明许久都不曾有过了。

　　连他自己都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

　　这句话也不知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别人说的，也许萧炎自己都分不清。

　　冲怀抱之中脱离，心底竟有意思诡异的不舍，身体都抗拒着不想动弹，忽略这诡异的感觉，他恍然记起一件事。异火是最凶猛不过的了，每次炼化融合，连身体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衣衫？

　　他现在不会是光着的吧？？

　　即使身体的触感上依旧保留着织物的柔暖，但是这里有不止他一人。匆匆垂下头，颇有些狼狈，目光诧异的看着自己身上明显不属于自己的黑袍。虽然萧炎也总是一身万年不变的玄衣，但是并不会像身上这件这般精致，还绣着不显眼的暗纹，火焰星辰萦绕其上，似乎萧逸尘的衣服上也有这种星辰……

　　这是星陨阁的标志！

　　“你拜他为师了？”萧炎脱口而出，虽然早有预料，但是真正发现的时候，心底隐秘之处像是被一只手拨动了一下，不痛不痒，但却难以忽视，就好是被什么隔绝了，迷雾笼罩，如同雾中望月。

　　有光亮，看不清模样。

　　“嗯。很早，药老待我如同亲子。”小萧炎提到药老，目光都柔和了下来，自离开萧家之后萧炎帮他拿到戒指，应该就是他最幸运的事情了。纵使家族不再是家族，亲人不再是亲人，他身边依旧有人相伴。

　　萧炎一时语塞，斗气在周身聚集，一时衣冠整齐，只是那件玄色衣袍他最终还是没有换下。

　　被其他事情打断尴尬，他就这么顺理成章的忽视下去，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犹豫了片刻，那层坚不可摧的防御被他卸下，流露出一直以来最为真实的情绪。“药老确实很好，你既然已经决定，我也没有道理要阻拦，他是一位很好的老师。融合净莲妖火多谢你助我。”

　　小萧炎也是一怔，在他的影响之中，萧炎一直都是神秘的，琢磨不清的，有时还想是一团真正的火焰，压抑着，克制着，坚定不移的走着一条疯狂的道路。

　　相比于萧炎一路的艰难，他要顺风顺水多了，最大的挫折反而是萧炎本身带来。萧炎的存在很好的转移了他当时对家族的恨意，更多的迁怒到萧炎身上，真正长大之后才明白，为何有时药老反而向着萧炎。

　　在吞噬异火之前，他驯化过兽火，不止一种。炼化青莲之时更是有萧炎相助，得到陨落心炎之前，还有略高与青莲的海心炎打底。炼化异火确实是凶险，但是在这凶险之中有人已经将危险为他降到了最低。

　　“自然当是。”他毫不犹豫的回应，目光落在萧炎光洁一片的脸上。“那边是萧逸尘想挖掘，却被你提前毁掉的遗藏吗？”即便想过甚远，那股阴森得令人心里反胃的恶心能量，他依旧是感知到了。

　　“嗯？”手指下意识的伸向面颊，指肚下不是凹凸不平崎岖的触感，而是平滑光洁。

　　虽然早有预料，但眉眼还是忍不住弯起，眼中深处点点光亮。

　　终于彻底摆脱掉那如同跗骨之蛆的黑龙了！“本来就不该出现的东西，徒留下去不过是平白恶心人，不如彻底消失来得让人畅快。”他抬起眼眸，许是压抑多年的阴影终于消失，连带其他事情也不算重要了起来，一身的气息都柔和极了。

　　不过也只持续了片刻，与往常一般的冷硬又重新出现，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回到小萧炎身上。

　　“我炼化异火融合的时间不会少，你就没有感受到其他能量波动？”

　　小萧炎也绝得奇怪，萧炎从来就没有在他身边停留过这么久，与来时一般，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

　　“没有。”

　　“走吧，也该出去了。”沉默了片刻，萧炎索性不去在想，反正他猜了也没有人告诉他是否正确。

　　两人出了妖火，眼神不约而同的有些茫然。他们记得进来时，这里不长这样啊？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弄不清，索性直接放出灵魂力量，在感知之中这里的火属性能量浓郁得要命，似乎还有结晶。

　　两人对视了一眼，掩住颜态，打探之下才知道，这里是各族派来收捡资源的人，而淡出了中州，兴起的又是各大宗派。天府主体星陨阁更是早就销声匿迹，萧逸尘的死给它带来了不可承受的打击。

　　萧炎还好，除了眼瞳有低迷一闪而逝，与先前没有变化。小萧炎的心情就复杂多了，他无法想象这个世界药老的样子，想开口问有顾及到身旁的萧炎，他想到了萧炎先前从未有过的郑重。

　　萧炎与药老之间发生过什么，这些萧逸尘抖出来过，但是是否被添蛇画足他并不知，也不想自己去探寻，相比起来，小萧炎更想从萧炎口中得知，其余人口中的总是会报以恶意，算不得真实。

　　他斟酌着开口，目光落在萧炎覆着人皮面具的面容上，说实话这张脸一点都不适合他，太过平庸，看过就忘，他应该是那种百看不厌，令人心心念念的人。“不若……去看看吧。”

　　静默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当小萧炎以为不会有结果之时，萧炎撕下了面上的面具，阳光倾斜而下，这是难得好天气，不骄不躁，小萧炎甚至可以看见皮肤下细小青蓝色血管。

　　“也好。”

　　萧炎总是能听到各种传闻，有药尊者回归星陨阁，药尊者复生，药尊者成了斗圣，药尊者……

　　但是一次都没有见到过，只能听到各种传闻，当初从萧逸尘手中抢回戒指，看到那身形缥缈的身影，她呼吸都要止住了，一句话卡在喉中，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将戒指看似随意的抛会小萧炎手中。

　　那并不是他的戒指，也不是他的老师，自黑角域之后，他就没有老师了。

　　耳边似有重叠的声音，窃窃私语，喋喋不休，掩藏在兜帽下眼睑猩红一片。

　　天知道他到底废了多大的功夫来抑制自己，克制自己不要将戒指占为己有，又是怎样拼命告诉自己这里是另一个世界。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是他想争取就能回来了，这里属于另一个人，不会是他。

　　他一字一顿，声音透着刻骨的森寒，小萧炎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发什么疯。

　　“小偷永远只会是一个小偷，偷走了并不代表那就是你的。”

　　也许，就是这一句话让人发现了端倪，之后药老对他非常奇怪，萧炎在意也不算在意，毕竟又不是另一个人。是会有偶然的恍惚，也是是会感到虚假，他几乎要发疯，于是世界的排斥越来越严重。

　　也许，只有复仇带来的血才能使他有些许平静，变得像是一个正常人。

　　也许，他依旧在岩浆之下，与黑龙那层出不穷幻境幻觉争斗，嘶吼，片体鳞伤，没有半点真实感。

　　转过头，看着自己身旁的青年，是与自己完全不同人，他最大的劫难来自自己，有师长，如今应该也有了交好的好友。除了他这个些许的意外，简直是与树上的一模一样，是他曾妄想的模样。

　　这一眼复杂极了，好像他所活过的所有岁月都包含在其中，有那么一瞬间小萧炎甚至觉得面前存在的只是一个虚影，随时都会随风而散，再也不复存在。

　　“你……”他开口，便看到萧炎转过了身，话卡在喉中，还是没有说出来。

　　药老曾对小萧炎说过，萧炎周身的气息太过压抑，比他这个经历过背叛，被迫沉睡多年四处飘零的人来得低迷。他活着就像是强撑着一口气，非要想睡证明一般，生死之事不知是经历得太多早已习惯，还是已经麻木了。比之生前药老见过的种种人，他更向是一具行尸走肉，在这里没有目的，所以也就无从猜测。

　　他此时的犹豫罕见极了，连吞噬净莲妖火皱都不皱的眉毛，此时也打成了一个疙瘩，先得纠结极了。

　　脚步跟着向前，又突然止住，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希望被打扰，他想说的话自然也就无从出口。

　　萧炎可不知道他那些纠结，心底的天平止不住的摇曳，一时倾倒又一时平衡，速度也慢到了极点，只要小萧炎一步踏出就可以出现在他身侧。

　　萧炎纠结，他更是纠结，看着这慢吞吞的速度，唾弃自己往日的行动力到现在一点都管用了。

　　“我带你去。”

　　一只手抓住萧炎的手臂，萧炎惊讶回望，目光中残留着未退去茫然，一时间竟然忘了挣脱。

　　也许萧炎心底也并不想挣脱，这是一个多么光明正大的理由。

　　有人强拉着他去，他无法挣脱，只能配合。

　　身侧的青年发丝飘扬，光洁的面容带着热烈的笑容，匆匆避开自己的目光，破开空间拉着他进去。

　　这是萧炎如今不曾拥有的东西，如此耀眼，如此果决。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青年早就已经长大了，有师长悉心教导，他身上看不见半分阴霾，只单单存在就能吸引目光。

　　截然不同的模样。

　　令人嫉妒……

　　抿紧嘴唇，眼睛微眯，眼瞳深处却表示他并不止这些。他眼底深处还有庆幸，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扼杀，让面前的人惨淡收场，庆幸自己在那重重幻觉之中守住了最后一丝清明，没有彻底将自己推下深渊。

　　若是他真的将面前的人杀了，如今怕是早就成了一个疯子了，何谈其他。

　　手臂放松，萧炎跟上他的脚步，一直以来的阴郁缓缓推却，在小萧炎看不见的身后，浅淡的笑容浮现。

　　对于两个六星斗圣而言，这段路是在是短得可怜，即便心中不愿也很快就结束了。

　　星陨阁自成结界，萧炎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小萧炎却不同他对星陨阁是门清，况且还有令牌在身，不惊动他人实在是简单。

　　只是……

　　小萧炎目光落到萧炎身上，他二人还有必要见面吗？

　　一时热血上头，小萧炎早就忘了，此药尘非彼药老，不同的经历造就的是不同的人，思虑上涌，他也不知道这一步对不对。手掌松开，他止住脚步，接下的事情他不能也不该参与，这恶果只能萧炎一人得见。

　　小臂上的温度消失，萧炎一怔险些反手握上，最终手指在空中拨动了几下，掩在衣袖之下不得见。

　　两人无语，但是比谁都清楚对方表达的意思，明白这是在给彼此留出空间，萧炎并未回头，身影没入树影之中，漆黑的衣角逐渐模糊。这里不是小萧炎所熟悉的星陨阁，他就在原地，没有探究的欲望。

　　虽然并不识得这里的路，但是那道气息萧炎一直记着，哪怕不可以去感应，他也能感受到。

　　漆黑的衣袍宛如鸟儿的羽翼，随着他的动作浮动，如同振翅展羽，便是不经意见了也只以为是只鸟儿。

　　他落在树梢，气息与环境融为一体，萧炎无意引起骚乱，衣角垂落，如同尾羽低垂。

　　遥处是一白衣人，这个背影他死也无法忘，曾多次拦在他身前。

　　这时萧炎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他预想之中的种种情绪都没有出现，他就这样静静的停留在原地。面容平静，目光沉静，只有扶着树干的手掌微微陷入树皮之中，指尖染上淡褐色的枝叶。

　　片刻，转身离去，发尾在身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低垂的眼睫遮住了微红的眼眶，黑眸中沾染点点星光。再抬眼，目光古井无波，沉静而寂寥，回头看了一眼，身影消失不见。

　　良久，那目光一直落在手中卷轴上的白衣人终于抬起头，一双绯红的眼瞳微微转动，目光落在被层层枝丫叶片掩藏的树干上，哪里留下了一个浅浅的掌印，渗透着汁液，散发着清浅淡香。

　　手中锦缎制成的卷轴微微发皱，攀爬的花纹卷曲在一起，那目光被收回，一声叹息若有若无。

　　卷轴被搁下，用力到发白的指尖恢复了些许血色，药尘低头看着自己这幅身躯，自嘲的扯起嘴角。

　　闭阁不过是对外界的说法，真实的情况……

　　不过是这具躯体不断衰弱，难以支撑，那棵青云树表皮破裂的时候他具猜到是谁了，能躲过所有人的感知还什么都不干的人，还有谁?所以，控制着自己的反应，抑制着衰弱，强撑着罢了。

　　没有必要，再见……

　　小萧炎还留在原地，这里不是没有巡逻队经过，只是实力的差距即便只是随意用空间掩盖住了身影也不是谁都可以发现的。他原以为自己会在这里等待许久，没有想到只是短短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萧炎就回来了，目光下意识的便落在了萧炎身上，在他眉宇间停留了一瞬，抬步上前。

　　他能感受到萧炎身上的气息放松了不少，此时他就像是放下来了一个重担，一向锋锐的目光都柔和了下来，似乎还有些走神，直直走向小萧炎，脊背依旧直挺，指尖有淡淡的褐色沾染。

　　鼻尖微动，小萧炎立马便辨认出那是什么，只是便可就猜到了两人并未相见。

　　心头不知为何有些发酸，伸手握住那比自己要细了一圈的手腕，指尖火焰闪现一条通道悄然出现，波动未曾扩散便消失。他的目光全然落在萧炎身上，没有去在意，反正到这边他做出的反常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了。出乎意料的，他的手并没有被甩开，萧炎的看着他就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掌下手腕微动，小萧炎手掌下意识的放松力道，那一截细腻的皮肤从他手中挣脱，不待小萧炎怅然若失一只纤瘦的手掌便与他指节相错。动作僵硬了一瞬，他心中竟然无法抑制的涌出喜悦。

　　转头看去萧炎半分反应都没有，好似什么都没有做一般，心头悄悄冷静了些许，手掌收紧，带着人离开。这个样子是不是说明萧炎有一点开始依赖他了？

　　他在心中暗中唾弃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拿来还有在外人面前的沉稳，怎么就一点点动作就能将他带偏？

　　只是，萧炎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还是搞不懂猜不透，不过不要紧，大不了将人抢回去。

　　他已给自己留了足够的余地。掌下力道收紧，目光稍稍落到身后，不必刻意感知，视线跨越空间。

　　许是心思盘杂，身侧人未能留意。

　　萧炎自然不会感受不到他的动作，手被人紧紧握在掌心，温暖炙热，使人安定，不由自主想索要更多。

　　萧炎半个字都不想透露，仿佛这是一场赌局，谁先开口谁就输了。在西北大陆中州追杀不断，为了暂时获得喘息的机会他哪里都去过，也什么都见过，各种肮脏的事情都在他眼前展露无遗。

　　就算面前的人是另一个自己，他也无法完全信任，来时灵魂深处的共鸣与亲近又让他多次改变，或许从遇到小萧炎开始就已经注定他要栽进去，不然为何要费尽心思为他谋划规避？

　　为何面对其他人时手段狠辣果断，偏偏在他之时却是优柔寡断，决定的事情不断拖延，动手时有减轻力道，他真的想杀一个人时，会给他成长的机会。萧炎知道，自己不会，他本身就是一个例子。

　　就算是真的栽了……

　　他也别想逃！！

　　萧炎多次出手中州的水早就被他搅浑了，如今这些势力都是一群受惊的鱼，有关萧炎的传言全部隐在水下，谁也不敢言语。连杀多位斗圣，天府联盟被迫解散，连远古种族都在他手上讨不着好。

　　谁人不惧？

　　自星陨阁离去之后萧炎便去了虚空雷池，从上一次到雷池只是他便隐隐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只是当时实力不够无法深入，多次尝试也只能放弃，如今不一样，炼化净莲妖火雷池当是不成问题了。

　　况且，他也有一个猜测想证实一下。

　　手腕翻转，萧炎的目光落回面前的赤金雷龙身上，眼眸深处难掩复杂，声音确实愈发平静淡漠。偏长的额发遮住了小半面容，倒影在黑瞳之中倒是无人知晓，也许只有相通的异火知道。

　　“力量过于强势不利于你聚拢灵智，反之，此消彼长，对于你而言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微顿，萧炎又道。“虚空雷池只汇总的黑劫雷无穷无尽，力量有的是时间恢复，但是灵智不同。”

　　许是这次交易是在是干脆果断，萧炎倒是难得的多了话语，不吝啬于提点。

　　退出雷池，萧炎的手臂上多出了一条赤金的盘龙印记，在当初混沌之时他是见到过小萧炎的火灵的，但即便净莲妖火被抹除了灵智萧炎又比小萧炎多融合了异火依旧没有火灵诞生。

　　他眼中有不可避免的浮出思量，很快就又隐而不见，他的猜想还差一步，现在不是多想的时候。

　　“你该回去了。”他在雷池外站定，语气放得柔和了起来。“刚离开妖火空间你就出现在了这边，两边的流速可不是一样的，你应该有所察觉了，我每一次出现的时间都隔得极长……”

　　“是因为这边的流速较慢，即便如此，这边也过去了三年了，你该回去了。”

　　这是试验也是试探，是为了证明猜测也是一场考验，不一样的环境成长出来的两个人终究是不一样的。相比于他，小萧炎所有的挫折大多的来源都是他，在其余上面顺风顺水，这与萧炎时截然不同的。

　　而萧炎不一样，这么多年的追杀逃亡早就将狠辣果断刻进了他的骨子里，睚眦必报就是他最好的宣释词，也是他唯一的发泄路径。他几乎找不到任何一条推着逼着强压着他在这个世上走下去的好念头，于是只能死死咬住不知何味不知利弊的饵料，拼死抓住每一个机会，至死要报复回去。

　　仇恨在此之前就是高高悬挂在他头顶的诱饵，像是甜美诱人的甘甜果实，又像是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闸刀。他几乎是数着时间在过活，甚至会记录自己被一次被追杀的时长，猜测自己的死亡。

　　与小萧炎相比，他属实是算不上是什么正常人，只是一个还算是冷静的疯子。

　　他听着自己冷静的劝慰。“如今你应该是星陨阁的最强战力了，即便有其他人在，若……魂殿来袭？”

　　也许这也算得是威胁，不过萧炎必须要让小萧炎离开一段时间，他静默的等待着答案。

　　眼见他长眉挑起，漆黑的眼瞳暗沉下来，勾着笑的唇回落。萧炎依旧只是直视着他，即便话说了那么多，再委婉再温和，核心之中也只透露着一个信息，赶人。他要小萧炎返回。

　　动起只是一个瞬间，还是因为那一句魂殿，很快他就想清楚了萧炎的动机。维持着面前的神色不变，目光落在他面上，那双他重来没有猜透过眼眸太过平静，宛若深不见底的古潭，危险又诱人。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萧炎没有感受到威胁，没有动弹，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知道嘴唇一痛感受湿润腥甜的味道，他对突然贴近没有反应，只是这动作……

　　双目睁大，眼瞳微缩，睫毛在空中轻颤。下意识的想要后退，手臂深处，但腰上一紧一只手掌紧贴灼热的温度烫得腰腹紧绷，扬起头手僵硬的顿在半空，一只手揉捏着他的后颈，浑身上下致命弱点尽落入他掌下。唇舌被侵占，腥甜的味道刺激着感官，萧炎全身僵硬得不能动弹，他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

　　唇齿相依，蠕动的水声在他脑海只汇总不断放大，眼中聚气水雾，鼻尖发酸，喉间却干涩极了，发不出半点声音。敏感的上颚被扫过，连带着腰腹都开始轻颤，大脑更是混沌成一团。

　　面颊有冰冷划过，萧炎突然清明，虚搭在小萧炎肩上的手掌用力，连纠缠的灵魂力量都震荡。手掌飞快在面颊上抹过，一双眼都凌厉了起来，微肿的抿起，上面还有牙印血痕残留，竟是连舌根都在发麻微痛。

　　这个混蛋！！

　　后知后觉顺着小萧炎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若是他再清醒的晚一点这一身衣服也不用再要了，斑驳印记被掩盖，发丝被拢在身后，萧炎总感觉后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但是当他的面也不想去查看。

　　整理好仪容，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垂在衣袖下的手细细颤抖，除了微哑的嗓音语气平静得不正常。

　　“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睡了我？”

　　与萧炎相同，其实他自己也还有一些发蒙，只是逞一时之快而已，谁料他竟然没有立即推开，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继续下去。他继续靠近，刚伸出手就被挡开，最后还是落在他肩上。

　　“你若是愿意，也不是不可以。”嘴上的话而已，谁不会，不过这赶人的方式实在是令人气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