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嗣湖》拾月石榴

20、日行不远，牛饱人饥

　　我和霍麒两人晃荡到了第二天，本以为今天肯定能进瑜都城了，奈何那老黄牛实在走得太慢了，时不时还要停下吃草，不吃饱就不走，我俩又催不动它，眼看又快要天黑了。
　　得，今晚又得睡荒郊野外了……昨晚我俩还算幸运，找到个能容身的山洞。今天离瑜都城越来越近，山也越来越少，躲洞里估计是指望不上了。
　　原以为几十里很快就能到，毕竟我也是一有空就会跑个十公里训练自己的人。没想到，拖家（霍麒）带口（老黄牛）太影响速度了，又只带了两天的干粮。如果今晚天黑宵禁前还是进不了城投宿，那就不仅是没地儿睡觉的问题了，还可能要面临饿肚子，直到进城找到吃的。然后晚上没地方住，西北昼夜温差又大，晚上还得挨冻。而明天白天要赶路的话，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赶到城里去，这期间又必须得有足够多的食物来补充体力和精神上的消耗……
　　苍天啊！我在心底一盘算，冒出来一股大大地委屈。

　　人家一穿越都是锦衣玉食、公主娘娘，再不济也是个大小姐，我偏偏直接穿进了人家祖坟，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得在自己创造的幻境里面饥寒交迫！怎么老娘是穿了个丐版的越么！
　　想着想着，我看着笔直向前的路，眼神都开始恍惚了。
　　“你不趴着睡会儿吗？”霍麒边走边问。我在牛背上摇了摇头，说：“我在考虑我是选择今晚被冻死还是明天被饿死。”
　　刚说完，老黄牛又发现路边的一片草，晃悠过去吃了起来，边吃还边放了串响亮的屁，扑哧扑哧带下来几轮牛粪。
　　我翻了个白眼彻底想就地身亡。

　　“一看你就是没饿过没冻过，娇生惯养的。”霍麒轻松地说。
　　“行行行，就您霍大少爷吃苦耐劳有革命精神，我请问您呀，咱这长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我翻了个白眼，换了一面脸贴牛背，继续趴着。
　　“快到了，但估摸着赶不上宵禁前了，能不能进就得看官兵肯不肯通融了。”霍麒道。
　　“你怎么知道快到了？前面我看来看去这路也看不到头啊。”我有气无力地说。
　　霍麒笑笑，从身后摸出一个小包袱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张羊皮地图。
　　我赶紧摊在牛背上，就着夕阳的余晖趴着认真看了看，上面画着瑜都城城区和周边一些山脉的地名和道路。
　　“你看，我们从杏花村出来，一直向南走”，他指了指地图的边沿一个偏离官道的地方，“小路走了一日半，再慢怎么的也有个二、三十公里了，我们现在应该在这儿。”
　　我一看他指的地方，离城门还有大概还有一半的路程，顿时泄了气：“那岂不是还有一半，明晚都不一定能到了！”说着，我的肚子咕噜噜的狂响了一阵。
　　他的肚子仿佛听到了我的号召，也跟着一起响了起来。
　　“一首饥饿狂响曲送给你。”我又翻了个白眼。
　　这时，身下的老黄牛终于吃饱了草，响亮地打了个饱嗝儿。
　　我以为它终于吃饱有力气可以继续走了，没想到它大哥，直接不管不顾趴下了，眼神迷离打起盹儿来了。
　　“人家曹操是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咱可好，日日行不远，牛饱人人饥…… ”我沮丧道。
　　但老黄牛这一声，可把我的坏心思给勾起来了，我试探着问：“你……想吃……烤全牛……么？”
　　我听到霍麒隐秘地咽了咽口水：“听说，黄牛肉特别好吃……”
　　俩人的目光同时转向了可怜的老黄牛身上。
　　望着它迷离的眼神，忽闪忽闪的长长睫毛，肥瘦相间的优美背脊线条，我感叹道：真残忍哇，它不知道自己一路驮着的这两个直立生物，正在幻想它肢解后肉被烤熟放在嘴里的滋味儿呢。

　　我们盯了一会儿，实在不忍。
　　霍麒说，“你说，它要是能跑多好。”
　　这一句突然点醒了我，我一下坐直了身子：“听过西班牙奔牛节么？牛实际应该可以跑得很快的吧。”
　　“你有办法让它跑？”霍麒看出我又来主意了。
　　“但是它要是真的跑得快起来，一个坐背上，另一个可就追不上了。”我紧锁眉头。
　　“你不用担心我，大不了你先去城门，我在后面晚一天到。只是……”
　　“只是什么？”我问。
　　“只是，我是男子，太晚了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
　　我简直惊掉下巴：“大哥你脑子没问题吧。我们可是二十一世纪来的，要不要这么入乡随俗啊！”
　　“你不懂！虽然现在男女比例虽趋于平等，但是！都城之外，还有很多光棍马贼，会经常洗劫附近村庄抓男人压寨，之前带我一起淘玉石的师父，就是一个人送玉的路上被抓走了。”
　　“……”我竟无言以对，脑子飞快地转起来，各种电光火石头脑风暴：“放风筝的办法是不可行了，没工具，要么水上漂？风火轮？”
　　“你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霍麒一脸困惑。

　　“对了，你不是学会轻功运气了吗？”我说，“有办法把气运到脚底下护住脚，然后低低悬空吗？别飞太高，控制在地面上十厘米左右。”
　　“没试过。”
　　“那你试试，看能不能成形。”
　　只见霍麒空气中划拉几下，做出了气沉丹田的动作。
　　“往下，脚底板走。”我在旁边催。
　　霍麒瞥了我一眼，开始催动内里往下。奇迹发生了！不一会儿他就像无人机一样，悬停在地面上方十厘米处不动。
　　“你这样运一次，可以挺多久？”我好奇。
　　“飞得高的话我在洞里运气一次可以挺十来分钟左右，之后就得借助东西，站一站支撑一下，再运一次气，毕竟才刚学会，比起师父还差老远。”霍麒说。
　　“那这样低空飞，而且随时累了可以跑几步呢？”我问。
　　“那就可以很久，我估计至少半小时没问题。”霍麒说。
　　“那这样，牛身上拴个绳，那头你绑身上或抓手里，运气悬空，我坐牛背上赶牛跑。悬空累了，你就随时下来跑两步再运气，OK不？” 我问。
　　“……你这办法，理论上可行。但是牛不跑啊。”霍麒说。
　　“西班牙斗牛看过么？那牛跑多快啊，我们打它屁股试试？反正咱装备先搞好。”
　　“行，试试。”

　　我俩把东西全装一个包裹里，另一个包裹用我的“屠尤刀”一条条割了，布条当绳把我俩像串蚂蚱一样串在一条绳上，之后把绳子那头套牛角上，我坐牛背上，霍麒在后方准备运气。
　　一切准备就绪，我说，给点气。
　　霍麒运气，开始低空悬空，我又说，点它屁股。
　　霍麒催动内力，给了牛屁股一个真气刺。
　　老黄牛突然被刺，猛地站起来开始疯跳，直接把我掀下了牛背，然后开始疯跑。

　　摔了就摔了，疼一下过去了。但悲剧的是，我还绑着绳子，绳子绑还在牛角上。
　　所以现在情况是，我吊在绳子上被拖着，但绳长又很尴尬，不够全身拖地，只是让我悬空的同时，屁股一下一下地顿地！顿一下，甩到高处一下，又顿，那个疼就是无数次没有尽头的摔，摔到屁股开花。
　　我啊啊啊啊地大叫，疼死老娘了！同时，在半空中不停地甩来甩去，屁股落地开花的间隙，看到霍麒在后面狂笑。
　　“把我捞起来！要不然我让你留这儿压寨去！”喊着，我掏出了屠尤刀，做出了要割断绳子的动作。
　　霍麒赶紧压住笑，催动内力，把我托了起来，放到了牛背上。
　　我一把俯身抓住了绳子，稳定了重心，回头瞪了他一眼。
　　哼！得亏老黄牛跑起来了，老娘得保护我已经很脆弱的屁股，不得不双手巴得紧紧的，要不然这事哪那么容易过去！要不是对这个幻境不熟、缺少老玩家，我是真的想把他半路丢下，喂狗喂鱼压寨无所谓！

　　话说回来，这头老黄牛可真能跑啊！
　　都说羊走十里饱，牛走十里倒，我以为它平时那个懒洋洋的样子，身子骨估计已经不行了，没想到一奔起来居然这么猛！都半个时辰了，感觉速度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这家伙该不会是隐藏款的神兽吧！
　　不过快是快，但真的太颠了！脑仁儿都被颠疼了。
　　还好之前一直饿着肚子，要不然，这会儿胃里有啥都给我颠出来了。正在我被颠得生无所恋翻白眼的时候，回头扫了一眼霍麒，好家伙这下可又给我气半死！
　　老娘在前边披头散发不停反胃，他在后边两袖清风仙气飘飘，见我回头，还热情的给了我个飞吻！
　　我怒发冲冠气冲丹田一个没忍住，一股酸水就直接“yue”了出来……
　　物理定律决定了，同方向前进时，前面yue的我，嘴里出来的东西，必定落在后面飘的他身上……
　　于是，道骨仙风逸态横生的美少年，从头到脚，被我yue了一身胃酸，成功变身酸美男。

　　呵呵！
　　这下可笑不出来了吧！我看着他一身酸水、心烦意乱、反胃、烦躁、幽怨地悬在低空中死死盯住我的样子，瞬间心满意足。当然表面上，咱的修养提醒咱还是要对无辜落难同胞表示一下同情和抱歉的。
　　我朝他露出了嫣然一笑：“抱歉呀帅哥，我也不是故意的，没控制住。”
　　“把你那带着胃酸腐臭味的嘴给我闭上！”霍麒咬牙切齿道。
　　“得嘞！”我心满意足地回过了头。

　　呀，刚才胃难受没注意，这会儿吐完了发现，周围景色还真不错啊！
　　林子里尚斑驳透着最后几片残晖，薄月却已早现青空之中，远远地，我似听到了整时辰的敲钟声，不知是来自城楼呢还是偏远的山中寺庙。

　　万里关山夕照边，无言相对益茫然。
　　僧归古寺钟初定，月到寒塘日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