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嗣湖》拾月石榴

11、守湖仙兽甪端（lù duān）

　　我仿佛看见自己在飘着变幻莫测极光的星空下，走进了一片充满清新异香的雪松林，之后，世界逐渐暗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我尽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雾蒙蒙的一片黑暗混沌，鼻子上软软痒痒的像盖着什么东西。我正准备扭扭头看看周围环境，一动一直朝右转的僵硬的脖子，瞬间全身的酸痛感向我袭来。
　　我痛得闷叫了一声：“啊！”
　　随着这声惊呼，鼻子上轻飘飘的东西开始动弹，我感到冰冰凉凉的东西在我脸上滑动，然后眼前的一片白雾就移开了，世界像突然恢复了焦距般清晰起来。
　　“啊……白画师……你没事吧？”头顶上方传来了聪聪温柔又虚弱的声音。
　　我忍住落枕的疼痛，把朝右的脖子扭回来，看到了一截纤细的脖颈，再向上看去，发现聪聪的下巴就在我上方。
　　“你轻点动，我手麻了……”，他吃痛地哼道。
　　我这时才发现，原来我的头一直枕在他的右手臂上，小小只的我一直面对面被他抱护在怀里面，两人身上都盖满了厚厚的碎石和粉尘。刚才眼前那片雾蒙蒙滑滑的东西，是他的袖子盖在了我的脸上，替我阻隔了那些灰尘。不得不说，美人怀里是真好闻啊！原来刚才梦境中的那片雪松林的清新自然的香味是聪聪身上的。
　　我赶紧坐起身，让他手臂的血液流动起来，这时我发现他的额头有一大块血迹，还有肿块。沾满石灰的雪白额头上那大片红色血迹在蓝莹莹不停变幻的光线中显得特别惊心动魄。
　　“你头破了，肿很大，在流血，看起来很惨啊……你以后就叫我小白吧。”我说。
　　“感谢你提醒，小白，但我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惨。你以为这是为了保护谁？”
　　我看了看身边的一堆碎石块：“照这个程度看，即使你不保护我，也一样会被砸。但是我还是要谢谢聪聪你的保护，这样就避免了我和你受一样重的伤。”
　　“……你还真是会说话。”他一副有气无力却吃到屎的表情。
　　我环顾四周，嘀咕道：“咱得先清洗一下伤口的粉尘，要不然会感染，处理完了还得找了个冰块冷敷一会儿，这样才能消肿。”
　　“你懂医术？”
　　“这只是基础常识，我小时候淘气受伤我妈都是这么做的，你等一下哈，我去找找有没有水给你洗洗伤口。”
　　我爬出石堆，忍着一身的疼痛站起来，拍了拍灰查了查自己全身，除了皮肉有点擦伤之外，真的没受什么太严重的伤，再看看地上的聪聪，真的可怜，像一朵被碎石砸蔫巴的小白花一样瘫在地上，身上都是石灰和血迹。
　　看了看周围环境，原来我们在一个宽阔的溶洞里面，上方就是我们之前所在的墓室。比起精心打造的墓室，这个溶洞明显是自然形成了，没有人工痕迹。地道有个洞口，外面应该有光源，那种不停变幻的蓝光就是从那个洞口漏进来的。
　　对了，霍麒人呢？不会被埋在石堆里了吧？
　　“咦，你们醒啦？”洞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手上拿着一堆东西。
　　哟呵！小狗狗生龙活虎呢！
　　“我还以为你被埋了呢”，我惊喜道，“看来你这一身腱子肉是不白长啊，果然是我想多了。”
　　“我醒来就看到你俩躺那儿，虽然有点伤口，但都有呼吸，估摸着应该没事。就想让你们睡会儿，去看看周围环境。喏，水。”他递过来一壶水，我一看这壶，不是静物里那个酒壶吗？
　　“这壶里的酒都撒了，口也破了一个，我拿着它去外边转了一圈接了水回来给你们。”
　　我接过水，先把聪聪扶起来喝了几口，再给他冲洗了一下头上的伤口，把他扶到洞墙边靠着继续休息，然后和霍麒走出洞口。

　　一出洞口，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很大的天然地下溶洞。溶洞上方很高，看不到顶，而且还像极光那样飘着变幻莫测的蓝色光线。
　　继续往前走，面前出现了一片巨大的地下湖，湖水由内而外呈七色，中间还有个半米高的泉眼，在不停地喷着带彩色雾气的泉水，看来这还是个温泉，估摸着下边应该有火山，所以水里有各种矿物质才使湖水能呈现这么多颜色，还能不停地喷温泉水。
　　等等！温泉、火山！
　　我赶紧跑回小溶洞，观察聪聪，他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正靠在洞边闭目养神，我稍微放下了心。
　　“怎么了？”霍麒也跟着跑了进来。
　　“外面那个好像不是普通的地下水，是温泉，下面可能有岩浆或火山，所以这水可能带出各种矿物质，不清楚能不能喝，你看那个水发蓝，颜色不正常，喷泉的雾气还透着蓝光，万一有什么有毒物质呢？你喝了吗？”我问。
　　“没呢，我也刚醒，一找到水我就赶紧盛回来了，怕你俩醒了找不到我。”
　　“那咱就先别喝了，免得聪聪万一出啥意外，咱俩也倒了。”
　　“好的。”

　　我们又回到了湖边。只见那湖水虽蓝，但在极光的照映下，清澈见底。我把鼻尖凑近水面看，除了水底的白色沙砾外，看不见里面有任何动物，干净得简直就像经过过滤的水族馆玻璃柜一样，明明水很深，却能一眼望到底。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水里居然连一丁点植物浮萍什么的东西都没有，说明这水的成分里肯定有什么不利于生物生长的物质，我暗暗担心，真希望聪聪别出啥问题，他这个大美人已经为了保护我受了伤了，万一又要受这泉水的罪，想想就心疼。

　　正盯着水底沉思间，水下的白沙突然浑浊了，就像被不远处什么东西搅浑了一样，我心想，该不会要火山喷发吧！赶紧拉着霍麒退了几步，紧盯住湖面。
　　果然，原本平静的湖面就像要生气了一样，开始起伏汹涌，水底出现异象，周围的水开始逆时针旋转，同时，空中的极光逐渐往湖心汇聚，水面中心随着旋转的离心力，开始下沉，出现凹陷。看这个阵势，我大感不妙，觉得八成今天要交待在这儿了，没想到幻境居然只是个一日游的墓室主题乐园。
　　正在我发呆胡思乱想之际，周围的水已经转成了一股龙卷风一样的旋转水柱，腾出了水面。正当那个水柱升到空中时，一声古老苍凉的兽吼划破了震耳欲聋的水声，霎时水柱凭空坠落，空中现出了一只独角巨兽，只见那巨兽形象甚是怪异，犀角、狮身、龙背、熊爪、鱼鳞、牛尾。
　　寂寥又苍茫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是什么人敢搅动湖水打扰本仙清修啊？”
　　我和霍麒面面相觑，对眼前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
　　“喂，你不是说这就是个武侠或者古代的本子么，怎么真的有神兽啊，还女儿国，不会等下还要收神兽还给天庭当坐骑吧……”我小声地问。
　　霍麒道：“我呆这儿这么久，最多就运运真气打打架，今天也是第一次见这么个超自然现象。”

　　“你们两个小娃娃嘀咕什么呢！说！”
　　我壮着胆子往前心痛礼了一下，道：“给老神仙请安，敢问老神仙如何称呼？我们是随君上入葬的宫人，无意间打开了墓室秘密机关，墓室地面裂开后，我们掉了下来。”
　　“君上入葬？是哪一位君主啊？”巨兽问道。
　　这一下可把我问住了，我还真的不知道，于是看向一旁的霍麒。
　　霍麒连忙接话：“回老神仙，入葬的是先君——青玉儒。”
　　“小儒？这才几年啊她这么快死了？我怎么记得她还只是个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啊”，神兽仿佛陷入了沉思，“那现在新君叫什么？怎么不来给本仙请安呢？”
　　“回老神仙，当今君上叫青雅笛。您说的请安的意思是，君上知道您在这儿？”
　　“哈哈哈当然！”神兽苍茫粗旷的笑声震颤了整个洞穴，“我替大瑾千百年来日夜守护着这一片延嗣湖，每一任新君都会在大祭司陪伴下来向我请安。”
　　霍麒回道：“此次先君走得突然，宫里都乱了手脚，新君也是临时即位，诸多事宜尚未办妥，许是他们忘记了。”
　　巨兽闻言，沉吟了片刻。
　　我抓紧机会，问：“敢问老神仙，您为何在此处啊？此湖是有何神奇之处，需要您这样一位法力高强的神仙守护？”
　　巨兽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小娃娃也是倒霉了，二八年华，先是殉葬，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还是得命丧我甪端之手，天要亡汝，实是可惜了。”
　　我俩闻言，面面相觑，瞳孔地震，霍麒道：“它叫甪端，它意思是要杀了咱俩……”
　　“这个不用翻译……”
　　“老神仙且慢！”我赶紧大喊，“听您的意思，今天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吗？”
　　“你以为呢？守护此湖难道是看着湖水发呆就好了么？当然还要保证此湖的秘密不被世人知晓。”
　　“可我们还不知道这秘密呢，您杀我们前至少要告诉我们原因，这样哪怕死，我们也不至于枉死。”
　　“……罢了，你们洞里那伙伴是否喝了湖水？”巨兽道，“你们若想知道此湖的秘密，就先照顾同伴，三日后再说罢，到时，你们就都知道了，我先睡觉去了，哎……这都什么事儿啊。”说着，湖面又卷起了滔天巨浪，伴着巨兽沉入了湖中。
　　一切又归于寂静，只剩我俩还在发着呆。

　　幽壑鱼龙悲啸，倒影星辰摇动，海气夜漫漫。
　　——张孝祥《水调歌头·金山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