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经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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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那软蛋见不着里德一世，当晚固什要塞就让里尔萨斯给拿下了。啧啧，现在可好了……两年都抢不回来！一天到晚讨伐讨伐，净见着送人过去，没见着回来的。”
“话说里尔萨斯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难道和他们说的一样，腥……”
“嘘！不要命了你？”
讨论渐渐轻了下去，很快就被木杯撞击声还有充满醉意的呓语所取代，淹没在酒精与胃酸的粘稠气息中。
坐在角落中的少女侧回身子，伸手笼了笼有些滑落的兜帽，小心掩住自身的容貌，但她很快就想起自己其实根本没必要这样做。
——芙洛拉，牢记你的任务，不要做多余的事。
她记得长老的叮嘱。
芙洛拉是在两天前到达这座名叫“波洛克”的南方海边小镇。阳光灿烂的午后，大雨毫无征兆地降临。在没有携带任何雨具的情况下，她只能狼狈地躲进沿街的一家小餐馆里。
推开门的一瞬，汗臭鱼腥混着酒气饭香扑面而来，让她的胃不由隐隐抽搐。少女强压下心底的不适，点了杯果酒后便挑了靠角落的一桌坐下。用餐时间已过，馆子并不算挤，还在喝酒的客人们不时爆出各样的怪笑，相互咒骂着交谈，散播各种不着边际的消息：失踪许久、最后发现时只剩半边身子的法维拉倒霉使者，罕见的暴风雪，变异的魔兽，固什绞肉机，王子香艳风流的情史……
刚开始时，芙洛拉只觉得一切有趣，尽管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依然听得兴致勃勃。但很快她就发现，明明在前一桌人描述中还只剩半边身子的使者，在第二桌客人的口中就成了“拖着重伤赶到王城报信的英雄”，同样，那些香艳传闻也变成了王子夫妇生活不和谐的证据。
都是满嘴谎言的骗子。
少女闷闷地喝着木杯中的酒，诅咒这掺了菜油味的饮料。
“外乡人总是拿‘海神的喷嚏’没辙吧？”
少年般中性的嗓音仿佛驱散了空气中的闷热，带来了一丝爽朗的感觉。
芙洛拉抬头，便见一位当地人打扮的少女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她的手边，转身要了一扎黑啤，然后用颇为熟稔的口吻向她介绍说，在当地，像这样突如其来的阵雨就和打喷嚏一样自然。
“之前你没听到波洛克的叫声？”
芙洛拉摇头。
这座海边小镇得名于当地特产的一种双头海鸟。据说这种鸟类只有在风暴中才会出来活动，普通的降雨至多只能让他们鸣叫几声。当地人通常会以根据其活动规律来预测天气。
“难怪。”少女叹息，“只是可惜了您的衣服，这么高级的东西，在小地方可不多见。”
“这不是什么高级货。”芙洛拉心下顿生警惕。
——他们很狡猾。
长老告诉过她。
“可别想骗过我的眼，”女孩眼睛细长，笑时便眯成弯弯的一缝，“听口音，你该是从哪个北方大郡过来的吧？”
——所以你要比他们更狡猾。
“您说得不错。”她心下稍安，饮下一口酒，“布里尼人。”
“啊，好地方。”少女感叹了一句便把话题扯开了。
“风耳朵露娜”，她拍着胸脯告诉芙洛拉自己的绰号，还说她最喜欢结识像她这样新来的外乡人——虽然在芙洛拉看来，这名叫露娜的少女并不太像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她同当地少女般将长发编成辫子盘在脑后，发色却是当地不常见的淡金色；穿着麻织小褂及尖格纹边短裙，配着猎人专用的腰带，手里却拿着高级法师才会用的魔法书；身材高挑，这在个子矮小的海边居民中并不多见——还有她的皮肤，在海风及烈日的眷顾下，呈现出棕榈树般健康的颜色，但比起当地人那种岩石般的坚毅，却又明显要细腻得多。
露娜很健谈，从海神祭典到海鸟波洛克的传说再到本地夫妻相处之道，无所不聊。
“你是来做什么的？”露娜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停，“度假？避难？西北方确实打得很热闹……”
“你知道得不少？”
“自然。”少女微笑时露出的虎牙使她显得分外有亲和力。
“那么你有那座岛的消息吗？”
不待芙洛拉抬手指明方向，露娜便笑了起来：“你是说波洛克岛？最近出海去那儿的人不少……你要去寻宝？”
“嗯。”芙洛拉给出一个半真半假的答案。
“为什么想去那里？”露娜灌下一口红褐色的酒液，摇摇头，“那儿不适合你这样的小女孩。”
尽管少女的表情无比诚恳，但最后三个字依然像刚出炉的烙铁般戳得芙洛拉拍案而起。
“你在说谁是小女孩？”话甫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无疑正中对方下怀，当下冷了脸，“无礼的人，你才是小女孩。我可比你……”
“嫩生不少。”露娜点头接了下去，“所以我说那座盗贼还有赏金猎人出没的岛不适合像你这样的小……姑娘。对了，最近还有不少可疑人士……哎算了，这条消息消息本来也值五十个铜币，就当我请客吧。”
芙洛拉想也不想就回绝：“谁要你请客？”
露娜耸了耸肩：“如果你非要付我五十个铜币也行，毕竟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嗯，我今天真是太慷慨了……小姑娘，乖乖回家找你的妈咪去吧。”她特意咬重了“妈咪”二字，奶声奶气的发音引得不远处看热闹的酒鬼爆出一阵放肆的哄笑。
“你！”
“千万别哭。”露娜笑眯了眼，“我可不会道歉。”
——遇事要三思而后。
不值得和这种人动气。芙洛拉反复告诫自己，手却不由按上了腰间的皮鞭。
“啊，差不多该回去了。”露娜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她仿佛没有看到芙洛拉紧皱的眉头般，起身拍拍后者的肩膀：“要按时回家啊小妞，不然妈咪要着急了。”说完附上一记响亮的口哨，引得怪笑四起，几乎要将酒馆的屋顶掀翻了过去。
芙洛拉咬紧下唇，强迫自己坐下。皮肤因为生气而微微发烫，脖子上项链略凉的触感让她还能勉强维持冷静。
——卑鄙、自私、无耻、残忍的家伙……
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没有什么可生气的。但为什么她还是想将手中的杯子连同酒一块儿狠狠扔到那个人身上？
木杯举起又砸下。在反复了五次之后，芙洛拉终于还是选择将这杯恶心的酒泼到地上，好将胸口的郁结之气一同倒得干净。
也许是她的神情太过骇人，又或许是白天被酒精熏到发昏的酒鬼太少，露娜离去后，一时间竟无人再上前同少女搭讪。但躲躲闪闪的目光以及若有若无的窃笑依然折磨着感官无比敏锐的芙洛拉。
太脏了，这个地方。她觉得自己的情绪正在被污浊的空气侵蚀。
——要是长老在这里就好了。
一念及此，芙洛拉也顾不上外面还在下雨，当即摸出一枚银币拍在桌上，不等找钱便欲起身离开。但是她的动作太过突然。只听背后一声低低呼痛，随即便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少女心下懊恼，忙蹲下查看地上人的情况，嘴中不住地道歉：“非常抱歉，我刚刚……”
话还没说完，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等到她意识过来时，少女已经持鞭在手，浑身肌肉因为害怕而紧绷——“害怕”对战士来说并不可耻，但当对象不是高阶魔兽而是人类时，这个结果就让芙洛拉多少有些难以接受。
面前的“人”仿佛是被吸尽了生气的干尸，双颊凹陷，皮肤蜡黄，唯有那双褐色眼中闪烁的阴鸷、以及强烈的压迫感在提醒她，这个家伙比七阶变异魔兽更加危险。尽管勇敢无畏，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目前的实力还不到六阶。
冷汗顺着她的背脊缓缓下滑。
“我没事，沙普。”轻快的声音插了进来，芙洛拉身上压力顿减，“你吓着她了。”
叫沙普男人向后退了一步，脚步轻得像幽灵。还不待少女仔细分辨，刚刚被撞倒的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摘下了笼在头上的兜帽，露出平白无奇的面孔。
魔法师。
芙洛拉刚刚放下的心登时又悬了起来。
“请不要害怕，我们没有恶意。”青年男子，或者更准确说还只是个大男孩，安抚似地一笑。
芙洛拉满面通红：“对不起，我刚才有些着急。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请不要着急。”说话间两人有意无意地便拦住了芙洛拉的去路，这让她又皱起了形状姣好的眉。
——有时暴力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芙洛拉忍住动手的冲动，沉声询问：“先生？”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希望能为刚才的无礼请您喝一杯。”
芙洛拉当即迈步，打算绕道离开。
“其实我们想招募些同去波洛克岛冒险的人。”
她顿住了脚步。
“你是说你们想出海？”她盯着说话的年青人，目光灼灼。
“没错。”他似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因为听说比较危险，所以我们希望能找到强大的同伴。”
芙洛拉狐疑：“为什么不去冒险者工会？”
“您知道，”年青人犹豫了一下，“这样的小地方原本就没有太多的人手。而且因为战争的缘故，高阶战士比较紧张，价钱也有些……不过请放心，如果您愿意加入的话，报酬可以慢慢商量。”
“任务的内容是？”
年青人笑了起来：“这么说您是答应了？那么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
那天初步协定后，他们便约好各自回去整备，然后今日在酒馆集合，准备出海去往波洛克岛。
但这群可疑的人究竟想去岛上做什么？
芙洛拉揉了揉太阳穴。这种程度的思考对她这样习惯执行命令的战士来说多实在费力——由此她对长老的崇敬之情又上升了一层。但是战士有战士解决问题的办法，既然想不明白，就直接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便是。
出神间，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骇得她猛地跳了起来。待看清来人是谁后，少女的神色稍有缓和，但眼中的警惕依然不减。
“林奇？”
“是的。”来人有些尴尬地收回手，但随即又大方一笑，“很高兴再见到你。希望在接下来的旅程中合作愉快，芙洛拉。”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经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