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玄幻小短篇》四季野

6、第六回：此恨绵绵无绝期（终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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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猛然抬头看向天边，约有二十名身披胄甲，头戴兜鍪的天兵，正迎面飞来。

　　我一把将银杏姑姑护在身后，提醒其他人：“天兵来了！大家小心！”

　　气氛瞬间飙升到了极点，天兵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参老拄着拐杖向前两步，朝为首的那人道：“不知玉帝派诸位前来有何贵干？”

　　“药神玄明，勾结战神蚩尤，犯上作乱、扰天界安宁，我等是来处置你们这帮乱臣余孽的。”他嚣张跋扈地说。

　　“哈，哈哈！”参老怒极反笑，“扰天界安宁？到底是谁在扰天界安宁？！玉帝那个无耻之徒，为了一己私利，将人间变成炼狱，现在竟然还要颠倒黑白，我呸！”

　　“我们上仙呢？”地龙急忙问道。

　　“都这个时候了还关心他？”另一个天兵嗤笑嘲讽，“真是个护主的狗奴才。”

　　“你！”

　　地龙冲上前去就要开打，我一手将他拦住，冷静道：“他既然不敢正面回答，那就说明上仙还安全，你别冲动。”

　　地龙迟疑地看我一眼，退了回去。

　　“我劝你们还是速速投降，好早点儿去天牢和你们的上仙团聚。”

　　“要我们投降？得要先破得了眼前的阵再说大话。”

　　说完，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们之间扔下一计灵力暴击，炸他们个措手不及，天兵们立刻朝四处分散。

　　战斗就此打响，按照之前的安排，我们十二人当中法力最强的五个在阵法外近身与天兵纠缠，以此来阻止他们合力破阵，剩下的七人则留在阵内维持阵法。

　　这已经是我能想出的，最好的法子了，可我到底还是低估了这帮天兵的实力，不过半炷香的时间，我们五人中就有三人负伤，而对面天兵却仅折损了两个，真是比铁板还难踢。

　　我把伤得最重的茯苓推回阵内，让白术给她疗伤，转身又挡住三名正在试图破阵的天兵。

　　最前线的地龙正以一敌四，他左腿有伤，灵力又快要耗尽了，好几次都差点被伤中要害，我奋力从夹击我的天兵中脱身开，顺势夺下一把红缨枪，飞奔去助地龙一臂之力。

　　数不清的刀光剑影从眼前掠过，我甚至好几次感受到冰冷的刀刃滑过颈部，但我不能退却，因为身后还有要守护的人。

　　我答应过玄明，保护好大家，等他回来，保护好大家，等他回来……

　　“白薇！阵要破啦！”

　　连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尽全力将手中的红缨枪往声旁天兵的肩胛处一插，沾满了热血的枪头瞬间贯穿出他的身体。

　　我没工夫理会耳边传来那杀猪般的惨叫，转头看见了参老、佛手他们都脸色苍白、双目渗血的危急模样。

　　“地龙、天麻，你俩快回去护阵！”我一边躲过刺来的长剑，一边朝那两人喊道。

　　“那你怎么办？！”地龙担心地问。

　　“别管我了，快去！”

　　我挡在前面，给他俩留出退路。虽然天兵被我们杀到只剩九人，但一敌九的话，力量还是太悬殊。

　　我使出浑身解数也只拦住了其中四个，剩下的五名天兵趁我此刻分身乏术，联合破阵，防御阵越变越弱，就快要不行了！

　　我心急如焚，手脚一时就乱了分寸。

　　“白薇！小心身后——”

　　闻言我立刻转身，眼前一记大刀迎面而来。

　　雪白的刀刃近在咫尺，完全没有避开的可能，难道就要死了吗？

　　我脑海中闪过玄明临走时的那个笑容，怎么办？好像，要食言了……

　　我下意识闭上眼。

　　但顷刻后，预期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

　　难道是刀太锋利了，所以我感觉不到痛？

　　一阵刀戟落地的脆响将我拉回了现实，睁眼一看，所有的天兵竟然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堆胄甲和兵器。天兵是玉帝的神力所化，既然他们突然失踪，这是不是意味着……

　　玄明成功了？！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直到连翘哭着冲过来抱住我，我才回过神来。

　　“太好了！你没事儿，真的太好了，呜呜呜……”

　　连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我没时间安慰她，立刻看向其他人，发现除了茯苓还昏迷不醒外，其他人都好好的，十二个人一个都没少，我真的做到了！

　　玄明此时肯定还在凌霄宝殿，我挣开连翘的怀抱，全然不顾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参老交代几句后，施法缩地万里，直奔凌霄宝殿。

　　经历这一场恶战，我身心俱疲，全凭簪子里的灵力吊着才不至于昏迷过去。

　　匆忙赶到时，才发现平时重兵把手的宝殿外空无一人，鲜血洒满长阶，到处都是孤零零的盔甲武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

　　我急忙跑进大殿内，看到了跌坐在地上，穿着五爪金龙黄袍的玉帝，他也注意到了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神情奇怪，但又说不清是哪里奇怪。

　　我有些紧张，试探着朝左走了一步，他突然就开始傻笑了起来，嘴里泌出涎液，亮晶晶地挂在下巴上。

　　我愣住，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了：他这是疯了！

　　堂堂玉帝，最后竟然落得个疯傻的下场，实在是令人唏嘘，可我恨他恨得牙痒，生不起半分同情。

　　玉帝眼巴巴地看着我，像个小孩儿一样向我爬来，我赶紧躲开，转身的刹那间看到了玄明。

　　他靠坐在碑前，战神剑从他的胸口贯穿，插入史碑，四周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吞噬。

　　我两眼一黑，跌跌撞撞地冲进火海，来到他身边，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怎么、怎么会这样？”

　　玄明看着我，虚弱道：“你怎么来了？这里很……危险，快回去。”

　　“我不走，我要救你！”

　　我从来没这么慌过，手足无措地看着插进他心脏的利剑，想拔剑，却又怕弄疼了他。

　　“没用的。”

　　玄明的脸上、手上、身上，都沾满了血，有他的，也有别人的，这些血被火烤干变成深红，是死亡的颜色。

　　“战神剑能够刺破魂魄，我马上就要死了……”

　　什么？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要死了，玄明要死了？

　　那个让我等他回来的人，他要、死了？

　　我瞪大眼睛，“不会的！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告诉我，我一定能救你的，你快告诉我！”我崩溃地喊道，像是垂死的病人希望得到一副灵丹妙药。

　　身边的火势愈演愈烈，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没有办法的，别白费力气了，快走……”玄明的声音十分虚弱，我施法变出千万株薇草，将他和我包围住，以隔绝周围的热浪。

　　“不！我不走！就算死也要和你死一块儿，我、我……”

　　我颤抖地低下头，说出了那句一直以来都藏在心里的话：“我爱你啊。”

　　说完，就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玄明沉默片刻，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什、什么？”我没听清，抽噎着抬头望向他，“对不起，”玄明眼角滑过一滴泪，“让你在第一次说爱的时候这么伤心。”

　　我胡乱抹去泪水，哆哆嗦嗦凑近他的脸，粗鲁地吻了下去，嘴唇是软的，牙齿是硬的，舌头是湿的，他的唇和我的唇混在一起，我的泪也和他的泪混在一起。

　　“玄明……”我双手捧着他的脸，“下辈子你不要当神仙了，就、就当个普通人，我会去凡间找你，以后生生世世，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可战神剑刺破了我的魂魄，我没办法再入轮回了。”玄明气若游丝道。

　　希望再次被摧毁得支离破碎，但下一秒，我突然心中灵机一动，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就用我的命来修复你的魂魄！”

　　我激动道：“既然那位前辈耗尽灵力可以救活叔齐，那我要是也像他一样，再加上我的命，是不是也能把你的魂魄修复好？”

　　“不行，”玄明拉着我的手，“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就算可以，那你从今往后就只能做一株普通的薇草，没有记忆，也没有法力。我做了这么久的神仙，也活够了，但你……”

　　“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拦不住我，就像之前我拦不住你一样。”

　　我小心地把战神剑从玄明的胸口抽了出来，左手抚着他的伤口，右手握住木簪。

　　外面传来薇草根茎被火烧断的声响，像是一阵阵催命符，人之将死，我反而平静下来，问他：“还记得我们初见的那天吗？”

　　“当然记得，那天在湖边，你被我吓得差点掉进水里。”玄明浅笑着回答，神情一如当年那般温柔。

　　我鼻子酸得要命，喑哑着嗓子，“把眼睛闭上吧，火快烧进来了。”我不想让他看着我自尽。

　　“最后一眼。”

　　玄明认真地注视我，万般柔情都融于眼底，看完这一眼，就闭上了双目。

　　我将木簪刺入心脏中，把体内乃至簪中的全部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出，四周包裹着的薇草瞬间枯萎，火焰顷刻间就扑了进来。

　　火焰燎燃了衣角，小腿肚上一片灼伤的痛感，可我没动，一瞬不瞬地盯着玄明的伤口，它在奇迹般地愈合，被战神剑刺破的魂魄，也在慢慢修复——太好了，我成功了！

　　我多想把他抱在怀里，可燧火已经烧到身上了，我马上，就要被烧死了，肌肤传来了剧痛让我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可我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怕玄明睁眼看见我现在的模样。

　　弥留之际，我痛苦地倒在地上，看着玄明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侧脸，嘴里无声地说到：

　　“我会守护着你，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