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玄幻小短篇》四季野

3、第三回：与君长相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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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们并没有在这山上采过薇草，当时正值隆冬腊月，首阳山刚下过一场大雪，唯一能果腹的东西，怕就只剩下树皮了。”

　　“那他们为什么要来首阳山呢？这无疑是自寻死路啊。”我十分不解。

　　“因为他二人本就是来寻死的。”玄明答到。

　　“本来就是来寻死的……”我有些惊讶，又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皱着眉头思考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最终还是疑惑道：“那为何后世都以为他们采薇而食呢？”

　　“我座下的十二仙草，属你年纪最小，刚来天界时，你可曾有过疑惑，我为何着急要选你做我的药童？”玄明突然话锋一转，反倒来问我。

　　听完他的问题，我瞬间呼吸一窒，心跳也紧跟着开始起伏不定。

　　“其实……我曾今也思索过……”我耸了耸肩，语气是装模作样的轻松：“但是既然你不主动提起，应该是不太愿我知道，私下里我也从未向其他人打听过。”

　　我微微耷拉着头，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期待又害怕着玄明接下来的回答。

　　“在你之前，薇草的位置另有其人，但他擅自下凡，违反天条，最后死在了这首阳山中。”

　　玄明的话犹如朝我脸上泼了一抔凉水，把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旖旎幻想冲了个干净，我攥紧的拳头一下子松开，抬头紧张地瞄他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刚才说这话的时候，玄明神色淡漠，显得冷酷无情，和我一直以来认识的他判若两人。

　　“怎么突然害怕了？”

　　见我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玄明哑然失笑，打趣道：“果然还是个孩子，我说话语气都凶不得。”

　　我旋即涨红了脸，但同时也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轻轻放下，嗫嚅道：“我明明都快一百五十岁了，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儿……”

　　“就算再过一百五十年，你在我面前也还是个孩子。”玄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十七年过去了，我长高了不少，但也才刚刚达到眼前人的肩膀。

　　难道我在他眼里真的就只是个孩子？我撅着嘴，不由得有些郁闷。

　　“那他为什么要下凡去，还触犯了天条？”我扯回刚刚的话题。

　　“因为伯夷和叔齐。”

　　玄明的回答让我有些吃惊，天界有规定，神仙和凡人不能有纠葛，薇草是如何与他二人认识，又为何要为了他们不要命地下凡来呢？

　　没等我说出疑惑，玄明就给出了解答：“我也不清楚他们为何会相识，可能是某次随我下凡时结识的。薇草与他二人情谊深厚，不忍他们就此死去，于是偷偷下凡，耗尽全身灵力，不知为何，却也只救活了他们其中一个。”

　　我左边的眉柳一跳，耗尽全身灵力的神仙，就跟凡人没什么两样。

　　“那救活的是谁？”

　　“叔齐。”

　　玄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继续道：“薇草留在首阳山给伯夷守灵，而叔齐不久就离开了首阳山，他打算重振商朝。薇草耗尽灵力让他重生，也让他获得了神仙的法力。叔齐召集起残余的商朝旧部，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攻打到了镐京。”

　　竟然打到了皇城，我心里一惊。

　　“这事很快就闹上了天庭，玉帝大怒，早在武王伐纣之时，周朝的朝运就已经篆写在了史碑上，没有更改的可能，要是叔齐真地复商成功，那无疑将是天界的奇耻大辱。”

　　“那他最后到底有没有成功呢？”我问他。

　　玄明摇头，道：“当然没有，得知这件事情后，玉帝立即派我去将叔齐身上的法力收回。三日后，一场大雨淹没了他们临时搭建的军营，二十万将士，无一幸免。”

　　闻言，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当时惨烈的景象，咽了咽口水，额间泌出薄薄的一层冷汗，没说话。

　　“原本我是想即刻带薇草回去负荆请罪，他犯下如此大错，我也难逃其咎，但玉帝却紧急召我回到天庭，与众神合力，将那些本不应该存在的记忆从世人脑中除去。当我再次赶去首阳山时，薇草已经自刎了，我将他与伯夷葬在了一处。”

　　玄明抚过一片被风吹起的落叶，朝四周山林放眼望去，道：“此后的首阳山，漫山遍野都长满了薇草，这也是为何后世都当他们在这山中采薇而食。”

　　秋风穿林过，树叶沙沙作响，我抬眼望向天空，此刻太阳早已落山，但还未天黑，月亮淡淡地隐匿在云雾之间，倦鸟声声影重重，山林里昏黄阴沉，消肃一片。

　　“你觉得他傻吗？为了两个凡人，不仅自己没了法力，还将凡界和天界都搅得不得安生。”玄明平静地看着我，开口问到。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只是觉得，为何凡人做什么都必须听从神仙的安排？神仙支配凡人，那神仙自己又受谁支配呢？”

　　前几日中秋节的热闹景象还历历在目，如今听完实情后，我的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茫然。

　　“这件事情平息之后，我将从伯夷身上取回的法力灌入了赠予你的那根木簪里。”玄明道。

　　我赶紧把木簪从发丝间抽出来，手指摩挲着上面细致的纹路，试探着将一丝灵力注入其中，簪子没有丝毫动静。

　　我疑惑地望向玄明，他从我手中拿过簪子，说：“我在上面施下过封印，没有专门解封的法术，它就和普通的木簪没什么两样。”

　　说完，一股青绿色的柔光从木簪中一闪而过，玄明把它重新放回我的手里，温声道：“试试？”

　　我微微屏住呼吸，重新注入灵力，木簪立刻脱离手指的束缚，漂浮在空中，剧烈颤动起来。

　　青绿色的光芒瞬间变得极其刺眼，风乍起，吹得山林间的所有草木摇曳不定，像是活过来了般，同为一族，我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它们的激动和敬意。

　　簪中蕴含的灵力强大到超乎我的想象，要不是玄明在我身边护着我，我应该会控制不住地俯首下跪。

　　玄明向前伸出手，簪子就乖乖落入了他手中，光芒消失，我肩上那股无形的压力也随之不见了，玄明将簪子重新插入我的发丝中，正色道：

　　“方才我已将封印解除，簪中灵力虽强，但以你现在的水平也只能使用其中的四分之一。”

　　“之所以现在才告诉你其中的秘密，是觉你资历尚浅，怕太早告诉，你会收不住性子，滥用法力。”

　　我抬手摸了摸发间的木簪，问道：“那我现在的资历已经够了？”

　　玄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到：“你刚刚问我的问题，可想到解答了？”

　　我摇了摇头，贝齿咬住下唇，表示自己还是不知道。

　　玄明负手淡然一笑，沿着山路继续往山脚下走，朗声道：“现在想不出来也不奇怪，许多神仙活了几千几万年了，也还是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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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在首阳山的经历让我成长了不少，玄明的话就像树根般深深扎进我的脑海里。

　　回到天界后，我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不再和地龙打架了，连出去游玩的次数也少了很多。参老不再吹胡子瞪眼地训斥我“品行顽劣”，只是时不时会望着我头上的木簪出神，要我提醒才会回过神来，像是在缅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