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玄幻小短篇》四季野

1、第一回：与君初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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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株薇草。

　　在修炼出人形之前，已在这蓬莱山上度过了百年光阴，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被某只好心的鸟雀带到了这里，恐怕我早就被人采摘，吞吃入腹了。

　　兴许是在这山中待得太久，凡人们眼中“玉树溶溶仙气深，含光混俗似无心”的蓬莱仙境，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子，早就腻烦了。

　　昨日清晨，我刚睡醒，正准备进行新一轮的修炼。

　　最近四周的灵气要比从前充裕许多，听山里修炼成仙的前辈说：周围灵气越浓，修炼的效率也就越高。遇此良机，我怎敢懈怠，休息片刻后就急忙运转起体内的灵力。

　　突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连根拔起，我一下子就升到了空中，当时的场景真是永生难忘：

　　山林里狂风大作，飘动的树叶被风汇聚在一起，像流动的浪潮，将我层层包裹，一轮红日从天的东边升起，当阳光照射到我躯体的那一刻，根茎开始疯狂生长，最终凝结在一起变成了人形。

　　“我这是修炼成仙了？！”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它是那么白嫩，那么纤细，我将手握住又松开，感受着皮肤奇妙的触感。乌黑浓密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背上，我从没见过这样有光泽的黑色，下手时也就没个轻重，抓住头发用力一扯，“嘶——”头皮处传来的刺痛立刻叫我吃了苦头。

　　青鸟曾今告诉过我，蓬莱东边的山谷中有片湖，离这儿不远，它说只要靠得近了，湖面就可以倒映出事物的样子，我急切地想去湖边看看我化成人形的模样，可奈何地上的嫩草坚韧，扎得脚底的软肉奇痒无比，我对于这副新壳子也尚未控制熟练，没跑出去几步就摔倒在地，一时半会儿竟然爬不起来，干脆放肆地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大声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

　　天知道我有多高兴！听前辈说，修炼成仙至少需要五百年，我从开始修炼到现在，不过也才一百多年，这速度简直神乎其神，难不成——是我天赋异禀？

　　疯过笑过后，我坐起来，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白皙的皮肉细致紧实，双乳如同春笋般青涩，一阵风吹过，浑身上下都感觉到凉飕飕的。

　　从前我是一株小薇草，感受不到冷暖也不用走路，现在化成了人形，应该也得和他们一样，要束带蹑履才行。我扯下一把身边的绿草，略微施法，变成一件绿色的长袍和一副鞋袜，穿上之后朝山谷走去。

　　在修炼成人形之前，就算动用全身的灵力，我也只能看到不过方圆百米的范围，只因恰好扎根在山的高处，所以视野还算开阔。我是株容易知足的薇草，对于看不到的风景也不过分奢望。凡间、阴间、还有天界，我看不到的地方多了去了，何必为此耿耿于怀、徒增烦恼呢？

　　但现在脱离了大地的束缚，有了这双腿，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突然对曾今那些没见过的景致升起了浓厚的兴趣。这一路，我边走边玩儿，一会儿摸摸这朵花，一会儿爬上那棵树，真是不亦乐乎。

　　唯一的烦恼就是头发太长了，时常被风吹乱，或者挡住眼睛，而我还不会绾发，只好捡了根柳条，草草地将头发束在一起。

　　来到湖边，青鸟果然没骗人，湖面上真的映出来了我的模样，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深绿色的眼眸如露水般清澈透亮，我趴在岸边，屏住呼吸把脸凑得离水面更近些，生怕呼出的气息太重，吹皱了这一池春水。

　　目光随着轮廓缓缓移动，从光洁的额头滑过鼻梁，轻抚双颊，最后落在娇艳的唇上，和刚才看到的落花是同种颜色。

　　和风细细，湖面映照着山谷中的万物，万物又被我归到眼底，此刻，我仿佛又变回了薇草，跟随风的节奏轻柔摇摆。突然很想尝尝湖水是什么味道，我小心翼翼地张开嘴，猩红的舌尖在湖面上轻轻一点，眼前立刻泛起阵阵涟漪，我的笑容也皱在了湖里。

　　“你就是刚刚化仙的薇草？”

　　这声音从天而降，虽然听起来比风还要温柔，但却把我吓得不轻，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整张脸都跌进了湖里，鼻腔瞬间被灌满了水，难受得要命。虽然我只是一株薇草，但也还是有自尊心的，我急忙站起身来，用袖子胡乱抹着脸上的水珠，样子慌张又滑稽。

　　“嗤——”一声轻笑传入我的耳朵。

　　这人竟然还敢笑话我！

　　刚才修成人形的喜悦瞬间被怒火取而代之，我气得脸颊发烫，一甩袖子，绿眸急切地寻找着这个声音的主人，拳头暗暗紧握，经脉里的灵力迅速累积，准备下一刻就往那人的脑门儿上扣一发灵力暴击。可是，当我看清眼前人的身影时，攥紧的手指一下子就松开了。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他一身雪衣，临风而立，面白如玉、目似繁星，三千青丝用玉冠高高束起，鼻若悬梁、眉若翠羽，薄唇的颜色多一份则太鲜艳，少一分则太寡淡。

　　只消这一眼，我心的怒气就散去了大半，甚至还升起了一股难言的羞赧，原本骂人的话在嘴里拐了个弯又落回到肚子里，最后只是结结巴巴地问到：“你、你是神仙？”如此仙风道骨的人物，除了神仙，我脑子里猜不出他第二个可能的身份。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信步走到我面前，从手里变出一方锦帕，轻柔地替我擦去垂悬在下巴上的水珠。我的脸好像更红了，奇怪的氛围敦促我再次开口，“你是……”，“是。”

　　“嗯？”我被他打断，下意识发出疑问。

　　“我是神仙。”他看着我说，我从他的眼里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甚至比从湖水中看到的还要清澈。“此次是专门来接你上天界的。”

　　上天界？我嘴巴微张，惊讶地看着他。他继续解释到：“我是天宫的药神玄明，几日前来蓬莱会友，见你天资聪颖又勤奋修行，就擅自做主助你提前成仙，化作人形，为的是想让你来做我的药童。“

　　玄明擦干净了我脸上的水，把锦帕递到我手里，然后往后退了一步，郑重道：“你可愿意？”

　　我攥着锦帕愣了一会儿，迟疑片刻后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是因为你的帮助，所以我才能这么快就修炼成人形的？”

　　玄明微微点头，唇角擒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有信心我一定会答应，不管是出于他助我修炼的恩情，还是去天宫的巨大诱惑，我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是，我愿意。”

　　我跪下，朝他恭恭敬敬地行了拜礼，起身时，玄明走近亲手将我扶了起来，他好高，我的个头才刚刚到他胸口。

　　站起来时，束头发的柳条突然松了，顺着发丝掉到了地上，我正想弯腰去捡，玄明拦住我，从腰间抽出一只木簪，上面刻有精细的花纹和藤蔓，样子古朴雅致，显然不是像锦帕一样临时变出来的。

　　“别动。”

　　玄明走到我的身后，帮我把头发绾成髻，木簪穿入发丝，所有头发都被一丝不苟地固定起来，“这样就好了”，他说。

　　我摸摸后脑勺，又试着轻轻摇头——真的没散！我开心地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感激道：“谢谢上仙！”

　　“可有名字？”他问我，我说没有。“不如你自己起一个？”

　　我眨眨眼睛，思索道：“要不……叫小薇？”

　　玄明的嘴角抽了抽，显然是对这个名字不太满意，于是我赶紧又换了一个：“那叫小草？”

　　他取笑我：“凡间的村姑都不会要这名字。”我瘪瘪嘴：“我只是一株薇草，不会取名字。”

　　“白薇。”他沉吟片刻，问：“这个名字可喜欢？”

　　但凡是他说的话，我想自己都不会拒绝，立刻高兴道：“喜欢，很喜欢。”又偏过头问：“这个白字有什么含义吗？”

　　玄明道：“那日初见你时，山上雾凇未化，你当时专注修炼，连叶子上沾满了冰晶也无暇顾及，白字就是从这里取的。”

　　“白薇，白薇……”我低声念了几遍自己的名字，突然感觉到身体轻飘飘的，双脚慢慢腾空离开地面，玄明在身后虚揽着我，温和的声音从耳畔响起：

　　“天宫戒备森严，但你也不用太过紧张，在外小心行事，在内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