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春日迟》月千

5、退婚

　　日子相安无事地过着，

　　自从上次警告了谢星霜之后，一连两个月他都没动作，虽不符合那厮睚眦必报的性格，但陆昭阳这边也不担心，

　　毕竟他还有把柄在她手上呢，陆昭阳把玩着那块玉，摩挲着背后的字，

　　谢星霜，一块玉便把你拿住了么？

　　想来就是没有这块玉，陆昭阳也没什么好怕的，她和谢星霜从小斗到大，自是有些本领在身上的。

　　她堂堂宸国第一世族嫡女，父亲是当朝太傅，权倾朝野；母亲是当朝太后的亲侄女，自是贵不可言。就连未婚夫婿都是宸国仅次陆家的世族嫡子，仕途一片光明。

　　还怕了他谢星霜不成。

　　但陆昭阳还是低估了谢星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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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风云席卷之前自是风和日丽，但这风和日丽之下的诡谲变幻往往令人难以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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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昭，这些日子可曾去见过郎婿？”陆夫人一边为陆昭阳斟茶一边试问道。

　　陆昭阳今日本想偷溜到茶馆听戏，茶馆新出了上好的戏本子，却不想临出门时被母亲捉了回来，

　　“未曾”，陆昭阳拈了快糕点放入嘴中抿着。

　　母亲对她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破天荒将她捉回来便是问裴璟么？

　　自从上次在皇宫宴会见过之后，陆昭阳便未曾见过裴璟了，

　　裴璟未来找她，她也懒得去寻他，每天听听曲儿、看看戏，岂不乐哉！

　　不过倒偶尔听丫鬟春枝念叨，说是裴璟已到皇宫上任，深得皇上器重，常伴君侧，后来又说江南自入春以来多洪涝，月宁公主向皇上请旨亲巡江南，替父分忧。皇上倍感欣慰，便让裴璟陪同公主一同前去，护卫公主安全……

　　春枝那丫头自定亲之后老是暗自去打听裴璟的近况，回来讲与她听，说起这事的时候激动坏了，说是皇上器重姑爷，历练裴璟，回来之后必得升迁……为此，那丫头哼了几日小曲呢，陆昭阳便有些印象。

　　不过陆昭阳对裴璟却不怎么感兴趣，一来二去听烦了便不许春枝再说了。

　　算算日子，公主回京才不过几日，宫中果然传出消息说裴璟这一路护卫公主尽心竭力，立下不少功劳，皇上要提他做参将呢。

　　若真是如此，裴璟可算是大宸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参将了，

　　当真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那怎么行，璟儿毕竟是你的未婚夫婿，须得时常走动才好”陆母见她发愣，出言提醒道。

　　“您与父亲不是舍不得我出嫁嘛，我倒不如多陪陪你们二老。”陆昭阳朝母亲撒了撒娇，想借机躲过，

　　但她今日却打算错了。

　　“少贫嘴，一天净想着往外跑。” 陆母收了慈祥，郑重道，“昭昭听话，今日皇上召你父亲入宫，你且一同去宫中看看裴璟，与他多亲近些，日后成婚了他也自当会对你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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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昭阳终究还是未拗过母亲，无奈只得带些母亲备下的糕点与父亲一起前往宫中。

　　“昭昭，皇上提拔裴璟的诏令还未下来，裴璟如今还是御前侍卫，皇上召我入宫议事，他不用当差，想必在侍卫处，你且去侍卫处寻他吧……切记不要随意莽撞，见完了便回到此处来等为父一同回府啊。” 临近宫门，陆太傅看着自家女儿不放心地嘱咐道。

　　“知晓了，父亲。”

　　陆太傅走后，陆昭阳和春枝便往侍卫处走去。

　　“小姐，这回姑爷.....哦不.....裴公子总算是做上参将了，我听别人说裴公子去江南这一道受了不少苦呢！” 春枝看着陆昭阳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小姐似乎不太喜欢裴公子嘛，之前她叫了裴公子两回姑爷，想来都定亲了，没什么错处，却被小姐训了一道。

　　陆昭阳本来被母亲捉回来就不爽，此刻更是不想理会这些事，边走边看着这道上的景致。

　　见她不理，春枝只好住了嘴，两人一路无言。

　　侍卫处，

　　裴璟刚交完差，谁知刚回来却看到公主身旁的珮青姑姑正等着他呢，顿时有些疑惑，不自觉加快了步伐，

　　“姑姑为何在这里？是否是公主有何吩咐？”

　　“裴侍卫当差辛苦了，春日桃花盛开，公主亲手做了桃花羹，叫奴婢给裴侍卫送来……”珮青姑姑边说便将手中的食盒递过，“裴侍卫好福气啊，做了参将便不用受这份苦啦，日后也定大有作为……”

　　“姑姑谬赞了，劳烦姑姑在此等候良久，还请姑姑代我向公主问好 ”裴璟接过食盒忙笑道。

　　“无妨，只是公主的心意，裴参将知晓就好 ”珮青慈祥地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我定不会辜负公主 ”裴璟会了意，行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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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珮青姑姑，裴璟看着手中的食盒沉思良久……

　　该去见见陆家小姐了。

　　正想着，却看见陆昭阳和春枝远远地走过来，

　　裴璟忙想将食盒藏入房中，却不料春枝已看到了他。

　　“裴公子！“春枝忙朝他招手，“小姐你看，裴公子在那儿呢！”

　　裴璟忙将食盒藏到背后，有些心虚地回应，想来她应该没听到吧……

　　陆昭阳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走到他面前行了礼，却不料裴璟倒先开口了，

　　“陆家小姐如何进宫来了？”

　　“想来裴公子在宫里当差劳累，母亲特意备了些糕点叫我趁父亲入宫来时带与裴公子尝尝” 陆昭阳徐徐道，示意春枝将食盒递给他。

　　裴璟只好腾出只手接过，本想松口气，却不料，

　　“裴公子，这是……？” 陆昭阳扫了眼他藏在背后的手，故作疑惑道。

　　裴璟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却也只能故作镇定道，“噢，家里派人送来的。” 边说便将背后的食盒拿出来在陆昭阳面前晃了一下。

　　这食盒上的宫纹样式倒不像是臣子家中敢用的。

　　“既如此，看来是母亲多虑了，裴公子在宫中自有人照料……只是这糕点本是母亲给裴公子的，我也不好再拿回去……” 陆昭阳仍旧笑道，像是什么都不知道般。

　　“多谢陆夫人挂怀，我得空定会登门拜访陆太傅与陆夫人。” 裴璟行了礼，提着两个食盒，倒有些滑稽，惹得春枝忍不住笑。

　　裴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裴公子果然是懂规矩、有分寸的。“ 陆昭阳瞥了他一眼 ，”糕点既已送到，那我们便先回府了。” 事关两家颜面，她言尽于此，行了礼便准备离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裴璟也早已不想再拖下去了，

　　“陆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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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枝，回宫门等父亲，我与裴公子说完话便来。” 陆昭阳淡淡道。

　　两人来到小花园，溪流仍旧潺潺奔流，却又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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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公子有何话但说无妨。” 倒是陆昭阳率先打破了沉默

　　“好，那我便开门见山” 裴璟像是下了决心似的，“陆小姐，其实我已心属他人，实非良配……早前不懂事，还请陆小姐见谅……”

　　陆昭阳虽有所猜测，如今听他如此坦诚地说出来倒也着实吃了一惊，

　　本以为他要有所解释，却未成想是要直接解除婚约……

　　良久，陆昭阳看着汩汩流动的溪流，淡淡道，

　　“世人都说这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谁知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却是能收回的。”

　　裴璟自知理亏，却又无法弥补些什么，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往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自当竭尽全力……” 裴璟坚定道，“明日我便禀明父亲，所有的责任由我一人承担。”

　　这般着急么？

　　裴璟不是傻子，他自然清楚这么做后果如何。

　　如今朝堂，陆家和裴家两足并立，解除婚约轻则两家断了交情，重则引发党朋之争也不无可能，

　　能让裴璟清楚后果之下却仍旧这么做，陆昭阳除了有些佩服他那位心上人外，

　　竟还有些羡慕……

　　心悦一个人当真能为其不顾一切到这个地步么？

　　陆昭阳理解不了……

　　“那这次……想好了？” 陆昭阳叹了口气。

　　溪流飘零花自落，不是她的终究留不住……

　　“嗯。”

　　“罢了，这一纸婚约也本非你我二人所愿。与其相看两厌，倒不如成全各自欢喜。你也不曾欠我什么。” 她陆昭阳向来拿得起放得下，倒也不觉得有什么，至于后果，回去妥善处理便可，“只是这簪子我却不便再留，你且将它送与你真正心悦之人吧。”

　　“话既已说完，那我便先回府了。”

　　“好.......” 裴璟接了簪子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望着她离开。

　　他原本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倒不想这位陆家小姐如此洒脱，

　　他本该松口气，如今却又觉得愧疚……

　　三皇子府邸内，

　　谢星霜正品茶，滚烫的水激得茶叶浮浮沉沉，

　　正如这世事多变，即便是一个小小的羽蝶振翅，也能引得风云变幻……

　　“如何了？” 谢星霜摇曳着茶水。

　　“回殿下，那裴公子已与陆家小姐挑明了退婚之事。” 元安作揖道，略微有些遗憾，多好一对姻缘呢，就这么被拆散了……

　　不出所料，

　　谢星霜并未意外，那裴璟当真称得上敢作敢为。

　　“她反应如何？” ，谢星霜有些愉悦道。

　　若是反应过来此事与他有关，依着她的性子，怕是做梦都要气醒了。想到此，谢星霜不由得笑了笑。

　　如此狠心地棒打鸳鸯，还能笑得出来，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家主子了，元安不免有些怜惜这位处处与他家主子作对的陆小姐了，

　　“这陆家小姐当真是不同。要换做其他女子被退婚，早就羞愤不已去投江了。而她却洒脱极了，反倒安慰裴公子呢，说罢便拂袖而去……” 元安不由得称赞，这位陆家小姐当真如传闻中那般与众不同。

　　若她与旁人一样，便不是她陆昭阳了。谢星霜暗了暗神。

　　马车颠簸摇晃，

　　由于见裴璟时耽搁了些时辰，入了夜陆昭阳才回府。

　　见女儿一路上心不在焉，陆太傅不知为何，只隐约觉得不对，

　　他这女儿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问了她也不见得说实话。

　　一回府，陆母便热络上来，

　　“昭昭啊，今日怎么样？” 陆母忙拉过陆昭阳，笑意收不住。

　　“父亲母亲，” 陆昭阳跪下叩首道，“女儿不喜那裴璟，趁着未定下婚书，我与他的婚约便就此作罢吧。”

　　此言一出，陆远江和陆母都失了言，好一阵才缓过来，

　　“荒唐！这已定下的事情是你想退便退么？！昭昭，你莫说痴话！” 陆太傅气得重重拍案，把陆母和在场家丁都震了一道。

　　陆母忙出言缓和，“昭昭啊，你莫拿此事开玩笑。此前璟儿登门时你也是点了头的呀？怎就不喜了呢？......莫不是今日那裴璟欺负了你？你且告诉父亲母亲，我们定会为你出气！”

　　“从未有人敢欺负我。父亲母亲，此前昭昭不懂事，如今却明白了，女儿家寻郎婿定要寻个两情相悦、真心相待之人。女儿并不爱那裴璟，断不可能与其成婚，还请父亲母亲成全。” 陆昭阳又是一叩首。

　　从未见女儿如此违逆，陆母既心疼又伤心，倒舍不得说重话了，无助地望向陆远江。

　　“我看就是我们从小太纵着你了！竟把你纵成了如此自私自利，不顾大局，你且回房中冷静几日，不得出府！” 陆远江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女儿，气得须子都在抖，头一次说了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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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凉如水，陆昭阳换了寝衣倚在窗边看星子斗转，
　　今日竟惹得父亲母亲发了这么大火，

　　但陆昭阳却不屑再要不属于她的东西，

　　捏着那块玉，陆昭阳倒好奇谢星霜这阵子在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