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年代小说《永泰里》》黎程程

103、第二十一章 红颜在劫 (1)

　　箱嫚唱完鼓书，卸了妆正要回家休息一下，脑海里油然浮现起了达江的那个温文尔雅的模样来，心里顿时盈满了甜蜜的感觉，她莞尔一笑，心说：那个呆子，还说要教我认字呢，也不知他今儿会不会来？已经好多天没见着他了。
　　出了书社的门，过午的阳光还是有点强烈，箱嫚眯着眼下意识地四下张望了一下，没见着达江心里有点失落，她正欲迈步往劈柴院外走，不想却被侯在书社门口的一个妇人喊住，箱嫚一眼便认出了她。
　　已是深秋时分了，胖得像个冬瓜似的秋禾依然穿着一身单衣单裤，头发是新烫的，上面抹了不少的梳头油，她脸上也描画得浓重，尤其是那两片涂得血红的厚唇配在一张苍白的脸上，显得突兀。
　　因着上回去杨家唱堂会被秋禾给羞辱了一番，此刻，箱嫚心中不免对她还是起了戒备心的：“哟，是杨太太哦，怎么，您也来听书了？”
　　“喔”，秋禾抿了一嘴，算是跟箱嫚打过招呼了：“书场子挺热闹的嘛，听书的怎么也得有个七、八十号人了，好像三教九流、啥样的人物都有呕，怪不得我家达江近来总往这劈柴院儿跑，红姑娘的确撑得住场子。”
　　秋禾阴阳怪气，箱嫚心里觉着硌硬，她打小就跟着师傅跑码头、走江湖，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物她没见过？秋禾在她眼里不过就一识几个字、有几个钱的泼妇而已，若不是还有个达江让箱嫚多少有点顾虑，箱嫚岂会跟她闲扯废话？
　　秋禾言语中含着鄙视与高傲，箱嫚心痒，就成心想惹她着急：“噢，您是说杨二公子啊，他对梨花大鼓的确在行呢，就连我师父陈先生那么个挑剔的人都对他佩服得紧呢。旁人大多是来瞧热闹的，可杨公子不，无论是鼓词还是我的说唱，他评论起来头头是道，可见杨公子在这方面颇有研究，到底是个有学问的人，与凡夫俗子就是两样。这不，他不但教我识字，还帮我写了许多鼓词呢，要说我该好好谢谢他才是，给他钱他不肯收，硬塞给他吧他还说我这是见外了，显得生分，我这心里边可真是觉着怪不好意思的，改天我该亲自登门道谢才是。”
　　箱嫚不卑不亢、绵里藏针，可在秋禾听来，箱嫚明明是在暗示他二人关系不同寻常，秋禾好似被人一拳给打在了心口窝，闷堵得她喘不动气，她暗骂：小嫚儿你浪得不轻呕，啥鸟也敢在干枝子上耍俏？！不信你这妖儿还能成了仙！
　　“谢就不必了，反正他那也是闲得慌”，秋禾依然是那副傲慢的样子，她绷紧了脸上的皮肉，神情严肃地说：“红姑娘，我家达江你是知道的，他心思单纯得很，这点自然比不得你见多识广。我观，姑娘你也是个明是非、晓事理的人，还望你将心比心，不要撺掇他去干那些个耽误他前途的事情，近来，为了给你写甚么鼓词，达江连学业都荒废了，万一哪天他被学校给开除了，呕，我想，你也不愿意他因为不务正业而毁了大好的前程吧？我们杨家的家教、家规向来严格，决不会任由他自甘堕落。”
　　箱嫚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想起之前被她暗嘲戏子，箱嫚愤然，冷笑一声，道：“呵，杨太太，您抬举了，我就一‘戏子’，能有那个能耐？”
　　秋禾把下巴颏抬了抬，依旧趾高气扬：“红姑娘，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家达江最近在外打工，说是不靠家里，他要自己赚钱资助你上学念书。”
　　箱嫚闻言一愣，秋禾又冷言冷语道：“若是红姑娘缺吃少用的话，大可直说，不用转弯抹角找借口难为达江，以致他荒了主业、毁了前程，钱我们不是拿不出，只是，我有一样条件，就一样。”
　　箱嫚见秋禾欲言又止，心里明白她想要说什么，就勉强笑了笑，故意问：“噢？杨太太开的什么条件？”
　　秋禾觉着箱嫚果然是个图财的主，心里倒先松口了气，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你与达江从今往后不相往来，我供你念三年的书，怎样呕？”
　　箱嫚的心里忽然泛起了一丝的感动，她万没想到，这世上还会有不嫌弃自己、真心对待自己的人：达江啊，你还真是个呆子。
　　箱嫚冷笑一声，乜斜她一眼，反问：“要是我不要钱呢？”
　　“人，你休想！”
　　秋禾气得乱了章法，想着永泰里从前的那个“婊子”以及眼前的这个“戏子”如此嚣张猖狂，她不禁冷笑了一声，讥讽道：“嗬，永泰里果真是块出产人物的风水宝地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