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级道侣重生后》海盐葡萄柚

51、心魔

　　方远仁感觉自己身处炼狱当中，要被万鬼撕碎。

　　好不容易才适应的场面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恶鬼们竟齐齐撕扯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把身上的碎肉烂皮塞进方远仁嘴里。

　　他倒在地上，身体痉挛着，用尽全力地想把自己撑起来。

　　黄岷抹了一把脸，大笑着不断干扰方远仁命悬一线的道心：“哈、哈啊！就凭你这么个修为，还想在我的无畏道中——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黄岷口中毫无征兆地传出。

　　不知何处而来的一声啼哭，让黄岷双耳溢血，呕出一口黑紫色的血，倒在地上抽搐着。

　　方远仁一下就听出来了，那是顾星洄重生时的啼哭。

　　无数个日夜的努力，无数个日夜的期盼，无数次耗尽心血的尝试，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碎，彻底毁灭。

　　此间绝望，无人能承。

　　“啊啊——”

　　黄岷捂着心口发出一声惨叫，话都来不及说，就化成一道道青绿色的烟，再无踪迹。

　　方远仁心下一松，狼狈地跌在了地上。

　　这场道心角逐，他赢了。

　　光幕溃散的一瞬间，藏在石墙裂缝中的莫引轩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失声喊道：“不可能！！”

　　知道自己玩火自焚，莫引轩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扭头就跑，可还没来得及躲藏，黑气浓郁的照夜就已经抵在了他的心口。

　　“顾——”

　　他骇得汗毛直立，一迭声道：“等一下等一下有话好说！顾掌门……”

　　被怨念完全侵蚀的照夜实力远在莫引轩之上，他最后看到的，就是顾星洄那双浸满了黑雾，死寂又疯狂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就像是终年不化的冷寂冰原，漠然如冰又杀机四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星洄身上。

　　纯黑的照夜仿佛被沉默禁锢，死一般寂静的星痕域中，只有愈发浓烈的血色和肉块的撕扯声。

　　面无表情的顾星洄机械地重复动作，浑身缭绕着狰狞与癫狂，像失智的野兽。头上原本的八颗星数也因为莫引轩的死亡，转为九颗。片刻后，一条青龙模样的图案缓缓展开，龙身上闪耀着五个光点。

　　方才还呆若木鸡的修士们看到顾星洄头上的星图，像是突然被推了一把，集体躁动着，重新拿起了手中的武器。

　　刚饱餐完毕的狼王优雅地舔着爪子，粗声粗气道：“他们又发什么疯？”

　　秦沫紧盯着四周，缓缓拔剑，道：“星图四组一轮，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师兄方才出了青龙星图，哪个想不开的想跟师兄抽到同一个星图和星数？”

　　狼王斜了顾星洄一眼，不留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说：“老子也不想。”

　　秦沫很是认同地嗯了一声，说：“马上就要过冬了，方公子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听师兄说一直想给方公子做个狼皮大氅来着，不知道你的皮暖不暖，有没有多的也给我做一张。”

　　轰的一声响，狼王跺碎了脚下不知何时滚来的人头，磨着牙就朝秦沫扑去。

　　“好了好了！”尘土飞扬中，秦沫双手隔剑挡开小白的飞扑，使了个眼色，道：“准备去抢星图了。”

　　面前，一个红袍修士结束了鏖战，将对手洞穿后，看着自己头上出现的青龙星图及四颗星数，松了口气。

　　按规律，下一个就该是青龙星图的五星数了。

　　“就是现在！”秦沫猛地一跃，纵身加入战局。小白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喧闹，嘈杂，不管人群如何嘶声呐喊，如何兵戈相向，他们仍有意无意地空出了顾星洄站着的地方。

　　莫引轩一死，星痕域上的光幕就失去了操控，连同道心试炼的域场一起破碎。看不清的雾气中，方远仁像被折颈的鹤，被一抛而下。

　　那道纤细与瓷白，在混乱的血色中尤为显眼。

　　原本垂头默立的顾星洄似有所感，只抬头望了一眼，呼吸就乱的不成样子，覆盖在照夜上的黑雾在不断溃退，最终在方远仁一句模糊低哑的“顾星洄”中彻底溃散。

　　呼啸风声中，方远仁稳稳地落在了有力的臂弯中。

　　“……师兄？”

　　没有人回答。

　　顾星洄眼中霜寒未褪，手臂缓缓下沉把他放了下来，绕着黑气的僵硬右手抚了抚他的后脑。

　　方远仁全身痛的快要散架，强撑的视线里看清楚是顾星洄时，二话不说的，紧紧揽住了他，火一样滚烫：“夫君——”

　　贴近的身躯像是一抔热烈的野火。

　　顾星洄用冰冷的脸颊贴着他，凭着本能，机械又含混地应了一声：“……阿仁？”

　　“夫君怎么了？”立马察觉到他不对的方远仁双手捧着他的脸，心急如焚：“夫君？怎么回事？”

　　小白耳朵灵，一晃一晃的，一边用爪子毫不留情地将面前人击飞，一边分心回答：“走火入魔了呗！”

　　还没来得及继续询问，方远仁就感觉到眼前银光一闪，伴随着灵符一同飞扑到前的，是一双疯狂又狠绝的眼睛。

　　灵符热度极高，沾身欲燃，不到片刻，方远仁衣服的下摆就烧成火海。

　　！
　　这素不相识的人竟然想要他的命！

　　混乱躲避中，方远仁清晰地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头上的八颗星数。

　　心猛地一跳——

　　原来黄岷已是八颗星数，他道心试炼失败后，原本他的星数就到了自己头上。若此人杀了自己，就可以抽取星图，离开此地。

　　他急急忙忙地凝起灵决，还没打出去，手腕就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

　　“夫君？！”

　　光影错乱间，方远仁只看到半张冷毅含霜的侧脸，和线条分明的紧绷下颌。

　　粗糙不平的纹路扣在腕口，浑然古朴的照夜被塞进了手里，带着他的那只手腕轻巧翻动，照夜就呼啸着令人胆寒的剑气，停在了偷袭者的头上三寸。

　　冰冷的手掌覆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只有血肉被搅动的粘腻声，在这被剥夺的感官中愈发明显。

　　“星洄松手，星洄——”

　　不管方远仁如何努力，挡在他眼前的手就是没有半分移动，直到感觉到头上的星数被抽离，星痕域剧烈震颤，一阵翻天覆地的眩晕过去后，顾星洄才松开了那只手。

　　眼前的景象已然大变，不再是星痕域的漆黑与压抑，也听不到令人胆寒的厮杀，取而代之的是四周柔和的银光，不断闪烁的星子淌在柔白的河水里，顺着深蓝色的天幕一直往下流。

　　小白的欢呼声由远及近：“哎哟，真没想到，还真让咱们分到一起了。”

　　秦沫的声音依旧沉稳，只是带着明显的担忧：“这是青龙七宿的第五宿，心宿，若是平常被分进来，再好不过，只是现在师兄这样……”

　　要指望一头狼明白人类的未竟之言实在太难，它甩着尾巴狂奔了好一会儿，看到不远处一道异常柔和的光芒，咬着秦沫的衣服拖着他就走：“现在什么现在，走走走，赶紧拿宝物去。”

　　“等、等等！师兄！方公子！”

　　方远仁分不出半点眼神给秦沫，满心满意都挂在顾星洄身上，扶着他坐下，晃着他的手臂担忧道：“星洄？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顾星洄不答，方远仁就一直问，毫无防备地贴近他，白净的脖颈凑在他唇边，向上探查着顾星洄额上的温度。

　　一只手突然攥住了方远仁的手腕。

　　顾星洄阖着眼睛，呼吸沉重，手背上鼓胀的青筋一直蔓延到小臂，额上满是细密的冷汗。

　　“阿仁，离我远些。”

　　顾星洄的语气沙哑到几不可闻，但这几个字中的警告意味却让方远仁汗毛直立。

　　“夫君……”他看出来了，顾星洄在极力忍耐，忍耐着想要生生撕碎自己的冲动。

　　没有与走火入魔的夫君相处过的经验，方远仁为难地想了很久，最后，可怜兮兮地把自己的手腕抵到他唇边，小声问道：“要不你咬我一口？”

　　被抵在唇边的手腕细软柔嫩，献祭的姿态，温顺的姿势，几乎让顾星洄咬碎了后槽牙。

　　感受到顾星洄的气息在手腕上流连，方远仁就提心吊胆地补充着：“星洄咬轻一点，我有点怕疼、嗯，就一点……”

　　顾星洄缓缓张开了嘴。

　　意料中的惨烈疼痛没有出现，反倒是一点濡湿温热，占据了所有感官。

　　缭绕身上的黑气在加速溃散，顾星洄收回舌尖，在腕上落了个吻，垂眸看他：“好，尝过了。”

　　方远仁看他半晌，语气跟着就软了下来，整个人挤进他怀里，粘的紧紧的，半是抱怨半是撒娇：“你吓死我了……”

　　顾星洄很轻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牵强地扯出一些弧度，道：“是我不好，让阿仁担心了。”

　　方远仁扯过他的手，摩挲着掌心细密的汗，抬起头眼巴巴地看他，有些可怜的问道：“夫君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很快。”顾星洄轻咳了几声，沉默片刻后，才说道：“方才，很担心阿仁。”

　　方远仁抿了抿唇，心有余悸：“……我也没想到会被拉进这么个试炼。”

　　“但是阿仁很厉害。”顾星洄一直望着方远仁，慢慢将他揽进怀里，道：“赢了我都赢不了的人。”

　　因着顾星洄直白的夸赞，方远仁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揽着顾星洄的脖子整个人坐进他怀里，甜腻腻的发问：“夫君夫君，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呀？”

　　“按照以往的经验，过了星痕域，就应当没有别的了。”

　　“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顾星洄的视线依旧盛着方远仁一人，语气柔和的要命：“抱歉，如果方才我一直守在你身边，你就不会陷入到那样的险境里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呀，这些人的脏心思是防不胜防的，”方远仁随口安慰着，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丹田处，嘴角勾起些小得意的弧度：“星洄摸摸看，吸收了他的灵力，我现在厉害多了。”

　　果然，吸收完道心试炼的战利品，方远仁的灵力又精进一层，灵气充盈地游走于四肢百骸，只待调息转化，就可为他所用。

　　顾星洄很慢的笑起来，额头与他相贴，一双眼睛雾沉沉的，无比认真地说：“方才，我都做好陪葬的准备了。”

　　方远仁的心猛地一跳，在温暖局促的怀抱中抬头看他，呐道：“夫君……”

　　劫后温存最是让人心旌动摇。

　　方远仁支起身子亲了亲他的唇角，道：“我们快些离开这里好不好？”

　　“好。”

　　“等出去以后我要饱餐一顿！还要去各种好玩的地方！”

　　“好。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