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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久川埴1 ...


  •   血、和血的红色。

      遍地的遗体,一地狼藉。

      降谷零就是在这般血红的背景下见到那个少年的,他稚嫩的脸庞和瘦削的身体,本该和这个崇尚暴力的组织很不相称。
      分明是高中生的年纪,他却如此自如、坦然地行走在遍地血腥之间,小心翼翼地穿过交错的手和脚,一步步向降谷零这边走来,好像生来就习惯这一切似的。

      降谷零——或者说,化名为安室透的公安卧底勉力睁开眼睛,失血的昏厥感笼罩他的视野,让他一时难以看清来人的脸。

      来人——久川埴在行进中感到拉扯的力道,脚步随之一顿,低头发现那是具半死的遗体。

      “请……”
      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翕动双唇,忽的猛烈咳嗽起来。大约是今日与组织火并帮派中的炮灰之一。
      他紧紧攥着久川埴的裤脚,可惜求助的并不是多个管闲事之人,久川埴只是垂下眸来,紧紧抿着唇,好似在因此苦恼。
      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尚留一口气的男人求救不成,软软摊回地上。

      于是在安室透模糊的视野里,裹在一袭黑色大衣中的少年身后传来更多的脚步声,更多黑衣人走进这处厂房。他认出为首的那个,是皮斯科拨来处理后勤的手下,记得自我介绍是……西拉。
      此人正在一脸殷切地与久川埴交谈,挥舞那把装了消音器的枪,像在邀功。

      久川埴听着耳畔成串的溢美之词,不免疲惫地松了眉头。在西拉说到“这等渣滓不劳您费心……”之后,总算找到机会打断他,叹息着表示:
      “去做你的工作吧,西拉。”

      “是、是。”西拉点头哈腰地走了,带着手下们有秩序地开始掩盖火并的痕迹——掩盖的方法也很简单,颇有黑色组织的行事风格——炸弹。
      等到明天的这个时候,或许就会有瓦斯泄漏引发爆炸的新闻被报道了。久川埴冷眼旁观了一会,确认没人还在关注他了,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墙角重伤的同僚身上。

      说是同僚,也不确切。安室透是朗姆手下的新人,而朗姆几乎和其他所有高层交恶,其中还包括他的父亲。若非必要,久川埴完全不想和他牵扯,此番前来,也不过是看在组织的面上,阻止不必要的减员罢了。
      他蹲下身来,这位素未谋面的安室先生裸露在外的深色肌肤融于墙角的阴影,若非仔细观察,只怕还不易发现。

      ——他不会是靠这样的伪装,才得以幸存的吧?

      此人大概颇受朗姆重视。据久川埴所知,今晚松田组的突然发难,实则应该是蓄谋已久。可朗姆那老匹夫,即便早就心里有数,依然只派了一名手下前来,不知是这老谋深算的匹夫马失前蹄,还是……
      他把目光移向安室透的脸上,男人的目光警惕而戒备,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仍在审视面前的每一个人。久川埴最绌和组织里的亡命之徒对视,不动声色的垂下视线,默默腹诽:

      ……还是,朗姆对一届新人,却意外抱有很高的期待呢。

      他有意卖人情给久川埴,久川埴自然照单全收。他强打起精神,检查伤员的脉搏和浑身伤口,注意到安室从未中止的打量,这才后知后觉般自我介绍道:

      “久川,隶属医疗组。我是来救你的,安室君。”

      而后不管对方如何反应,伸手按上他的腹部,安室透应声发出一句闷哼,又咬唇忍下了。

      腹部中弹,持续失血。久川埴默默记下,为他简单止血,他体面的西裤跪在沾满血渍的地上,与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异样地和谐。

      “劳驾,还能站起来吗?”
      他确认了自己服务对象性命无危,语气自然不客气起来,抬头看向安室透的脸。安室透不知道现在他的脸色如何,但大约算不上健康,因为久川埴只扫了一眼就转头去叫那边的忙碌的西拉,西拉应了一声,小跑着赶到这边。

      “久川先生。”他恭敬地颔首。
      久川埴依然面色淡淡,很自然地指使起这位代号成员:“劳驾,帮我把他搬去车上。”

      于是安室透就被几个黑衣人半背半扶地上了车,车上一路颠簸,驶出厂区时,身后逐渐传来轰鸣的爆炸声响,明天“瓦斯泄漏”的事故大概就要登上本地新闻。。

      久川埴和安室透坐在后座,不时检查他的状态。
      他有点头痛今天着手的病患着实伤势不轻,刀伤、枪伤遍布,松田组这回真是下了死手,他今晚又不得不加班了。

      和组织作对,这小帮派着实找死。久川埴对这种自取灭亡的行为不置可否,但今晚的行动却实打实增加了他的工作量。他发短信向上司汇报,朗姆那边没回话,倒是琴酒答复得很快:

      「他们的死期到了——GIN」

      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刽子手风格。久川埴勾起唇角,余光看见某伤患还在努力瞪眼,保持清醒,好心提醒他:
      “就在车里休息一下也没关系,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医疗组会对你负责”

      “唔……”
      那边的男人迟钝地应了一声,大约确实是没力气了。

      西拉在前座驾驶。久川埴顾及伤员,一句“劳驾”还没说出口,他就十分自觉地提了车速。车辆一路拐进某间公寓的地下室里,地下室的装潢被改成私人诊所的模样,医疗药品和器械也布置齐全。

      安室透看在眼里——作为仅服务于组织内部的地下诊所,这里能暴露很多信息,药品的不法来源、医院的违规合作者……每一条线索都值得深入挖掘。
      他被仍然殷切的西拉搬进这里,状似随意地扫视一周,飞快在脑内厘清现状。他将目光投向最后进来的久川埴,自称医生的少年只有十七八的年纪,做起术前准备来却很娴熟。

      “安室先生——是吗?我们可能需要进行麻醉。”他给自己戴上手套,一边一丝不苟地清点耗材。

      安室透谨记自己的人设,他被朗姆挑中前扮演的是个谨小慎微的情报贩子,于是他说:“做我们这行的,一般不轻易交出自己的大脑。”

      “是么。”久川埴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表示,“那一会可能会有点痛,希望你忍住。”

      到这时安室透才意识到,他即将被一个甚至不到驾照年龄的人动手术,哪怕对任何一个正常的医务工作者来说,要在如此简陋的条件和人手下做取弹,都是很荒谬的事。
      他的眼睛只是忽闪了一下,适当地、符合人设地表达了担忧:
      “要在这做手术吗,医生,你——?”

      他的质疑太过明显,连西拉都忍不住插嘴:“平时久川先生只给琴酒做事,今天还是你小子得便宜了呢!”

      “只是因为其他人都不敢,只能我亲自上罢了。”
      久川埴倒还是面色淡淡的,举着套了橡胶手套的双手,表示,“你不放心,那我们今晚就收工了,安室君。往后过安检时要怎么解释体内多余的金属,类似的说辞还请提前想好。”

      他作势真要摘了手套,安室透连忙阻拦:“不不,请您——!”

      他抓住久川埴的手,一下就让白手套上染了血。久川埴面色不善地皱起眉头,轻轻别开他的手,检查他的腹部,那里依旧滋滋往外渗血。

      “西拉,你先回去。”他转身摘了手套,换上新的一副,把手术灯拉过来,坐在高脚凳上却像霸总。

      西拉对他始终言听计从,警告地瞪了安室透一眼,安静地离开了。

      “你奇怪为什么西拉愿意听我,是么?明明他已经有代号了,而我还和你一样,只是个普通成员”
      小医生似乎比其他组织成员好说话些,察觉安室透似有似无的目光,仿佛手术中大夫为了缓解病人的紧张一般,聊天似的提起话题。

      “为什么?”安室透接话。

      “我以前救过他,像今天救了你一样。”久川埴似笑非笑地抬眼,对上安室透的视线,
      “你对我倒不需要太感激,不恩将仇报就好了。以前有同事给不识趣的新人手术,人刚从全麻里醒过来,就给了他的取弹医生一颗新的子弹哦。”

      “我不会这样做的。”

      “随你。”久川埴说。像突然失了兴趣,收回目光。他不知想到什么,冷笑一声,手起刀落划开安室透的伤口。

      “嘶……”

      “别动。”小医生在此时显得格外冷血,“忍着,我知道你们都很能忍。”

      安室透当然足够能忍,只不过担心对方起疑心,半真半假地呻吟几声,途中不忘端详久川埴的手下动作。年轻医生的手术分外熟练,显然经过成千上百次练习,联系黑衣组织独有的伤亡数据,似乎也不让人意外。

      “伤到动脉了,这里,难怪止不住血。”他嘟囔着,操着镊子在安室透的腹部里活动,这种感觉着实奇怪。

      久川埴对方年轻,却经验丰富。他熟练地找到那枚血迹斑斑的弹头,起手开始缝合。缝好血管,又流程地缝了小肠外壁,一层层下去,每一个针脚都无可挑剔,比普通的规培生标准。术中的他神色专注,眼尾却微微翘着,缝到最外层的皮肤时,久川埴的脸上已经抑制不住笑了,可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催命似的响起来。

      他的笑容一下萎靡了,叹一口气:“劳驾,帮我接一下电话好吗?”

      安室透进入组织后,很少见到这样不设防的人,他犹豫了一下,立刻被催促了:“安室君,我腾不开手。”

      安室透于是从他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接通了那个备注为“Lily”的电话。

      “太差劲了,你那父亲!”
      电话那头,气急败坏的女声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满腹怨气,
      “那个男人,简直是再蠢不过的人!”

      在突然的音波攻击下,久川埴执针的手还是很稳,眼也不抬地说:
      “莉莉,发生什么了?”

      “他啊,听说组织里的未成年美少女有危险,超——级热情地赶去英雄救美了。真是的,明明你已经费心安排过,嘱咐他不要再参与组织里的事吧!”

      久川埴手下的针尖一顿,状似平常地继续手下动作。
      “无妨,让他去吧。”他平静地说,“等他回来你提醒这位他,他今晚翘掉的医院夜班,我已经帮他请假了。”

      他说到最后,忍不住吐出一口气,安室透帮他挂了电话,却没还给他,反倒勾出一抹笑,问道:
      “我帮了你的忙,那这个,也借我用一下?”

      他本想借着“手机在行动中损坏”的理由将这个要求合理化,谁知久川埴随口就答应了:
      “哦,好啊。要汇报吗,朗姆的电话我有存哦。”

      这倒是意外之喜,安室透绷着脸翻动通讯录,大部分是没见过的名字,一排一排的号码蕴藏信息量堪称夸张。

      “别看了,就在第二个。”久川埴扫了一眼,嫌弃地提醒,“这群人换号码比什么都勤,而且一般不接陌生电话,很多备注了也联系不上……哼,所以我讨厌神秘主义者啦。”

      他放下器械,欣赏被针线勾合的皮肤,很是满意,让这句抱怨的尾音都显得俏皮,总算像这个年纪学生的样子了。

      听话里的意思,对方大概率是把他当成费尽心思攀缘的底层成员了,安室透没有挑破,顺从地关上通讯录,开始给朗姆编辑信息。

      “我听说,久川……君你们组,和朗姆先生关系不好吗?”

      “啊,那倒不是。”久川埴检查他身上的其他几处伤势,一一换了新的绷带,语焉不详地表示:
      “应该有上一辈的原因,但谁在乎呢?只是我看那独眼老头不顺眼罢了,早晚有天我要把酒精淋在他的秃头上。”

      他义愤填膺,见安室透仍然似懂非懂的样子,久川埴又露出一个假笑:“别急,你马上有机会打听了。说不定下次见面,你都是高贵的代号成员了呢!
      “——好了,安室先生!”
      他满意地一拍绑紧的绷带,表情在下班的刹那真正放松起来:
      “你今晚可以休息在这里,走的时候关灯锁门……那么,我下班啦,先走一步!”

      他从安室手中抽走自己的手机,欢快地向他挥手道别。笑意在这一刻才真正直达眼底,欢欣愉悦得像一朵不谙世事的小白花,安室透目送他少年的背影,犹豫着记下新的信息——
      名为久川埴的组织成员,比起暗黑残暴的代行者,怎么看都更像一个热爱下班的打杂社畜啊。
      话说,以他的年龄,组织这算雇佣童工了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久川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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