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结契 ...
-
君尧眉心微蹙，眼神一沉眸光泛寒，指尖轻动一扫，水花瞬间化作道道寒冰利刃向少虞迎面袭来。
少虞心下一惊，知道躲不过，下意识抱头护住自己，可谁知耳边寒风凛凛，冰刃齐齐与她擦肩而过。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她惊而后喜，小心睁开一只眼睛回头去看，才惊觉后方打作一团的两人被冰刃钉在墙上。
君尧负手漫步过来，从容不迫道：“自然是来帮姑娘的。”
屋外突起大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阴风穿堂而过，使得屋内烛火忽明忽暗，徒增一丝诡异气息。
君尧一半面容侧对着她，一半面容则隐身于黑暗，在明光烛火的勾芡下，整个人看上去没变得柔和温顺，反衬得愈发冰冷无情。
一缕黑气见势不妙，突然从杨立信眼里飘出来，貌似想要逃走。
又是这缕恶气，从最开始的张之源到现在的杨立信，它一直跟着她，一步一步将她引到这里，不知道它到底要干什么？
“拦住它！”少虞急声厉喝，忘了刚刚的火气，快步跟上恶气踪迹。
这一次，她绝不能再放它离开。
君尧眸中寒意未散，眉宇间夹杂着一丝不可查的阴戾，他召出濯华，默念法诀手一挥，剑身变幻成数道光剑，直直向恶气刺去。
有了君尧相助，她暂且不去管恶气，猛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到墙前去看杨父杨母，发现二人皆垂头昏迷，料想是附身杨母的那东西刚趁乱溜走了。
算了，抓到一个也好。
她边走边抛出火球，与君尧驱使的光剑阵影对恶气左右夹攻，将它拦至一大水缸前不动。
少虞一眼了然，知晓大水缸里有东西。
千万不能再让它有机会再附身到其他东西上了，不然抓起来就更麻烦了。
她与君尧对视一眼，双方皆心领神会，在恶气欲钻进水缸时，光剑剑阵急转，团团围住恶气定住它四周，而少虞则扔出两个小火球上下夹击，定要叫它无处可逃。
只可惜他们这回误判了，恶气虚晃一下，并未想往水缸里钻，反而抓住火团与剑阵的缝隙，变幻成丝丝缕缕的身形，悄然溜了出去。
那恶气聚集成一团，并未马上逃走，反而飞绕少虞身边一圈，貌似在嘲笑她。
少虞气极，一连甩出好几个火球去攻击那团嚣张的恶气。
恶气并未躲开，反而直愣愣不动，任她的火球攻击，把它打散开来又很快重聚一团，还抖动两下，像是在偷笑。
少虞被这恶气整气笑了，原来不是他们之间的夹攻没用，而是太阳真火对它根本不起作用，方才那几下都是恶气在骗她。
她不管不顾地一连扔出好几个火球来揍它，但无一例外都是打散后又重聚，而它抖动的幅度更大了，像是笑得更放肆了。
君尧提剑过来，不作声响对着它就是一刺，恶气急急闪躲开来，趁机往门外溜走。
“别让他逃了！”少虞朝门口一喝。
“好。”君尧应了一声，追着恶气飞身出门。
少虞相信君尧的能力，并不打算与他一起去追，还有烂摊子等着她来收拾。
她走到水缸前揭开盖子，果然不出所料，里面藏着的正是已成水鬼的杨漾，“出来吧！”
杨漾下意识起身，墨发白衣，咕噜噜被水养着。少虞掀开盖子时有点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他吓得手一抖。
君尧走后，墙上的冰刃都融化成了水，杨父杨母没了支撑倒下来，头着地顺势被砸醒了。
两人悠悠爬起，看见少虞后好像并不感到意外，反而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少虞观两人这番神情，亦是明白其中原由，看来她不需多加解释，二人可能早已知晓。
她取下傩面收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杨母眼巴巴的望着她，“去哪？”
“江边。”少虞拍了拍手，回眸一笑道：“留给你们一家三口的时间不多了，该是时候做最后的告别，了断这段缘分了。”
杨母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杨立信一个眼神怼了回去，无奈只能闭口不言。
……
三人一鬼不紧不慢来到江边，三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好长，凉风轻起、月华濯濯，显得有些萧瑟。
杨母还是忍不住，问道：“少虞姑娘，此事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吗？”
“没有。”少虞很干脆地回答她，“再说了，你们自己不是试过了吗？”
确实，他们都已经试过了。
整个屋子地上都画了转生符文，企图促使杨漾还魂，终究还是徒劳无功。这种符文她也是在师父留下的书卷里看到过，不知道他们是从何得知。
杨母失望地缩回手，顿时潸然泪下。
一旁默不作声的杨父忽然一反常态，“扑通”一声跪下，一行清泪瞬时流下来，“少虞姑娘，千错万错都我的错，是我杨立信教子无方，才惹上这天大的祸事，你就看在我这一把年纪的份上，可怜可怜我，救救我这不争气的儿吧！”
“我给你磕头了！之前的事儿也是我对不住你，往后再也不敢了，你就行行好吧！”一直强装镇定的他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之前作为一村之长，他确实很注重自己的颜面，但现在为了孩子，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再重要了，现在他只是一个父亲。
一旁的杨母看愣了，她不敢相信一向死要面子，小气如铁公鸡的枕边人为了儿子能做到如此。她也跟着杨立信一起磕头，“求求姑娘了。”
杨父忽然想到什么，顿悟道：“你师父的东西我找到了，回去就给你，还有上次你拿过来的银钱，我一分没花都在那里。”
说完好像觉得还不够，又复道：“我们杨家全部家当都藏在我睡觉屋里的小箱子，到时候回去，我一并拿给你，只求少虞姑娘能开恩，帮帮漾儿！”
“对，对，都给姑娘，求求帮帮漾儿。”杨母附和道。
夫妻双双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磕头，旁边的杨漾想拉他们，后觉得不妥，也随他们一起给少虞磕头认错，“求求姑娘了，之前是我冒犯了，我错了，下次……不，没有下次，我以后改过自新，求姑娘给我一次机会……”
一家三口齐齐跪拜，哀嚎哭声连成一片，吵得少虞头疼得厉害，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无奈扶额，“他是中了水莽草的毒，书上说要想解毒必须在还未变成水鬼时，找来下毒者的裤子煎水喝才能解，但他现在已成了水鬼，那这解法自是不行了。”
“那怎么办？”杨家三口止住泪，齐齐问出声，丝毫没反应过来这个解法有多离谱。
少虞顿了一下，手撑着下巴看向杨漾，“还有一种法子便是不杀生，做好事积德，感动上天成为鬼差跳出轮回，你愿意吗？”
有了张之源的前车之鉴，少虞说话更谨慎了些。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更简单的法子，那就是跟寻常水鬼一样，找新的替死鬼代替自己，不过这个法子，她是不会告诉他们的。
书上说这个法子虽然快，但可能会产生厉鬼，厉鬼一多怕会生乱打破三界平衡，还是积功德的法子靠谱些，虽然慢但胜在稳，而且书上也有不少水鬼成鬼差的例子，她相信杨漾诚心去做，还是可以的。
“愿意，我愿意！”杨漾忙不迭点头，他这几天也想通了，与其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先一步跳出轮回。
少虞道：“那好，既然决定要去做，那就先从小事开始，我相信你持之以恒行善举，会感动上天的。”
杨漾自已都答应了，杨父杨母自是再无话可说，他们不想放弃这最后一丝希望，就随他去了。
少虞看看天，退到一边，“时间不多了，你们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吧！”
“爹，娘，孩儿此生无法再到二老面前尽孝了。”杨漾一边说着，一边郑重对着他们拜了三拜。
“我苦命的儿，交友不慎害了性命……”杨母已哭得泣不成声。
杨父也随手抹了把泪，在一旁忿忿不平，“陈浸那小子，我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他可恶至极推你下水，这几日也不知他躲到哪里去了，要我找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杨漾一脸木然，“再说这些也无益，是我错看他了。”
“漾儿，你……要照顾好自己。”杨父拍了拍他的手。
杨漾嗫嚅道：“爹，我的裤子放在我床尾，对不起……”
杨父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逮着杨漾就想打，可惜打了一阵空气，气不打一处来，“你！我就没你这个儿子，你……你死了我再生一个！”
亏他之前那么帮他求情，好家伙！不到一刻钟，两极反转，他就被自己的好大儿给背刺了。
真是……好一个“父慈子孝”！
杨漾躲到杨母身后，不好意思道：“本来只想在陈浸的杯里下点东西，哪知道被您给喝了……”
“你还有脸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杨父怒极，想打杨漾的魂魄又扑了个空。
“事已至此，打他能有什么用？”杨母拦住他。
“他这样都是你惯的，慈母多败儿。”
“什么叫我惯的，孩子的教习你有管过吗？成天守着你那几分地，还有，你说再生一个，跟谁生？”
“诶，你说话归说话，别扯我耳朵呀，刚刚我都是一时气话，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
少虞没想到这生死离别的场景最后变成伦理闹剧，杨家夫妇一路翻老黄历算账，最后无人在意杨漾的魂散而去，就好像他们自己才是真的，而杨漾只是个意外。
此事过后去杨家，杨父确实信守承诺把一个布袋交给她，说是她师父留下的东西以及上次拿来的钱。
少虞问东西是怎么找到的，杨父说东西是从杨漾的房里找到的，之前没找着，估计是那臭小子给带出去了，后面还真把全部家当拿给她，少虞没肯全收，只收了一半，就当是酬劳了。
她怀揣着东西走在路上，一想到杨立信喝杨漾的裤子水时，那绿到发灰的脸就忍不住笑出声，一路晃晃悠悠到了家。
君尧正站在门口等她。
“你是在等我开门吗？”少虞边开锁边问。
对于君尧这种道行的恶鬼，完全可以穿墙而入，这小小的铁锁根本奈他不得，进门就是穿墙罢了。
现在出奇地乖乖在门外等她，无非就是想问她能不能继续留下来。
“是。”君尧颔首。
“先进来吧！”少虞怕他问，很快转换另一个话题，“没抓到恶气吗？”
君尧沉吟良久，不知在想什么，跟着她进门，“没有。”
少虞讶然，竟然还有君尧拿不下的，不过那恶气阴险狡诈，一次没拿下它也实属正常。
她没想太多，随口道：“没事儿，这一天也够累的了，你早点休息。”
君尧道：“好，你也一样。”
少虞含糊应下，急匆匆上楼进屋把门锁好，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把所有银钱放至一旁，急切地去拆里面那个包裹，耐心拆完所有布条后，一卷书简滚落下来。
少虞慌忙去捡，打开仔细一看，发现书简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正当她疑心自己看漏了，再次扒拉书简时，之前手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又破开了，丝丝鲜血渗出皮肉。
她想暂时放下书简处理一下伤口，谁知书简竟生出念力，慢慢吸食渗出的鲜血。
她仿佛被定住，周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被书简吸食，在空中形成流动血球后，又再倒流回自己的手里。
少虞惊呆了。
这东西，真的是师父留下的吗？怎么感觉有点邪门……
一个冰冷的声音蓦然从她头顶响起：“血契已成，已成功绑定宿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结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