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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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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随澄最近下值后常常带回一些精致的糕点。
经我询问下,他才支吾道:
[卫大人近来许是公事繁忙,心情有些不好,食欲也不佳。这些糕点他嫌甜腻,顺手就赏了下来。]
我顺手拈起一块,糕点不甜不腻,入口即化。
我沉下脸:
[以后都不许接卫三的东西了。有毒。]
随澄被我一唬,口中半咽的点心一噎。
咕哝着提起徐琛之,说琛之兄这人不厚道,都换了八字才叫兄弟们知道自己得了桩好亲事。
那一霎其实我心底没泛起什么波澜。
即便徐琛之曾在我诱惑下说出此生只我一人的话,我也没当真过。
只是这么快就娶了妻,是我没料到的。
果然当晚我就收到了徐琛之亲手写的信,几眼扫完后我面无表情地撕碎。
徐琛之婚宴办得不大,卫三身为这对新人的“媒人”,端坐在正位上。
他唇边含笑,与旁人交杯换盏,视线未曾移开过面前一方桌。
我怒极反笑,起身举杯敬这对新人齐眉并举,百年好合。
新娘子眉眼温婉,笑着道谢,徐琛之面上稍赦,眼底有微微的愧色。
我向他安抚一笑,示意往事随风不必挂怀。
一转头,卫三恰好移开视线,仰头饮尽了杯中酒,面无表情。
婚宴未半,一众权贵们忽然到访。
原是清平郡主遭人陷害,受了委屈,为求公正,要大理寺少卿卫家三郎做个证人。
我幽幽抿了一口酒,卫三一贯在外伪装得极好,纵谁也瞧不出他是将清平郡主放在了心尖上。
作者放出卫三的结局后,评论区立刻被读者攻陷了,有个大粉举出种种细节来证明卫三爱眉眉。
其中之一就是这件事,卫衍睁眼说瞎话,将那伙陷害眉眉的人坑了个彻底。
我在心里低嗤一声,趁着众人混乱之际火速离开男女主大杂烩的火葬场。
8
卫三步步紧逼,又断我后路。
实在让我气愤,偏偏又不知该如何破局。
我只得再一次找上魏良生。
没错,刚穿进书中第二日,我就为自己找好了靠山。
魏良生身为男主,天潢贵胄,又生得一幅好容色。唯一惹人不喜的就是他那副阎王性子,阴晴不定。
我费尽口舌,又与他透露验证了几个原书权谋线上的关键事件,这才勉强换得他派人教习我武功并在暗地里庇佑我和随澄二人。
随澄确实当得前三甲,不过按照原先的规划,他应该稍避锋芒,入魏良生麾下。
卫三有意无意地搅乱了我们所有的计划,看起来好像是他一直在记当夜醉春坊认错人的仇,一环扣一环地欺负我们姐弟俩。
但问题是,我根本不无辜啊。
醉春坊那夜魏良生让我尽可能拖住卫三,别让他坏了他的事。
我先是蒙面装作舞女,侍奉在卫三身侧,一杯接一杯地灌醉了他。
亲眼瞧着卫衍那张玉面染上绯红,原先清醒的双眸逐渐迷离。
趁着肖九扶着卫三进了房间时设计支开肖九,摘了面纱潜了进去。
没曾想烂醉的卫三忽地坐了起来,那一瞬我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
结果他只是凭着一颗痣将我认成了女主。
魏良生这个靠山虽说不容易倒,但是也不大靠谱。
比如现在,他阴沉着一张俊脸,手上无意识地抚着一块绣着不知名花朵的丑帕子。
我一眼便知,靠山正在为情而困,而那块帕子正是男女主的定情信物。
魏良生有点不耐烦:
[你想本侯怎么做?]
我立刻卑躬屈膝:
[恳请侯爷能想法将舍弟出调京城。]
他下意识:
[从卫衍手里调人,这不可能。]
我目光炯炯:
[那便恳请侯爷能助我嫁给外放的京官,最好是家中无妻妾、无父母需供养的。]
魏良生皱眉:
[随钰,你疯了?]
婚嫁于我而言,不过是另一场无足轻重的赌博。
若以此为筹码,能换来僵局被打破,那不失为一项好选择。
我若远离了京城,当科探花郎的靶子便能小一些,我与随澄身份暴露的威胁也就少一分。
而那些想凭借我的婚事来拉拢随澄的人也能歇了心思,更重要的是,卫三对我的怀疑或许也就不了了之了。
魏良生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再看几日情况。
再几日后,皇后召我入宫,原是要为我相看夫婿。
婢女将一众画卷摆开,我定睛一看,尽是些样貌不错的年轻俊才。
皇后抿了口茶,面上笑盈盈的:
[知道你眼光高,选的都是京中才俊,相貌出色,家世也不错。]
我心下了然,这些人大都是大户人家的庶子,家中早有妻妾,我去了称其量抬个贵妾。
皇后既想拉拢探花郎,又打心眼里瞧不上我。
我娇笑:
[多谢娘娘厚爱,不过随钰早已心有所属,不日将与心爱之人成婚。]
皇后幽幽地放下茶盏,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这话一出,婚嫁之事便迫在眉睫了。
魏良生被我一逼,终是应下,选定了一个人选。
长期出派扬州府府丞的张世铮,家中凋敝,无妻妾。
去年年前曾在来京述职时与我在魏良生处见过一面,是个极儒雅的书生。
9
冬至,京城一场大雪。
我披着一件赤狐色大氅,额上画着金钿,眉眼侬艳,婢女说随姑娘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狐狸仙。
张世铮早在信中陈明近期扬州府事务繁忙,无法亲自到京迎我。
我倒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收拾了些金银细软,推了阿澄要亲自送我的念头,也推了魏良生派来的护卫。
临行前附在随澄耳侧安慰他:
[不必担心阿姐,阿姐最快不过半年便会回来。]
马车将将出城门时,天将雪,临着寒风都陡峭了几分。
一阵颠簸后,有男声响起:
[随姑娘,我们主子也要往扬州府去,特派我来问您要不要同行。]
是肖九的声音。
我撩起帘子,一下子看见前方不远处那条豪华的马车队,外观四面皆由昂贵精美的丝绸装裹,厚厚的装饰呈墨蓝色,与棕色骏马融为一体。
卫府泼天富贵,卫三也一贯奢侈,这一遭看得我忿忿不平,对比起来我这漏风的破马车怎么也看不顺眼。
但我要矜持:
[不了,这样太麻烦卫大人了,何况咱们还不熟……]
话音还没落,对面那辆马车帘子突然被撩开。
卫三颔首:
[既如此就不多叨扰了,肖九,回来吧,暖龙有些热,来调一下。]
?
天寒地冻的还嫌热?
还有,卫三不能再多客气一句吗?
我火速大喊:
[等等……卫大人好意岂能辜负。我们这就收拾收拾与大人同行。]
一切收拾妥帖后,我心满意足地坐在暖烘烘的马车上,眯着眼打着盹儿。
头一下子磕了下去,又被一双手恰好接住。
抬眼,卫三眼也不眨地盯着我。
我莫名老脸一红,火速坐端正起来。
马车内不知熏的什么香,清雅不腻,和卫衍平时身上一个味儿。
唔,他确实生了一幅好皮囊,只可惜,骨子里蔫儿坏。
卫三轻轻咳了一声,我立刻警觉地掩住口鼻:
[大人不会是感染了风寒,想传给我吧。]
他嘴狠抽了下。
皮笑肉不笑道:
[钰姑娘瞧不上本官挑的那些个儿郎,偏偏看上了张府丞,我竟不知张世铮便是你口中的所爱之人。]
念到“所爱之人”四字时,他口齿微微黏合加重了腔调。
今日卫三好像与平时又有些不同,面上泛着病态的苍白。
眼尾微微上挑着,还泛着红。
卫三好像真的病了,我突然有些不忍心。
尴尬道:
[那就是卫大人您孤陋寡闻了。]
他默默地盯了我好一会儿,似乎是想眼不见为净,复闭上眼。
10
事实证明,卫三这人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典范。
打个尖的功夫,豪华马车带着我的家伙事儿一路向东,我咬着馒头在寒风中被马蹄喷了一脸尾气。
我嘴巴直抽:
[卫大人这手釜底抽薪用得妙,可您是不是忘了,我还没上车呢!]
卫三很淡定地瞥我一眼:
[却是我疏忽了,既如此,便只能烦请钰姑娘随卫某先去一趟德州查案了,留你一人在这儿卫某也不甚放心。]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被拐上了贼船。
卫三明着是去扬州府游玩,实际却是去南辕北辙的德州查案。
我们一路轻装简行,为了避开探子,专程走一些山道。
雪地深又松软,踩下去能陷到小腿。
卫三瞥我一眼,微微低下身。
我十分自觉地跳到他背上,刚一落定我就愣住了。
怎么这个动作倒像是熟悉到演练过上百遍似的。
崖边道凶险,稍有不慎便容易跌得粉身碎骨。
我紧紧搂住卫三的脖颈,趴在他背上,一动也不动。
走至中途时,天又降大雪。
肖九走在最前面转过身来等我们,只能隐约瞧见个影子。
大雪絮絮,飘在卫三的乌发上,我伸出一只手认真地替他拨弄开落雪。
想了一下又停下动作,小声靠在他耳旁:
[卫衍,你的头发全白了。]
他一怔,转过头来定定瞧我。
良久低下头浅笑:
[随钰,你也是。]
嗳,这个傻瓜男二。
按照原书中那样,他根本活不到头发全白,算得上是一生孤家寡人了。
可能是大雪崖落的景色太震撼了,我头脑一热:
[要不,你别喜欢女主了吧。]
这样还能娶个美娇娘,生几个孩子,也不至于结局那样惨烈。
风声太大,他微微转过头,露出清晰又凌厉的下颌线:
[嗯?喜欢谁?]
我面上一赦,大声喊:
[没谁!我说这风雪太大,你要不要先把我放下?]
他没回答,只是搂着我的臂膀更用力了些。
前方肖九的黑影突然向我们挥起手,隔着厚厚的雪幕我辨不清他在说什么。
直觉不好,刚要喊停,卫三伸出去的脚一瞬收回来。
而我瞳孔一震。
咫尺间雪暴席卷,山石倾塌,卫□□应得快,转过身将我紧紧护在身下。
我清楚瞧见碎石块喷溅在他背上,他除闷哼一声外什么反应都没有。
四周震荡昏暗,唯独这人胸膛温热,给我力量与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伏在身上的人动了动,像是在查看我的情况。
我贪恋着温热,不曾睁开眼,只感觉唇上温热而潮湿。
卫三他,用了蛮力又像只小兽,霸道和温柔两种相矛盾的特质在他的吻中巧妙融在一起。
11
可是,他这样亲着,我怎么好意思睁开眼说我根本没昏迷。
我心下纠结了会等会儿怎么睁开眼才显得自然。
偏偏卫三轻搂着我坐起身来:
[准备什么时候醒?我们该走了。]
喂,怎么强吻的人比我这个无缘无故被亲的还要坦然?
我睁开眼脸色很不好:
[你咬我作甚?]
卫三那么喜欢女主,他又和我有仇。
综上,他肯定不是亲我,应该是在咬我,指不定是想把我咬死喝我的血来绝地求生。
他眼神逐渐复杂起来,嘴角狠抽了下。
我不想听他辩解,踮起脚狠狠地咬回去,嘴巴还咕哝着:
[一码归一码。一仇报一仇。]
直到把他原先泛着苍白的唇咬得鲜红欲滴才满意地离开。
卫衍不仅没生气,还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一开始还挺傲娇地背着双手在前方开路,没等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瞧我。
边嫌弃我走得慢,边朝我递出手。
我犹豫了一秒,终是覆了上去。
我心不在焉地踢着脚下的碎石,忍不住问:
[卫三,你后背的伤……]
他蹙着眉,很诚恳:
[很疼。]
我脸色一变。
他又笑:
[暂时能忍。]
我心梗了一下。
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的那种。
刚刚停了会的雪又絮絮飘了起来,天色渐渐晦暗,整条雪白的山道上只有我一个人,哦不,还拖着一个。
这欠揍的卫三,直到昏迷前最后一刻都嘴硬说自己没事。
烧得额头滚烫,看着像是快熟了。
我起先是硬背着,再是半搂半搬,最后是拖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走了半个时辰后,我直接摆烂往地上一躺,雪地冰凉,卫衍却是滚烫的。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搂着他,缩在他怀里。
我们俩人的大氅皆半湿着,很不好受,我找了好一会儿姿势才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
和卫三一起躺在这片苍茫雪地中的感觉很奇怪,但我并不陌生。
明知一直躺下去的结果只有一死,可我心里没有一点恐惧,反倒很平静。
[嗳,卫衍,没想到最后我是和你死在一起。你睚眦必报,小人性格,又总坏我的事。]
但不知为何,我内心仿佛一直笃定,你不会害我。
[但是看你单恋清平,又一直孤家寡人,还死得那么早,结局也挺惨的。]
你倒也是个可怜人。
[可是你护着我,还亲我,我差点要自作多情以为你喜欢我了。]
[不是自作多情。]
我的絮叨一下被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