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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明是水到渠成 ...

  •   残灵侧躺在榻上,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拿着书册,百无聊赖地阅读故事。

      这时脚步声起,有人忽然走入书阁,他并无开口请示,便径直来到残灵身旁,坐在了床头一侧。

      残灵没有抬头,也没看对方一眼,只是无精打采地道:“人都走了?”

      重翊“嗯”了一声。

      残灵轻哼一声,又道:“三天三夜,聊什么能聊这么久,没行苟且之事吧?”

      “十殿。”

      “嗯?”

      “往后,莫再行暗中操控之事,干涉枯荷的命数了。”

      残灵一滞,放下手中书册,支起身来,一脸愠怒地质问道:“你心疼他?”

      “当然心疼。” 重翊望着对方,神色肃然,“如今他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变数,由他自己拿捏。”

      残灵脑袋一甩,道:“你要这么向着他,我更不想让他好过了。”

      重翊皱眉,沉声道:“不许胡闹。”

      残灵一愣,忽然更来气了,扬声道:“你凶我?!”

      语毕,他抡起小拳头,直接挥了过去,重翊没有闪躲,只是从容地抬掌,接下对方的袭击后,便紧紧地抓住了残灵的手。

      “我之所以选择留在地府,起初是因为放不下那些踌躇不前的重氏弟子,然而现在,我是为你而留,你既然知道这一点,为何还是不安?是不信任我?”

      残灵挣扎了两下,想把拳头抽回来,却又被对方扯了过去。

      “...你凶我。”

      于是他用了截然不同的语气,委屈地又说了一遍这三个字。

      重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神色依旧凝重,良久,他叹道:“既是同源...又为何要百般为难。”

      闻言,残灵怔住了。

      “...你...知道了?”

      重翊点头道:“嗯,我本就心有怀疑,不管是我、听雨,亦或是晚晴,你知道的未免太多,在听完枯荷的经历后,我便有了确信。”

      残灵撇了撇嘴,沉默半晌,他低声道:“我现编的名字,并不完全是假,我的确...是残缺的,不完全是她。”

      “又有何关系?” 重翊语气强硬,逐字逐句地道:“你就是你,不需要是她,也不需要是任何人。”

      “......”

      一阵静默后,残灵一头栽进了对方怀里。

      “那你是我的。”

      “好。”

      重翊温柔地回应着,抱紧了怀里的人。

      此时此刻,另一头的人世,枯荷终于回归肉身,逐渐恢复了意识,睁开眼的时候,他第一次深深体会到了自己“存在”。

      烛光耀眼,厢房温暖,床榻软柔,炉烟馥馥。

      心脏的跃动,呼吸的起伏,经脉的流淌,这一切被短暂剥夺感知,都在元神归位的瞬间失而复得。

      原来,拥有肉身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枯荷?”

      听到近处有人呼唤,枯荷稍稍侧头,便看见了离垢那张淡然的脸,他浅浅一笑,道:“...我回来了。”

      离垢很轻地松了口气,又道:“感觉如何,能起来么?”

      枯荷缓缓抬起手,活动了两下指头,嘟哝道:“有一种...灵魂刚脱了臼,还没完全接回去的感觉。”

      离垢点了点头,双手抵着枯荷肩膀,动作轻柔地助他支起了上半身:“过一会儿就好了,慢慢适应。”

      “小不点呢,已经醒了吧?”

      “嗯,她先回来的,眼下...” 离垢转头,望了一眼旁边的空床榻,道:“她醒得早,静息了两日,身体无不适之后,昨天便下床了。”

      枯荷摸着自己脑袋,思绪缓慢地转动着,又道,“...她可有异常?”

      想起般若在地府时反常的举止,他不免有些担心。

      离垢一板一眼地答道:“检查过了,三魂七魄,完好无损,并无异常。”

      “...我不是问这个...”

      枯荷嘟哝着,觉得四肢行动恢复自如了,转身把双脚晾到床边,四下张望一眼后,没看到想见的人。

      “...江粼呢?”

      离垢迟疑片刻,不确定地道:“眼下,或许正陪着那位姑娘。”

      虽然不觉意外,枯荷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他垂下脑袋,脚丫在空中来回荡着,即便他什么也没说,那落寞的情绪却直接写满了整张脸。

      离垢默默打量着枯荷此刻的神情,犹豫道:“江公子和那位姑娘...是...?”

      “...是夫妻。” 枯荷接过话,一脚踩在地上,忽然站了起来,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又补充道道:“只不过,还未过门。”

      可好巧不巧的是,几乎就在他说这话的同一时刻,松文正好走进了寝房。

      于是枯荷那向上直伸的手臂便僵在了空中。

      “......”

      “......”

      松文盯着这舒展四肢的人,视线虽是凌厉,嘴角却又微翘,说他是面有愠色吧,又好像不是真的生气,说他是一脸欣慰吧,但好像又不是那么的高兴。

      枯荷缓缓收回双臂,哈哈两声,半开玩笑道:“我说错了?难不成,趁我不在的这三天,你们把堂给拜了?”

      “...没有。”

      松文低喃一声,垂下眼眸,复杂的神情里,又多添了一丝无奈,枯荷怔怔地望着他,没再回话。

      一时之间,屋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话说回来...” 枯荷似是觉得尴尬,一手拍在离垢肩上,忽然另扯话头道:“黑白无常呢?”

      离垢瞥了一眼枯荷,又扫了一眼松文,发现两人在互相躲避视线后,不由长叹了口气,不冷不热地解释道:“他们赶着回地府禀报,送你回来后,便马上离开了。”

      “这就走了?” 枯荷故作夸张地提了声调,抱怨道:“平白无故被送去地府,他们就不来向我谢罪吗?!”

      这话本是冲着离垢说的,可没等对方回应,一旁的松文便冷不防地来了一句:“是你随意让人抽出了元神。”

      枯荷一下被噎得无言以对,他僵在原地,眼巴巴望着离垢,依旧没敢去看松文的脸。然而,离垢无意继续当两人之间的挡箭牌,他无情地移开那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冷淡地道:“我离开溺水阁已有数日,该回去了。”

      “啊?等....等等....!”

      意识到离垢要跑路,枯荷连忙伸手去抓对方,结果对方说走就走,眨眼的时间都不给,没等话音落下,离垢便在眼前消失得干干净净。

      于是,屋里又只剩一片寂静,两人一个望天,一个望地,连个大眼瞪小眼都没有。

      “......”

      “......”

      “...不去看小不点?”

      “看过了。”

      “............”

      “............”

      “她怎样了,脑袋没坏吧?”

      “.......你呢,脑袋可曾好过?

      “....???!”

      枯荷一个不忿,插着腰,跺着脚,奔到了松文面前,道:“江粼,你现在是地气接上瘾了是吧,都学会骂人了,往日的超尘脱俗呢?仙风道骨呢?都去哪儿了?”

      松文望他一眼,淡声道:“都不要了。”

      不要了?这是什么意思?枯荷哑然,没接上话。

      松文又道:“你答应过我什么?”

      说着,他上前一步,离枯荷更近了。

      见对方的脸几乎撞了上来,枯荷的心开始发慌地跳。此次与传冥鸿对决,枯荷行事鲁莽,有勇无谋,还去地府走了一遭,他自知理亏,便只得缩起脖子,连忙示弱地道:“你先别凶,我这不是回来了嘛...还活蹦乱跳的。”

      松文道:“若是回不来呢?”

      枯荷连忙摇头,道:“不会回不来的呀,他们既然抓错魂,就该把我寻回来。”

      松文道:“若非传冥鸿改了了主意,你的存在或许早已灰飞烟灭;若非离垢在意你性命,你的肉身或许早就崩分离析;若非黑白无常乃你熟识,你的灵体或许根本回不来人间!如此多的变数,缺一不可...哪怕...哪怕只是缺了一个...你便再也...”

      说到此处,松文便似是失了声,没能再接着讲下去,见对方气得眼眶微红,枯荷心疼得一颤,顿然手足无措,完全没了办法,他躲了几下脚,急成了热锅蚂蚁,紧接着,他头脑一热,一把揪过松文,将对方拉到椅子边坐下,随手抄起一杯茶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把手中茶碗双手给松文呈上,一鼓作气地喝道:“我错了!喝杯热水消消气!!!”

      话音未落,那本是空空如也的茶碗便溢满了蒸腾的水。

      望着眼前这突发奇想跪地求饶的人,松文彻底怔住了,他没接过茶碗,只是低念道:“...膝盖...”

      “不疼!” 枯荷立刻接话,很有气势地道:“只要咱家粼哥哥能消气!!!”

      “我...” 松文顿了顿,忽然觉得想笑,便一下没了脾气,道:“你先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别乱下跪。”

      枯荷抬头,俏皮一笑,没皮没脸地道:“我不是男人!”

      于是松文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一下子把枯荷看呆了。

      面无表情的木头原来也会笑,笑也就算了,还能得这么好看,枯荷怔怔地望着松文,一时之间,都没发现那茶碗已经开始烫手了,等到他发现的时候,指头已经疼得不行了。

      于是,随着他一声大喊,手中茶碗便被无情地甩飞了出去。

      茶碗飞了之后,也不知怎么的,两人的手就碰上了,碰上了之后,又不知为何,两只手还握在了一起。一连串不经意的举动,仿佛寓示着某种水到渠成,只不过,迟钝的双方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彼此之间的火花。

      “小心。”

      “...喔。”

      两人对视着,各自目不转睛了半晌,一起笑了。

      “原谅我没?”

      “......下次...”

      “没有下次!”

      “若你再不守信...”

      “做牛做马!”

      “...我不要牛马。”

      “那你要什么?”

      “...我..”

      松文垂眼,凝视着对方清澄的眸子,虽有难以抑制的冲动,终究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微微更是握紧了对方的手之后,他若无其事地将话锋一转,道:“般若说,你见到重翊了。”

      “啊对!”

      好像才想起来这事一般,枯荷从地上一蹦而起,结果膝盖忽然一疼,他一下没站稳,直接扑到了松文身上。

      “...还说不疼。”

      “你生气,我没办法啊...”

      闻言,松文不由心中偷乐,他弯起嘴角,牵着对方的手,支起其身子重量,让枯荷坐稳于一旁的案桌上之后,才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我是见到重翊了,不仅如此,我还寻回了一些记忆,所以...我要去找听雨。”

      松文一凝,内心欢喜顿然被砍去了大半。

      “你...决定回他身边?”

      他语气微弱,抛出此问的同时,也不自觉放松了指尖,随即,那手便顺势向下滑去,而枯荷倒是反应极快,自然地伸手一勾,重新握住了对方。

      这是全无意识的举动,枯荷思绪并没放在那紧牵的手上,他面容苦恼,支吾半天才道:“翊哥哥希望我解开心结,别再责怪听雨,其实...为了让我顺利转世,听雨吃了不少苦头,他对我的许多隐瞒虽出于私心,但更多是迫不得已,所以,我想和他好好谈谈。”

      显然,他并没回答松文的问题,也没理解松文问题。

      松文虽不知风听雨的秘密,但他无意多问,只是失落地轻道:“知道了...你去吧,他就在隔院。”

      “隔院?” 枯荷忽然回神,又环视了一圈,才发觉屋里布局似曾相识,惊道:“我们在风仁堂?”

      此客房坐落于风府偏院,而枯荷从前只进出于风听雨居所,甚少来此晃荡,所以才没能立刻认出自己在哪儿。

      松文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简短地解释道:“是那白色妖犬把我们从灵虚岛带出来,送来了姑苏。”

      当时的缚魂林里人鬼混杂,晕的晕,倒得倒,除了丢了魂儿的枯荷与般若,那虚脱的梦回也几乎寸步难行,就算有离垢和白无常的帮忙,要把大家一同挪到安全之处,松文不免有些捉襟见肘。

      “原来如此...” 枯荷了然地点着头,点着点着,便陷入沉思,没了动静,良久,他不安地抓紧松文的手,道:“江粼,你陪我去找听雨好不?”

      松文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丝愕然。

      “我好久没和他说话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枯荷苦恼地嘟嚷着,另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感觉没那么疼了之后,他便起了身,摇了摇松文的手,道:“你不是老给听雨打下手么,就当是禀报公事,你去他屋前喊门,然后我就跟着进去...到时候...到时候我再见机行事。”

      松文想了想,回道:“眼下,我并无事要向他...‘禀报’。”

      “假装!假装禀报不行?!” 枯荷哭笑不得,“反正你去敲门!”

      松文又想了想,忽觉得这主意也不错,便淡淡一笑,站起身来,道:“好。”

      于是他牵着枯荷,往风听雨住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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