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未安安安

2、桃李书华

　　顾辞给大少爷送了点心，当晚就入住了主屋，而这间屋子已被屏风纱帐之类隔成了两个独立的空间，由于本身面积就不小，被切分后也不显拥挤。
　　他看着自己只占原本房间面积三成的小空间，把小翠送来的被褥往地上一铺，竟也显出那么几分温馨来。
　　总好过以前那颠沛流离的日子。
　　顾辞心里这么想着，鼻子却是在屋内熏香孜孜不倦的侵扰下打了个喷嚏。
　　呵，有钱少爷腐败的熏香癖。
　　……
　　日子就这么过了一周，除去大少爷时不时“给我倒水”“我要吃点心”“太热了，扇子呢？”“去看看我那两盆草死了没有”这之类的吆喝，顾辞恍然觉得眼下的生活倒也挺安逸，想起自己先前随饥荒人群游荡的日子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但是……顾辞看着那个正和葡萄粒玩的不亦乐乎的少年，又一次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叮嘱：“孩子你，其实姓顾，若是顾家的人找到你，千万要跑，他们家的少爷…根本不能称作人啊……”
　　顾辞看了一眼在摇椅上晃悠的少年，现在已近黄昏，淡淡的夕阳洒下来，在少年的身形上镀上细碎的光辉，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人物，他仍暗自在心里琢磨，小院的门却忽然被推开了。
　　小翠从院外走进来：“少爷，老爷让你去大堂见他。”
　　顾星遥把目光从手上那颗半透明金色葡萄上挪开，看了一眼小翠，口气随意地问道：“可有说是何事？”
　　“只说要事，还请少爷速去。”
　　……
　　顾星遥一走，顾辞就不必等在一边以便及时给大少爷端茶倒水，于是就闲下来。
　　他挪到主屋的门廊柱边靠着，看着小厨房紧闭的门扉，脑中又想起上次给少爷端点心时遇到的险事，以及……少爷那疑似解围的举动。
　　这几日他住在顾星遥的小院，除了给少爷端茶送水当跑腿的之外，其实也一直在找机会悄悄探寻这里。
　　顾星遥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个小院里呆着，因此眼下他被叫走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顾辞状似无意地起身，慢悠悠地往如厕走，待行至转角处时却是脚步一转，溜进偏房檐前的阴影里——这间屋子按理说用作顾辞的住所再合适不过，但顾星遥却宁愿让他跟自己一起睡主屋，还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偏房，由此看来，这屋里必然放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偏房门朝东，此时已近傍晚，屋子多少有些阴暗，顾辞在他那有些杂乱的头发里摸出一个细枝般的黑发卡，三两下就撬开了门上看着颇有些唬人的大铜锁。屋后的老树在门前投下阴影，他也如一片影子那般，悄无声息地滑进偏房，反手掩上了门。
　　即便没有完全入夜，骤然进入这么一间门窗皆关闭的屋子也还是会觉得眼前一黑，他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会黑暗，待眼前渐渐浮现屋内大概布置后就抬脚继续走。这间屋子和顾星遥的主屋布置格局差不多，但是要小一些。顾辞身上带了火折子，但出于保险考虑，他并没有点燃，实际上，他本来也不打算这么早就进来这屋子的，但顾星遥突然被叫走，不仅给他提供了机会，同时也让他警惕起来，担心拖延会引发意外。
　　顾辞压着脚步声，把整个小屋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不过，按他之前有意无意在院里下人们那套来的话来看，据说少爷说过这偏房是他堆杂物用的，因为不想挪动杂物才让顾辞和他睡一屋。但顾辞亲自转了一圈却发现，这屋子并没有一间杂物间该有的杂乱，反而处处有生活痕迹——不管地板还是家具都没什么积灰，床单被褥都是蓬松的，桌上摆着被子碗碟之类的东西，床头毛巾架上挂着有使用痕迹的毛巾，更何况，木架上甚至还有一盆清水，里边没什么灰尘沉淀，说明不是什么陈年老水。
　　正在顾辞疑惑时，他脚尖一动，哐当一声似是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半蹲下身，将床底的东西掏出来，却在看清那些东西样貌的时候，自脚底窜上一股凉气。
　　床底的也是一个盆，但这盆通体漆黑，分量应该也不轻。而这盆里却放着剪子匕首之类的尖锐刀具，刀具上粘着一些黑色的东西，怎么看怎么像是凝固的血块，更何况这些东西旁边还放了两个软木塞塞着的小玻璃瓶子，瓶子里血浆晃晃荡荡，即便在光线暗淡的屋子里也是刺眼的存在。
　　他将垂落及地的床单捞起来，俯身往床底看了一眼，就见黑暗里还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盘状物，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们都掏了出来，只见那是一些沾上灰尘的白色绷带，尼龙绳子以及一些看起来像渔网的东西。这都是一些平常的东西——如果那绳子上没有粘着干涸血迹的话。
　　顾辞看着这些堪称凶器的玩意儿，愣神间忽然听到寂静的院落似乎有些热闹了起来。他迅速将拖出来的东西全部推回床下，尽力让它们回到原本的位置，然后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偏房并将锁重新落下。
　　……
　　顾星遥回来后面色不善，面对小翠一叠声的关心也只说没事，沉默地吃完一顿晚饭后示意顾辞跟自己过来。
　　顾辞老老实实地跟在少爷身后，心里却在打鼓，想着应该不至于是自己偷进偏房的事被发现了，因为顾星遥自主院回来后根本没去偏房方向，那看来大概率是跟这次顾老爷子找他过去说的事有关了。
　　果然，顾星遥带顾辞回到主屋后，转身就是一掌甩在他身上，顾辞没有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的往后踉跄了两步，刚勉强站稳，茫然地抬头，就见顾星遥一脸怒容地瞪着他：“你个小贱种也配？凭什么跟我一起去桃李？”
　　桃李书华是一个类似学府的地方，但它五年才开一次，且每年只开9-11三个月，八月起会进行筛选，只招青年才俊，包括才华横溢者，武学精通者，以及出身显贵者，然后开办为期三个月的学术教授及讨论切磋，也是广结人脉的重要渠道。
　　这项活动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达官显贵的子弟自不必说，当然想让自己的孩子早早结识名士，为以后打根基，也有很多家境贫寒的百姓希冀自己的孩子可以被选上，结识权贵，脱离眼下困苦的生活。因此，顾辞也对此有所耳闻。
　　顾星遥见他跟个哑巴似的杵在那，既不张嘴反驳也没有动手反抗，自觉像打在一团软棉絮上，火气闷在心头，一气之下开始砸屋里的东西，几个花瓶一摔，外边就传来小翠焦急询问出什么事了的声音，顾星遥恶声恶气地让她滚远点，又是一顿光打雷不下雨的乒乒乓乓。
　　顾星遥：哎，这个角色为什么这么多火要发啊？生气不利于皮肤保养呐～
　　系统：……请宿主专心剧情
　　顾星遥：开玩笑，你看看我这表情！凶不凶？！情绪够不够到位？！脑内吐槽耽误我飙演技吗？不耽误！
　　顾辞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靠门的角落，虽然顾星遥砸东西确实砸的很猛很凶，外边小翠估计都准备给他收尸了，但实际上除了刚开始那一下推搡，顾星遥根本没打他一下，纯粹闹的动静大，跟个纸老虎似的。想到这一点，顾辞脑子里突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星遥头上长出耳朵，屁股后边冒出尾巴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还好发现及时，迅速纠正了回来，但由于这一番憋笑大动作，导致顾辞现在脸上表情略有些扭曲。而这一份艰难的扭曲，恰好让转身的顾星遥看见了。
　　顾星遥：？主角怎么了
　　系统：不知道，被你演技吓到了吧（自暴自弃）
　　顾星遥奇怪主角为什么露出那种表情，下意识就着砸东西的动作往他那边跨了两步，而就在他手上那个茶壶出手的一瞬间，顾辞似乎也正好刚刚凑足勇气打算上前劝阻顾星遥，而他这一抬脸、一上步，正好把那茶壶接了个正着。
　　于是，在顾星遥呆滞的目光下，我们的顾辞小朋友光荣挂彩，鲜血霎时流了出来。
　　顾星遥脸色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