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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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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按照鱼店老板指的方向找到了那家店,门口一个短发围着围裙的大姐姐正拿着小喷壶往植物上喷着什么。
“姐姐,有含羞草吗?”雾绪走上前,四处看了看,门口这一片放着的都是枝繁叶茂的盆装花卉,没看到含羞草的影子。
“含羞草?有啊。”花店老板放下小喷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等下我拿给你看看。”
说着就走进店里去了。
雾绪乖乖地站在门口等老板,龙马抱着鱼缸站在更外面一点,时不时猫咪一样打量两下四周,就又把视线放回雾绪身上。
“这个。”不一会,老板走了出来,一手拎着一个小花盆,放在了雾绪面前,“还有这个,这两个长得好一点。”
“你看看想要哪个?”
雾绪蹲下来,用手小心地碰了碰含羞草的叶子,两盆都很细弱,叶子颤巍巍地支棱着,手一碰,那些由很多相似的长条状小叶片组成的叶子,就飞快地合拢起来,看起来真的像在害羞。
雾绪又挨个碰了一下,挑了一盆反应快一点的。
老板给她换了个新的白瓷的盆,将含羞草移到盆里,又用塑料袋装好,雾绪拎在手里刚刚好。
“走吗?”付完钱,她走到龙马身边,龙马点头,用右手手臂撑住鱼缸的缸底,左手从上方扶住,接着示意地动了动空出来的右手:“挂这只手上。”
雾绪看了看自己,两个书包加含羞草,龙马是网球包加鱼缸,确实把含羞草给龙马拿着比较好,就没有拒绝。
两人整理好拎着的东西,打算沿着来路回头,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惊呼。
“森雾绪?!真的是你!”
猛地被喊到名字,雾绪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她五年级时的同桌小林园子,正从隔壁店里探出头来。
“园子?”
“没错没错,是我!”小林园子蹦蹦跳跳地从店里跑出来,热情地揽住雾绪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刚刚在店里听到声音,感觉很像你,就跑出来看一下,没想到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买东西。”雾绪把手里的含羞草拎高给她看,又指了指龙马怀里的?鱼缸,“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小林园子坐她隔壁时,她们两个关系处得很不错,但五年级下学期,对方家里有事,必须转学,那之后就没有再联系了。
“我奶奶家在那。”小林园子回头指了指她刚刚跑出来的店,“我爸带我来奶奶家帮忙干点活。”
“唉~园子好厉害!”
“也没有啦。”长马尾的小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着,接着又问雾绪:“你现在在哪上学啊?帝光?一定是帝光吧?毕竟你成绩那么好!”
“啊......”雾绪尴尬了一下,有些说不出来,吞吞吐吐好一阵,才勉强地说:“青学。”
“哎?!”小林园子愣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傻地追问了一句:“怎么会是青学呢?”
“嗯、就是,没考好。”雾绪为难地笑了一下,不自觉朝龙马那里靠了靠。
“啊、啊,这样啊,不过青学、青学也很好嘛!”察觉到自己失言,小林园子赶紧转移话题,“话说你身边这个,是你男朋友?”
“哎?!”雾绪脸瞬间爆红,也顾不上什么考学没考好的尴尬了,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她看了看龙马,坚定地回答道:“是朋友。”
“哦~”小林园子一本正经地从雾绪看到龙马,又从龙马看到雾绪,从雾绪刚刚无意识牵住龙马衣角的手,又看到龙马虽一直不言不语,但靠前半个身位呈保护姿态的站位,终于眨了眨眼,发出了了然的声音,“我懂了,朋友嘛!”
肯定是省略了“男女朋友”前的“男女”的那种“朋友”。
他们又聊了一会,雾绪说时间不早了要回去了,临走前小林园子让他们等一下,接着跑进自家店里,翻箱倒柜地倒腾了一会,拎出来一只粉白的鹦鹉。
“锵锵!你看!凤头鹦鹉!”小林园子把鹦鹉笼子放在雾绪面前,雾绪眼睛都亮了,“真好看!”
“是吧是吧!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很喜欢这种鹦鹉,正好我们家有卖,这只送给你了!”小林园子豪气地拍了拍胸口,就要把鹦鹉笼子塞给雾绪。
“哎——!”雾绪受宠若惊地看着手里的鹦鹉,眼睛里的喜欢摁都摁不住,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那只鹦鹉打量了一遍,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放回到小林园子手中,“园子谢谢你,但我家现在不能养鹦鹉了。”
凤头鹦鹉是以前妈妈带她养的,妈妈自杀的时候,她们一起养的那只鹦鹉没人照顾,活生生饿死了,而现在新园美子和森川介结了婚,新园美子讨厌小动物,所以他们家再不可能养这些东西了。
“这样啊......”小林园子遗憾地叹了口气,把鹦鹉笼子放了回去,“下次你要是想看鹦鹉,可以来我家看哦,我们还可以一起出去玩。”
“嗯嗯。”雾绪感激地点头,挥挥手跟她道别。
回去的路上,雾绪一直有些沉默,不知是因为考学,还是因为鹦鹉。电车上没有座位,有个高中生模样的大哥哥看龙马抱着鱼缸,就把座位给他了,龙马想让雾绪坐,雾绪没同意,抓着电车扶手坚持自己站着。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电车穿过隧道,又穿过平原,光影交错间透过车窗看到的都是静谧的黑夜,一点点星星看不真切。
龙马抱着鱼缸坐在座位上,鱼缸盖子上放着他们俩的书包和含羞草。雾绪扶着扶手站在他身前,低着头,安静地想着什么,中筒袜上裸露的膝盖时不时碰上他的膝盖,因为是春天,学校标准的制服裙还是有点冷,那儿的皮肤凉凉的。
他猜她一定在想学校的事情,事实上回国第一次见她,龙马就问过这件事了,但那时雾绪只是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地嘟囔着:“是啊,为什么呢?”所以龙马知道她可能不太想告诉自己。
所以他只是装作不经意地问她:“为什么不能养鹦鹉呢?”
雾绪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新园美子不喜欢小动物。”她这么说道。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龙马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事实上雾绪父母的那件事是他和雾绪之间唯一的迷雾,他是旁观者,没有能力也不知如何去改变那种事情,而雾绪却是实实在在的亲历者,没有任何余地地经历着那件事。
每当话题可能涉及那件事的时候,龙马就会因为无法真实地体会雾绪的感受而感到憋屈,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骑自行车一起学加减乘除,雾绪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一切他都知道,他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一切雾绪也同样清楚,他们就是这么亲密无间,熟悉得好像同一个人,一直如此,本该如此。
但那件事就硬生生地把他们分成了两个人,他永远不可能在那件事上对雾绪感同身受,就像雾绪刚去美国时经常一个人躲在社区的儿童乐园的一个小塑料城堡底下哭,龙马每次都能找到她,可怎样都无法真切地理解她眼泪里的恐慌和害怕。
龙马拢了拢书包和含羞草,用一只手严实地抱好,另一只手悄悄牵住雾绪垂在身侧的手。
“嗯?”雾绪歪头看他,制服裙摆在他膝盖上一蹭一蹭的,有点痒。
“明天是周末。”龙马说。
“嗯。”雾绪点头。
“周末有空吗?”
“有空吗?”雾绪微微抬起下巴仔细想了想,“有空,怎么了?”
“陪我出去吧。”
“去干嘛?”
“买东西。”
“哦好啊。”雾绪点头,笑了一下。
他们在雾绪家旁边的电车站下,龙马一直把雾绪送到家门口。
“东西我拿回去吧?”雾绪从他手上接过书包,把含羞草的袋子移到胳膊上,就想伸手去龙马怀里接鱼缸。
“周一我带过去吧。”龙马把鱼缸往怀里一揽,摁得死死的没让雾绪挪动,“你就把含羞草带过去就可以了。”
“那你能行吗?”雾绪为难地看着龙马,他背着大网球包,手臂上挂着书包,怀里还抱着鱼缸,看着就感觉很吃力。
“哼。”龙马哼笑了一下,颠了一下鱼缸表现自己的游刃有余:“你还差得远呢。”
“好吧。”雾绪被他逗笑了,“那明天见。”
“明天见。”他酷酷地抬起下巴,酷酷地说,雾绪站在家门口看他搂着鱼缸走远,一直看到龙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