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听众》榕灯

2、第二章

　　林望跃从宋平的家出来后，就继续往上走了两层，回到了自己的家。

　　她第一时间，就把藏在包里的笔记本，放在了自己床下。

　　值得一提的是，林望跃床下藏东西的机关，和宋平床下的机关是一样的。

　　等确认笔记本安全后，林望跃才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箱，趁着收拾行李的这段时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终于，行李收拾好了，这也意味着她要去警察局报道，接受警察的问询。

　　林望跃下楼之前，还特意将那个从宋平家里拿过来的石膏娃娃，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也就是电视机旁边的展示架上。

　　她还特意在石膏娃娃里边，塞入了记账宋平之前留在她家的草稿纸。

　　那些草稿纸上被宋平涂画得非常乱，上边写的东西林望跃也看不懂。

　　不过林望跃知道，既然那些草稿纸能留在自己家，那就说明，上边记载的东西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那些草稿纸，全部被林望跃折成了小三角，并且在封口处粘上了胶水、

　　但凡有人动过那些草稿纸，必然会破坏掉胶水的痕迹，林望跃猜测的事情，也就能得到答案了。

　　林望跃和宋平的家在h市的小县城里，都是80年代的老平房，虽然很破，但胜在位置很好，离县里的行政中心很近。

　　这也就说明，警察局离他家很近。

　　林望跃只花了5分钟的时间，就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和五年前一样，里边的设施也没什么变动。

　　林望跃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警察局的门口放了两盆盆栽。

　　她进入警局之后，还是坐在五年前的那个老位置上。

　　只不过上一次是因为自己父母意外去世，这一次是因为宋平的意外去世。

　　和五年前不同的是，那时林望跃的身边，有宋平陪着。

　　警察的问询其实很简单，毕竟林望跃当时在外地，也不可能了解宋平死前经历了什么。

　　“林望跃女士，请问，为什么宋平最后联系的人是你？”

　　“你们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林望跃神情恍惚，下意识地就对警察撒了一个谎：

　　“他说，等我演出回来以后，带我去我一直想要去的海边看看”

　　警察对这个回答没有深究，紧接着问林望跃：

　　“你和宋平认识了十几年，还是邻居，有没有观察到他平时和人结仇的迹象？”

　　林望跃是怎么回答的呢？

　　“没有，宋平不爱说话，整天就是拿着他那些数学公式不停地算，基本上不进行社交，哪里会有人冒出来和他结仇”

　　.....

　　接下来警察又照例问询了很多事情，但大抵都是围绕着宋平是否和别人结仇，是否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些常规的问题，只是日常询问罢了。

　　警察也没抱希望在林望跃身上，毕竟宋平出事的时候，林望跃还在s市进行演出。

　　从作案时间来说，宋平被残忍杀害这件事儿，和林望跃压根没什么关系。

　　至于，为什么宋平最后联系的人是林望跃，警察也没多想。

　　23岁的男孩女孩之间，有联系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更何况他们还是邻居，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日久生情也是能理解的。

　　警察见问不出什么关键信息后，就很客气地请林望跃出去了。

　　“宋平的尸体在哪里呢？”

　　“我听新闻上说，宋平是被残忍杀害的，我想把他带回去，让他入土为安”

　　林望跃在即将走出警察局门口时，扭头问出了这些问题。

　　接待林望跃的警察在面对这些问题时，显得有些左右为难，她朝着林望跃隐蔽地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姐姐，这个按规矩是不能说的，但宋平肯定是你的男朋友，我就悄悄告诉你吧”

　　那位警察小姐姐，凑到林望跃耳边，小声地说道。

　　“宋平先生是研究局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第一时间被法医带走了”

　　“他应该还是秘密研究所的人，因为无父无母的缘故，按规矩尸体是要在研究所里进行安葬的”

　　“姐姐，你没有和宋平先生领证，所以是没有资格收殓宋平先生尸体的”

　　林望跃听到这里的时候，神情有些恍惚。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连收殓宋平尸体这件事儿都做不到。

　　那个研究所林望跃倒是略有耳闻，应该是研究核能领域的，宋平之前提到过这一点。

　　只不过研究所的具体位置，林望跃是真的不知道了。

　　之前宋平被特招进去的时候，他们之间的通讯断了一段时间。

　　再次联系上，还是宋平休假回来的时候，但是研究所里的信息，那是半点也没和林望跃透露。

　　警察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情不好，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人家男朋友刚去世，心情本身就不好，现在甚至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只要是个人，心情就不会很美妙。

　　林望跃消化了一下自己听到的消息，神情恍惚地走出了警察局。

　　出了警察局的大门后，她抬头看向了警察局的招牌，感觉到眼睛有些干涸。

　　在她的记忆里，每次最亲近的人死后，她似乎都要来一趟这个地方。

　　在大部分人的心里，警察局是象征正义的地方。

　　但在林望跃的心里，警察局似乎留给她的只有悲伤。

　　林望跃回家路上，想着宋平生前最后一通电话里对自己说过的话。

　　“跃跃，秘密箱，还有，爱你”

　　林望跃忘了自己回答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宋平的示爱。

　　甚至因为当时的羞怯，匆匆挂断了这个电话，忽视了电话里的不同寻常。

　　她当时不知道那是宋平的最后一通电话。如果知道的话...

　　不，没有如果，当她在电话里听到秘密箱这个词后，她就知道没有如果了。

　　林望跃回家后，先是把家里里外外地看了一遍，发现没有人后，才把家门反锁起来。

　　门反锁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观察石膏娃娃摆放的位置。

　　发现没有什么变化后，又拿出里边叠好的草稿纸。

　　见什么异常都没有，才回到自己房间，半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拿出来之后，林望跃就坐到了书桌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之后，才将笔记本打开。

　　这个笔记本十分破旧，里边原本装订的纸都有些脆了。

　　只不过笔记本的后边还夹杂着一些纸张，这些纸的质感很好，很明显是后边新加上去的。

　　笔记本的第一页，有着一个印章，印章旁边还有一行字，上边写着：

　　“1984年h市制鞋厂劳动一等奖”

　　看到这行字林望跃想起来了，宋平的妈妈，以前就是在这个制鞋厂工作的。

　　只不过这个制鞋厂到90年代的时候，因为厂里效益不好，直接破产了，宋平妈妈也失去了这份工作。

　　这个本子应该就是宋平妈妈得到的奖品，她把这个本子给了宋平。

　　林望跃想起来了，她是1985年才认识的宋平，那年她五岁。

　　看来这个笔记本陪伴宋平的时间，比她陪伴宋平的时间要多一年。

　　林望跃快速地把本子给翻了个遍，在最后几页，找到了宋平写得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

　　林望跃将那几页发脆的纸，小心翼翼地撕下来，争取让原来的本子看起来没有被撕过的痕迹。

　　林望跃将那几张被撕下的数学公式，挨个拍了张照片。

　　记载照片的胶卷和原稿，被她藏进床深处，另一个更隐蔽的暗格里。

　　等林望跃处理好这些事情后，才静下心来翻看，从宋平那里拿来的笔记本。

　　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就好像是回顾了一遍，曾经宋平走过的人生。

　　林望跃知道宋平很宝贝这个本子，所以她从来没有主动要求看这个笔记本的内容。

　　笔记本从第二页开始，全部都是宋平写的日记。

　　林望跃又往后翻了翻，才明白宋平宝贝这个本子的缘故。

　　原来这个笔记本是他的日记和随笔，都是一些很私密的事情。

　　当然，日记这种东西，经过数十年在阅读的话，不仅会感慨当年的幼稚，更会感到一些羞耻——原来自己当年那么矫情。

　　只不过宋平的本子很官方，记载的内容很少，那些让人看了脚趾抓地的内容，同样也很少。

　　宋平每一次记载的内容，大概只有两三行，但这个本子，却密密麻麻地记载了宋平18年的生活。

　　日记本上记载的是，他生命从5岁到23岁终止那一刻的全部。

　　在阅读的过程中，林望跃发现笔记本夹杂着不少的粉色纸张。

　　当她把粉色的那些纸展开，仔细读过里边的内容后，才发现。

　　这12张独特的粉色纸页，每张都写满了宋平对自己，尚未诉之于口的爱意。

　　林望跃仔细读着那12页纸上的内容，泪水又一次铺满了眼眶。

　　宋平的字写得非常不好看！非常潦草！

　　要是不熟悉的人，可能根本看不懂他写的是什么东西。

　　但是林望跃看得懂，她和宋平认识18年，宋平的所有一切她都看得懂。

　　只是她为了自己所谓的梦想和虚荣心，一直都没有回应过宋平。

　　如果不是看到这12页纸，她甚至都不知道，宋平对自己有这样赤忱而又炙热的感情。

　　林望跃就这样坐在书桌前，一点点地翻看着宋平的笔记，短短一个下午就看尽了宋平18年的生活。

　　笔记上最后的一篇日记，是宋平死亡前一天写的，上边只有短短几句话。

　　“跃跃，不要来找我了，带着你的梦想飞向天空吧”

　　“林望跃，我真的很喜欢你，人人都说我爱数学胜过一切，可是没人知道，我爱你才胜过一切”

　　“跃跃我们两个的一生都是在不幸中度过，我现在想要让你幸福，你就把我当成天上的云吧”

　　这些记在日记本上的话，让林望跃再次泪崩，同时她也再次确认了，这场死亡一定是宋平提前就知晓的。

　　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