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8、第 98 章 ...

  •   堂下百姓敛息瞠目,脸上愈发精彩的表情好似在说“世上竟还有如此心思恶毒的人!”

      “求老爷救我,我都招,什么都招!”男子涕泗横流,伏地恸哭。

      刘县令撩袍探臂,捞起他的肩膀,一副衷心为民的体恤模样,“你且慢慢说,有何冤情,今日在这大堂上,本官都能为你平了!”

      男子磕绊道:“是、是……我在宋府做工,负责喂养马匹。前段时间,李管家突然找到我,说让我去办件事。我、我当时想着主子特地找我,要是办好了,或许能得主子青眼,说不准能换个月钱高点的差事。我家不富裕,上有老,下有小……”

      “说重点!”刘县令不耐催促。

      男子要出口的话立刻拐了个弯,“管家就让我去殴人,说让把事情做利索些,我本来不想做,但是管家说如果不做,就把我赶出府去。我没了办法,这才不得不按着他的话做了。

      “结果前几天回家路上,突然冒出来个人,戴着面巾,提了把刀就捅我。我疼得昏了过去,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城外的乱葬岗里。我不敢回家,只好躲在义庄里,想着寻个机会,回家看望妻女。”

      “他胸口上还有未愈的伤口。”陆承渊适时开口。

      “对对!”男子闻言扒开前襟,露出里头微微泛红的纱布,显然是刚刚才包上的。

      到此,前情后果都浮出水面,刘县令倒竖两眉,瞪视宋昱宁,“如今证据齐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说这话时,宋昱宁正抱着双臂,像个无关己事的旁观者那般,看着跟前几人诉说自己的罪状。

      直到刘县令口呼自己的名字,他才慢慢转眼,却是云淡风轻说:“谁知道他是不是旁人寻来做戏的?

      “他是我府上的马夫,我要殴人,会蠢到用自己府上的人吗?”宋昱宁一哂,“我直接从黑市上随便找个人不就完了。”

      他说的不无道理,众人陷入深思,男子跪地愕然,扬起下巴盯着他讷讷蠕唇,“我、我……”

      陆承渊依旧镇定自若,“那你的意思是你不肯认了?”

      宋昱宁掸掸下摆,“莫须有的事,我认什么?”

      “你!”刘县令看不惯他这副惹人讨厌的嘴脸,气得肺腔起伏。

      忽有一人插言,嗓音温然,“他说是受管家唆使,把那管家找来一问,不就能知道是谁在撒谎?”

      刘县令回头看去,江鹤坐在上首,撑额望来。见此刘县令挑起个谄媚的笑,举手称赞道:“还是大人高明!”

      旋即差使捕快,“快去宋府,把那管家拿来。”

      等待的间隙,刘县令回到主位落座,堂中一时多了许多人,实在拥杂,刘县令便将些无关紧要的人先遣到堂下,只留了几个重要的人,其中包括陆承渊。

      李肃很快赶来,来的时候脑门上全是汗,惶惶急急挤开人群,登入堂内。

      “二郎。”他先看见宋昱宁,又转眼瞧见堂中或熟悉或陌生的人。

      刘县令在上头呵道:“别东张西望的,来了还不先拜见老爷!”

      李肃恭恭敬敬拜了,跪在地上,听刘县令问说:“本官叫你来,是有件事要问你,你须得如实回答。

      “本官问你,你旁边那人,你可认识?”

      李肃觑了眼跟自己一样跪在地上的男子,先前他一直垂着脑袋,此刻也把头转过来。

      两相对视,李肃回说:“回老爷,认识,是马房里管马的仆役,叫郑敬。”

      “郑敬说是你指使他去殴人的,你可认?”

      说罢,刘县令眼光似刀,紧盯着李肃的脸,生怕错过他分毫的表情。

      除他之外,在场其余人也都注意着他。

      反观宋昱宁,负手静立,眼神淡离,似根本不惧他会说出什么话。

      李肃不答反问,“敢问老爷,殴的是谁?”

      刘县令“噌”地冒起火来,他这意思肯定是打算装糊涂,咬死不认这事了。奈何他还没办法治这人,只好咬牙道:“你再往后看看,坐着的那人,你难道不认识?”

      李肃往后看,与斜里歪坐着的云京撞上目光,他气色很差,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了罪魁祸首,脸色愈发灰白,反衬得眉毛眼珠都黑浓得嚇人。

      “如何?你是认还是不认?”

      说这话时,刘县令根本没抱太大希望,他琢磨着用点手段,“不认就……”

      与此同时,下头的李肃忽然叩头,“我认。”字字清晰。

      刘县令惊得嘴都打瓢了,“啊?你认了?”

      这突如其来的认罪把众人打得措手不及,惊愕注目堂中人,李肃迎着目光,抬头定定说:“确实是我要他去做的,这罪我认了。”

      刘县令被惊喜砸昏了头,懵懵然问,“等等,那你又是受谁指使的?是宋昱宁让你这么干的吗?”

      陆承渊把这一切收入眼中,转眼看宋昱宁无动于衷的样子,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一般。

      他心感不妙,李肃是宋昱宁的心腹,如今突然认罪,肯定是打算替宋昱宁认下所有罪状,助他脱身。

      之后任刘县令如何问,李肃定然都不会承认这事与宋昱宁有关。

      陆承渊已料得结果,不似其余人那般惊喜期待,反而通体生凉。

      官府找上门说要为云京平怨的时候,陆承渊就想到刘县令是要借此对付宋昱宁。

      不过仅凭一张嘴,定然无法按实宋昱宁的罪名,他思来想去,想到打伤云京的人,若是能将他找到,通过他的口来指任宋昱宁,那么就可以直接落实他的罪行。

      当初,事情刚出的时候,他们想要找到殴人的人,奈何宋府权力滔天,而他们自己没有半点势力,仿佛大海捞针,完全找不到那人的一点影子。

      但眼下有江鹤在,有他的助力,陆承渊很快得知殴人的人叫郑敬,便去他家寻他,谁知从他妻子口中得知他已多日未归。

      想到宋昱宁心狠手辣的性子,陆承渊心觉不好,就拜托静央寻找。得到郑敬的行踪后,陆承渊本想自己去抓人,可又怕会被人盯上,于是求了平日不怎么露面的李二帮忙,这才把人给带到了这公堂上。

      本以为怎么也会打宋昱宁一个措手不及,谁知他早就找好了顶罪的人。

      “回老爷……”李肃慢吞回话,声音拉得漫长,像是故意吊起众人的胃口。

      陆承渊听着暗暗叹息,这一次终究是无法将他下狱了。

      “确是宋昱宁让我这么做的。”

      话音未落,忽地哗然一片,百姓们就像煮沸了的开水般,惊讶于李肃的话,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不止他们讶异,连刘县令都腾地站起,手掌不小心把惊堂木推落在地,师爷震惊之余,忙蹲下身给它拾起,重新放在桌上。

      宋昱宁冷然转头,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李肃,你说什么?!”

      李肃并不看他,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委通通道来,字字清晰,敲击在每个人的耳畔。

      尤其宋昱宁,脑中嗡嗡作响,自若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纹。事情脱出了他的掌控,本该老老实实扛下罪名的李肃现在在堂前诉诸自己的罪状。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李肃竟然背叛了自己!

      宋昱宁最是信任他,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由他来办,他也让宋昱宁放心,从未失过手。

      在衙门突然开始针对宋府的时候,宋昱宁就想好了这个脱身之策,李肃欣然同意,宋昱宁还对他承诺,定然会将他救出来,让他宽心。

      可如今李肃突然违诺,宋昱宁大脑发昏,仿佛神魂被剥离在外,看见李肃的嘴一动一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很奇怪,心中愤恨怨怼不多,更多的是不解。

      为何所有人都要背离自己,大哥也是,李肃也是,难道他们都这么恨自己吗?

      刘县令狂喜之后,惊堂木一拍,“来人!把宋昱宁给我押下!”

      两名捕快气势汹汹朝他走去,直到被人反剪双臂按在地上,宋昱宁都还怔愣着没有反应,如同失去了知觉一般。

      李肃始终没有看他,往日总是把目光聚在自己身上的人,此刻却连个眼神都不愿意分来。

      宋昱宁眼底漫起血丝,翕动双唇,无声道:“为什么?”

      之后声音放大,又问,“为什么?”

      他开始不管不顾地嘶嚎起来,在地上挣扎着要冲向李肃,双眼瞪红,如同只凄戾悲鸣的小兽。

      “到底为什么!”

      这时候,他在崩溃中才终于露出点少年该有的情态,不解,痛苦,难以接受会被面前最信任的人背叛。

      刘县令喜闻乐见,没有阻止他在堂中嚎叫,好整以暇坐回木椅中,看着这出两相残杀的好戏。

      陆承渊冷眼旁观,并不同情被背叛的宋昱宁,他这样的人,性情淡漠,下手狠辣,无怪乎手下人会突然倒戈。

      是以他只在最初听到李肃的话时有所震动,此刻完完全全冷静下来,并不觉得有何不对。

      堂内堂外响彻宋昱宁撕心裂肺的喊声,百姓们看得愈发解气,紧着心等待接下来的情况。

      就见屹然不动的李肃突然转首,“二郎,这都是为了你好。”

      “什么叫为我好,你这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宋昱宁面目扭曲,发丝都凌乱了,垂落双肩,“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居然敢背叛我!李肃,你说啊!”

      “没有人给我好处,我不能再看着你如此做恶下去了。”李肃黯然摇头道。

      “我不信!你这话骗骗别人可以,可骗不了我,到底为什么背叛我!你说啊!”

      李肃无奈抿唇,抬眼看着宋昱宁近乎癫狂的形容,叹口气,将实情道出,“你走后,大郎来了信,他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知你做过的错事,要我一定管束好你。到万不得已之时,将你……”顿了顿,他艰难启齿,“送进大狱……”

      宋昱宁眼瞳剧震,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眸,而李肃还在说:“他说只有这样,你才能真的明白自己错到哪里了……”

      “他,竟然是他……”宋昱宁失神呢喃,不再挣扎,一瞬颓废下来,靠身后两人捞着,才没坠到地上。

      在众人以为他已经认命时,他忽然搐动双肩,低低笑起来,而后笑声变大,疯癫至极。

      宋昱宁仰天狂笑,眼中溢出泪来,转瞬淌落,“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强烈的不甘涌上心扉,他想让那个抛下他远走的人后悔,后悔把自己送到狱中。

      他要去吴州见他,质问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这个弟弟,为何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明明少时对自己宠爱有加的,凭什么现在就都变了!

      刹那灵光,宋昱宁想起自己最后的底牌,赶紧投去目光,泪光未散,在模糊中看清江鹤的脸。

      江鹤迎着他焦灼的视线起身,刘县令看见他站起,忙绕下来,“大人,怎么了?”

      “大人救我!”宋昱宁冲他喊道,俨然把他当作救命稻草。

      江鹤就是眼下唯一能救自己的人,这也是他保证了的。

      官府的人寻上门来抓人,宋昱宁很快就收到了仆从的消息,他没当回事,把仆从打发走了。

      这时候从墙上突然跃下来个人,宋昱宁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江鹤身边的心腹。

      宋昱宁以为是江鹤有事找他,“是侍郎大人有何吩咐吗?”

      静央摇摇头,“大人叫我来告诉你,官府的人要抓你问罪,想要借此扳倒你。但他们并没有证据,这案子注定成不了,所以让你宽心跟他们走。就算堂中真出了问题,大人也会保你无虞。”

      宋昱宁吃下这颗定心丸,他本来也做了周密的筹划,不怕官府的人来抓,“大人也要去衙门吗?”

      “是,大人会去看刘县令审案,出现任何意外,大人都能出手帮你。”

      江鹤越走越近,宋昱宁眼中燃起熊熊火光,唇角上扬,配合着满面泪水,疯态毕露,嚇人不已。

      刘县令闻言一急,“大人,这案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大人不会还要帮他吧?”

      他听了宋昱宁喊出的话,紧张难掩,不由想起账簿的事,难不成宋昱宁用账簿投诚,已经跟江侍郎联手了?

      刘县令越想越害怕,就看江鹤稳步走近宋昱宁,而他只能跟在江鹤后头,心下惴惴。

      江鹤停在离宋昱宁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笑容和煦,宋昱宁巴巴唤他,“大人。”

      “刘大人。”

      刘县令一个激灵,心道:不会吧,还真要救他?

      心狂跳起来,他走到近前,俯首道:“侍郎请说。”

      “既然这案子清清楚楚,还愣着做什么,该关的关,该放的放,别误了下面的事。”

      宋昱宁嘴角扬起的笑彻底凝固,怔然道:“大人?”

      江鹤冷淡转身,看都不看他一眼。

      刘县令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头昏脑涨,幸福得踩不到实处,“没听到大人说的吗?快把这三人都给我押入大牢收监!”

      郑敬蓦然抬首,“老爷,我是被逼迫的,都是他们逼我的!求老爷网开一面,放我回家!”

      他跪伏在地,冲着刘县令疯狂磕头,咚咚咚,听得刘县令眉头愈发收紧,指使差役道:“快点拖下去啊!”

      立时上来两个差役,分别拖起郑敬的两边臂膀,也不顾他拼命的喊叫,将人半拖半拽直接拉离了大堂。

      而李肃则是自动站起,由差役带着往外走。

      走了两人,堂中被捕快死死按住的宋昱宁瞬间成了焦点所在,他再不复刚来时的运筹帷幄,此刻再没人能救他,他一言不发,沉默地由人拖起。

      错过陆承渊身侧时,他突然转头,眉眼压低,黑沉阴恻,“是你跟他说的?”

      陆承渊蹙眉,“谁?”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宋昱宁话里“他”指的是谁,就听宋昱宁冷冷一笑,“陆承渊,你告诉他。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他,若我死了,我会化为厉鬼,每日纠缠他,让他夜夜不得安宁。他不是喜欢吴州吗?我就让他怕极了那地方,再不敢在吴州待着。”

      他阴狠狠地瞪着眼,仿佛穿透陆承渊的脸,在看着旁的人。

      “还啰嗦什么,快将人给我带下去!”刘县令在后头催促,两个捕快不敢再多耽搁,赶忙压着宋昱宁离开了。

      堂外百姓看恶人伏法,吐出口恶气,对宋昱宁又骂又吐,恨不得捡起地上的石头块砸他。

      其中表现最为强烈的,当属儿子被绑走的李湖,指着他骂骂咧咧,把今生最难听的秽语都骂到了他头上。

      而陆承渊盯着宋昱宁逐渐没于人群的背影,脑袋盘旋着他刚才的诅咒之言,一刹灵光,终于明白他刚说的人是谁。

      是已经去了吴州的于适。

      陆承渊慢慢揪起眉头,眼里漾起疑惑,不等细思,刘县令谄媚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此间事已了,侍郎不如同下官一起吃饭解乏?”

      他搓搓手,满眼期待,江鹤莞尔笑笑,背过手摇摇头,“不对啊,刘大人,案子还没审完呢。”

      刘县令表情空白一瞬,“可罪魁祸首已经伏法,难道侍郎说的是抚恤受害人的事?”

      他自以为猜到了江鹤的想法,立刻转到云京一行人的那块,“侍郎宽心,等下官抄了宋昱宁的家,会给这位小郎君该有的补偿。”

      可江鹤仍是摇头,看得刘县令愈发困惑。

      “我说的案子,是你与宋昱宁勾结,贪墨受贿的事。”

      刘县令登时白了脸,“我没—”

      “欸,我的话还没说完。”江鹤嗓音轻缓,撩袍转身,朝着上首县令主案的木案走去。

      头顶匾额上洋洋洒洒“明镜高悬”四个大字,仿佛照出道金光,洒满江鹤周身。

      他落座在交椅上,眼神逐渐冷淡,睨着下方早已慌了手脚的刘县令,“不仅如此,你假借修建驿站之名,欺瞒户部,蒙蔽陛下,敛取大笔钱财。这一桩桩一件件,我不该审吗?”

      刘县令感觉脑中有根琴弦倏然绷紧,“铮”一声,他跟着嗡嗡作响的余音下跪,齿关上下打颤,连个字都说不出了。

      百姓们眼观这幕,震惊之余,不忘夸赞江鹤的清正廉洁。而陆承渊对此毫不意外,因为这些都是他们早已商议好的。

      江鹤假意接受宋昱宁的示好,通过他进一步收集刘县令的罪证,从而得到记录他多年来贪墨的账册。

      铁证如山,又有百姓在场,出面作证,刘县令纵使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无法将黑的说成白的,最终被江鹤暂且革掉官职,关入大狱,不日回京交由刑部问责。

      除去了云城的毒瘤,人人叫好,将江鹤视为来为他们肃清瘴气的活菩萨。

      孙夫人也不用离开云城,陆承渊的织品铺子在她的支持下成功开了起来,他本身手艺就好,再加上价格宜人,没出几日,便在云城的织品圈子里出了名。

      大批的单子到来,他忙得团团转,累归累,可看着逐渐充盈的荷包,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

      直到一日,他正忙活着,忽然得知江鹤要离开的消息,陆承渊立刻搁下手中活计,与崔景晏一同带了陆灵和李二狗去送他。

      铺子里忙,陆灵和二狗也开始帮忙做事,陆灵还是老样子,鬼灵精一个,但偶尔还会耍耍小性子。

      倒是二狗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仅瘦了,连性子都变了,沉稳得就跟个老头一般,只是在面对陆灵时,才会泄露出些孩子天性。

      陆承渊在这期间也想开了,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小时候或许喜欢,但长大了就不一定了。所以陆承渊跟李二商议好,决定不再干涉俩孩子的关系,让他们自由发展。

      到衙门时,门前停着好几辆马车,正在装东西。陆承渊打眼细瞧,在里面看见个熟人。

      “静央兄!”

      静央抬起头,见是他们,扬起个明媚的笑容。打过招呼后,带着几人进入衙门。

      彼时江鹤正在书房跟人交代事情,云城没了县令,江鹤只得暂任县令一职,等朝廷那边新派了人再回去。他这段时间住在衙门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来处理,不可谓不辛苦。

      过了好一会儿,江鹤总算处理好,出来看见陆承渊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奇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不是一个人。”陆承渊摇摇头,指着后头,“陆灵那孩子玩心大,拉了二狗疯跑去了,景晏担心他们,跟着也去了。”

      江鹤点点头,“走之前还能再看他们一眼,这心里都觉得舒坦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何对这俩孩子如此优待?”

      江鹤浅笑,坦言说:“很像啊。我有一个朋友,我们自幼相识,从小他身子就弱,印象里他总是躲在我身后,我也习惯了他依靠我的样子。那天在马车上,我看见陆灵明明很害怕却还张着双臂护在二狗身前,有一瞬我竟都恍惚了,像看见从前的自己了。”

      陆承渊听他说完,顿感玄妙,若是那天两个孩子没有偷跑出去,也没有在那个时间碰上江鹤的马车,那么后面的一系列事情都不会发生,只能说是缘分。

      “那李肃突然倒戈的事情也是意外吗?”

      其实那天从衙门离开,陆承渊就一直没有搞懂李肃为何会突然背弃宋昱宁,明明他是宋昱宁的心腹,若说是因为于适,可为何从前没有这么做。

      可他那时有别的事要处理,后来忙起铺子的事就给忘了,此刻见到江鹤才想起来要问。

      “自然……”江鹤深深一笑,“不是。”

      他背手转身,沐浴在晚秋的碎光中,“我知道他会找替罪羊,便让静央把他身边的人都调查了一番。李肃对他最忠心,宋昱宁肯定他不会背叛……但与其说他是忠心于宋昱宁,不如说他只是把宋昱宁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了。”

      “你的意思是……宋昱宁是李肃所出?”

      若真如此,那可太过荒唐了。

      不过江鹤很快否定了他的话,“李肃看着二人长大,宋凝清脾气好,深受家里人喜欢。可宋昱宁不同,作为家中幼子,他几乎是活在了宋凝清的光芒下,不如宋凝清受宠,也没有他精明的头脑,不过还好,李肃是喜欢他的。

      “所以我以宋凝清的语气给李肃写了封信,说明其中利害,讲明若是真为了宋昱宁好,就要阻止他再错下去,果然李肃就上钩了。”

      原来真相是这样一回事,陆承渊不由对江鹤的手段有了更深一层的观感,感叹怪不得他如此年轻就已当上了户部的二把手。

      与江鹤拜别,出来时,外头寒风凛凛,秋意已深,冬日将至。

      陆承渊缩缩下巴,抬手把崔景晏的手牵入掌中,掌心的温度暖化了他手上的凉意,崔景晏若有所感偏头看他。

      陆承渊垂下眼与他对视,吸吸红彤的鼻尖,嗓音稀松平常,却又珍重无比。

      “景晏,冬天要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第 98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