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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   今日高兴开怀,搬到了繁华热闹的城里,李二别提有多美滋了,他其实早看出了陆承渊有副聪明脑瓜,能成大事。

      不说别的,就谈这刺绣,多精细多考验人的活计!

      搁在自己的粗手里指定是不成,不把那布给扯坏了就算好的。可陆承渊不仅会,还成功把这铺子给盘下来了,足见其智慧。

      李二越想越觉得跟着自己这兄弟肯定能发大财,一时美得像是躺在了云端,整颗心都漂浮着,让心里的美意吹得舒爽。

      手里的酒更是一碗接着一碗,牛饮似的,拉扯着以后的大腿,开始频频劝酒。

      “好兄弟,来!喝下这一碗,咱以后就跟着你混,你说往哪儿就往哪儿,绝对跟老黄牛一样都听你的!”酒蒙子一般,口中吐着浓重熏人的酒味,嗓门大得震耳。

      陆承渊用手推了推他靠过来的牛脑袋,尽量离那满含酒气的热息远一些,“李二哥真的是喝多了。”干巴巴地扯唇,露出个笑也不是的笑容。

      看起来敷衍极了,像是极端不喜他这随口就称兄道弟的好哥哥一样。

      但陆承渊心里明明白白的,他也不想这样表现,李二一家能来,他是发自内心的欢喜,铺子里热闹一些,总比冷冷清清的要好。

      再说了,绣品铺子还未正式开,后面还有诸多的事要做,李二能来帮他一臂之力也是好的。

      从哪个方面来看,几人的到来都是好事。

      只是如今当真是开心不起来。

      目光不由自主又低扫过去,对面的崔景晏坐得端端正正,他面前也摆了碗酒,李二给他倒的。不过都还没劝到他跟前,李二自己就已经给自己灌懵了。

      崔景晏一直未曾饮酒,话也少得可怜,只偶尔跟陆灵交谈几句,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坐着。用那青葱般的玉指撩拨几下碗中的酒液,也不喝,就跟玩似的,点着那酒打趣。

      这动作看起来没什么,平平无奇,但陆承渊刚见识过他愤而离开的模样,此刻神经敏感至极,总觉得他点着碗中酒是有点什么含义。

      比如借着这个思考自己到底有多少事让他生气,又或者他打算几日不理自己。

      诸如此类的猜想一窝蜂地冲入脑子,把本来就混沌的脑袋搅得愈发乱糟,叫酒意再一冲,陆承渊简直恨不得现在就把众人都赶出去,只留下他和这猜不透心思的人在一块,再认真问一问,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惜终究都是妄想,肩膀忽地一重,肤色黢黑的大手搭在上面,紧接着一碗酒就朝自己撞了过来,“来来来!干杯!”

      手里还未喝完的酒碗被撞得零散,泼出好些清透的酒液,陆承渊眼下赶不走这些人,心里不由苦闷起来,磨了磨牙,当头就开始灌起酒。

      好!既然如此,那不如一醉解千愁!

      痛快饮尽,他搬起桌上的酒坛子又给自己倒满一碗,对着李二手里的酒就是一迎,“喝!李二哥!喝起来!”

      突然嚎出的一嗓子吸引了桌上其他人的注意,好在两个小孩不耐烦这么长时间的酒局,早跑出去玩了,不然乍听如此动静,必是要哭闹起来。

      崔景晏掀起浓密遮下的眼睫,里头清透却看不出眼底情绪的眸子淡淡扫过,将那似疯了般,纵情饮酒的人装进眼中。

      “景晏,不喝酒吗?”坐在旁边的阿柳蓦然开口,声音若夏日小溪潺潺,清泠泠的,润泽心灵。

      自酒局开始,二人鲜少交谈,大抵都不是什么欢脱的性子,各自安好便就罢了,也不必非为了聊天而开口。

      崔景晏本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实在不想他竟先开了口,还问起这么件稀松平常的事。

      迅速收敛思绪,崔景晏摇摇头,停了点着清液的动作,“我不喜喝酒,喝多了头晕。”

      “我与你是同感,我也喝不了酒。只是他爱喝,我在家中时便陪着抿上几小口,不然一个人独饮,总觉得他太可怜了。”

      崔景晏清楚他口中的“他”是谁,分神瞧了眼身侧的人,通体神态温和,时常挂有浅笑。说起这话时,眼角眉梢都笑开了,晕有清晰可见的幸福。

      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这人,或许不止喜欢,已经到了爱。

      崔景晏转开目光,又看了眼那边正牛饮着的李二,容貌算不上好,连声音都是粗里粗气的。眼下醉酒,颤巍巍的手端不稳酒碗,喝进去的酒还没有流出来的多,把大片前襟都弄湿了。

      可谓是狼狈不堪至极。

      这样一看,二人在一起,如何看如何都是不相配的,就跟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一样。

      这时阿柳轻忽忽地笑起来,“你是不是觉得二哥他配不上我?”瞧过来的眼神略带促狭,像是一眼就看出了崔景晏的心中所想。

      “啊……不是……”

      阿柳倒没有怪罪的意思,温柔的笑好似能包容世间一切,他把双腿从桌下移出,迎着崔景晏不解的目光,俯下身轻轻捋起裤脚。

      崔景晏不明所以,垂下眼,瞧着他动作。

      随着遮蔽一切的裤脚被慢慢撩起,崔景晏的神色变得愕然,甚至震惊。

      那截脚腕子就跟阿柳这人一样白净净的,只是小腿青紫肿胀,根根血管同冬日里丑劣的枯枝般蜿蜒密布,看起来极端丑陋又骇人。

      “这……”

      阿柳看出了他浮上脸庞的惊愕,依旧温文儒雅地笑着,“叫山里头的毒蛇咬的,把命保下来后,腿就这样了。倒不影响走路,就是不能走得太快。”

      一听是毒蛇咬的,崔景晏当即理解了,未跟着陆承渊下山前,他常住山中,也遇到不少毒蛇,清楚它们的厉害。

      有的毒性大的,只需几个呼吸,毒素就会发作,甚至还来不及呼救,人就已经去见阎王了,所以像阿柳这样只是坏条腿,还算是幸运的。

      “其实我原先不是盆地村的人,我家跟这里隔着座山,在另外一个村子里。我是家里的老二,头上有个大哥,身强体壮,常帮爹娘干农活,还有个妹妹,早早就被爹娘嫁出去换了粮食。

      跟盆地村不同,我们村子里有个不成文的传统,会把家里干不动活的老人送到山上,让他们自生自灭,为的是不浪费粮食,连累家人。”

      说到此处,崔景晏其实已经能猜到后面的事情了,但他又不愿意将事情想的太坏,或许是跟自己一样,被村民嫌恶,赶出来的呢?

      但他的想法还是过于天真,不切实际地随着阿柳平平淡淡的话音破碎在空中,“那天在下雨,我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雨,天就像是破了个窟窿。爹跟我说让我在山上等一等他,我答应了,就站在山洞里看着他一步步走远,最后消失不见。

      然后我就等啊,等到雨都停了,只剩下雨点,打在叶子上。下完雨以后,没有月亮,都被挡住了。山洞里很黑,我太害怕了,但是又怕爹回来以后找不到我,所以就忍着害怕一直等。”

      在他说话的同时,李二和陆承渊正奉迎着对方劝酒,嘈杂的声音几乎要钻透耳膜。但阿柳丝毫不受影响,眉宇间也不见一点不耐,絮絮诉说着那段让人听之就忍不住想要落泪的往事。

      “没想到在那山洞里躲雨的不止有我,还有条蛇。雨停了,它要出去,我蹲在山洞门口,挡了它的路。那毒牙咬上去的时候,我还没什么感觉,等有感觉的时候,身体都不能动弹了。

      我就靠在山洞边上,盯着外面,当时到底在想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等我快撑不住的时候,二哥就出现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过来的,一看见我就急吼吼地叫了起来,像是被吓到了。”

      “我当时只觉得他好笑,不想他突然跪倒在我跟前,撩起裤脚就埋下了头。他也不怕被毒到,吐出几口污血,随便擦擦,就又埋下头去。但也幸好有他,我才没死在那儿。

      后来他就要带我走,可我想着我爹还没回来,就想等等他。但二哥却突然急了,骂骂咧咧,说我爹的心都坏透了。那会我大概明白了我爹应该是把我扔了,也就任二哥背着我下了山。”

      崔景晏听着这一切,再看那伤疤,更有感触,仿佛瞧见了那天的一切,更加体会到了他当时的无助与绝望。

      不过眼前人的表现与任何人都不同,他没有半丝怨怼,说到最后,表情也是平平和和的,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当真是个温柔到了骨子里的人。

      阿柳放下裤脚,拍平上面的褶皱,“二哥救了我的命,我愿意报答他,就跟在了他身边。他对我很好,把最好的都给了我,不想我太劳累,事事都依着我。”

      说起这些,他神情都是甜蜜的,眼神似水柔和,险些要把人溺死到里面,不过转瞬又燃起些火气来。

      “但二哥睡觉时不安分,又打呼噜,又不爱洗澡。脾气倔起来就跟头牛一样,我也是跟他动过好几次气。

      最重的一次,已经打算要离开他了,但我刚下定决心,就看见二哥哭了。他从来没哭过,就那次,他跟我发誓说他一定会改。我信了,后来他也确实改了,之后我同他说的事情,他也都记在了心上。”

      阿柳抬眼,深深瞧进崔景晏的眼底,“景晏,我同你说这些,倒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同情。只是两个人相处起来难免有摩擦,总是要磨合磨合。若是不开心了,就要跟对方说,而不是把不开心闷在心里。”

      “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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