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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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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入眼是雪白的石膏吊顶,她不在自己房间?
钟原缓了缓神,扶着床起身,行阅川就半躺在床边的懒人沙发上。
这是他的房间?他抱她进来的?
钟原没出声,仔细打量了一圈,衣架上挂着两件卫衣,桌上一个双肩包,他也没带多少东西。
她光着脚站在地毯上,悄悄套上衣服,尽量不吵醒他,最后拎着鞋子蹑手蹑脚往门口走。
手刚放到门把手上拧开,就跟外边站着的人迎面撞。
“行先生。”
“呀!”
陈岭话堵在心口,惊讶了一瞬,随后脸上戏谑的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钟原忙解释,“你别笑!”
动静吵醒了行阅川,他从懒人沙发上爬起来,三两步走到门口:“怎么了?”
钟原回头看了他一眼:“谢谢你。”
又把手上的鞋放在地上,快速穿好匆匆往楼上去。
陈岭目送人离开,转身又恢复礼貌友好的神色:“行先生,天气预报雨势会加大,防止一楼被淹,我们打算把一楼空出来,为了你的安全得请你搬回隔壁那栋楼去,那边二楼有空余的房间。”
“好,谢谢你,我知道了。”他跟陈岭点头,看人转身走,关上了门收拾东西。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钟原落在床上的围巾。
素色的羊绒围巾,摸在手上很柔软。
行阅川弯嘴笑,她还带了一条围巾,挺好,在这个天能挡些寒湿。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钟原听着手机里的天气新闻,这场雨估计要下到明天早上,江宜城里有些地方已经有了内涝。
铭书跟铭辰担心她的安全,她也没办法,困在这里出不去,只得安慰他们现在情况还好还可控,这些话讲给他们听也讲给自己听。
她捏着手机站在窗口发呆,绵密的雨幕伴随着烈风呼啸,像要把人拖进绝望的深渊。
笃笃笃的敲门声,钟原思绪被拽回来,缓步走到门口,却不妨是行阅川。
他提了提手上的包:“老板说一楼可能会被淹,我能借你的地方呆一呆吗?”
他神色认真,带了些恳求。钟原点点头,侧身让开给他进来:“我这里地方大,你可以睡沙发。”
她又添了一句:“气温降了,你去房间把你的被子拿上来。”
他说谢谢,把包放在桌子上,抬手把围巾递过去:“你忘记拿了。”
钟原脸上的自责懊恼一闪而过,随后是失而复得的惊喜,连声说谢谢。她把围巾收好放在枕头旁,转身看行阅川:“你坐。”
两个人处在一室,谁都没开口说话,门开着,一人把自己的东西理了理,一人坐在床边摆弄手机。
钟原余光一直瞄着他的动作,他好像比几年前更沉稳些,一直都是那种冷清自持的模样。以前就不爱跟同事们说笑,她想他是做领导的,该跟下属保持距离。
私下里她请他送她一程,给他带杯咖啡,他也是彬彬有礼,一副谦和的模样。
后来在迪拜那几个日夜,源于她酒后恶向胆边生,原来他也有那样灼热的一面。
现在呢,被生活打磨,也会说些不着调的话,说自己犯贱。
“在想什么?”
“嗯?”她回了神,摇摇头,“没有,没什么。”
她想说谢谢他来,谢谢他在这里。
她想问问他这几年发生了什么,过得好不好,她却开不了口,找不到立场,连普通朋友那样的寒暄都做不到。
她听见行阅川轻声笑:“休息一会儿,如果冷就再加一件衣服。”
“钟原!”陈岭人没到声先到,脚步迈进房间,看见行阅川也在,朝他点点头并没有多话。
钟原先解释:“一楼淹了,他没地方去了。”
陈岭失笑,并没有说破,他这里这么多房间,哪会让客人没地方去。
“正好你们都在。”他恢复严肃神色,“不要乱走了,山上有塌方,映云湖有可能决堤。已经报了救援,大家听着动静,如果水再涨就去三楼。”
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钟原心跳得有些快,郑重点了点头。
陈岭转身拍了拍行阅川肩膀:“行先生,你照看着她。”
他说完又匆匆往其他地方去,行阅川关上房门把钟原扶着坐回椅子,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别怕,不会有事的。”
他不会让她有事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天空却亮得奇异,豆大的雨点打下来,外面噼里啪啦的声响。
外边走廊有些喧闹,隔壁那栋楼的客人趁一楼淹没之前已经从连廊过来了。人都聚在一起,能互相照应。
她听见外面有人喊水要淹到二楼了,赶紧到三楼去。
“钟原,水不要再喝了,我带了两瓶矿泉水,你现在再吃点面包,我们得到三楼去。”行阅川收拾好东西,又喊她,“速度快一点,鞋带打死结塞进鞋子里,出去之后抓住我的手不要松。”
他边说边动手,重新分配了一下,把她包里重的物品往自己背包里塞,替她把书包带子仔细扣好。
钟原看着他凝重的神色跟着紧张。
行阅川碰到她的手有些凉,缓了神色,柔着声安抚:“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门一开,细细的水流蜿蜒着往里涌,刚刚还说淹到楼梯口眨眼间已经流进了房里。
行阅川走在前面牵着她的手快速往楼梯口去,陈岭站在那里,招呼大家有秩序地往上。
三楼比较小,只有两个人字顶的房间,大家聚在外面的小客厅,钟原听见有人低声啜泣。
众人七嘴八舌问救援什么时候能来,陈岭摆手让大家别慌,他又一次汇报过这里的情况了,救援队正在来的路上。
钟原靠在角落,鞋子湿透连带着身上也是一阵阵寒,她下意识地抬手裹紧围巾,一摸脖子上是空的。
落在房间床上了!
人急急往楼梯口走,行阅川眼疾手快:“去哪里?”
“我围巾落在房间枕头下了。”
她脸色焦急,说着话就薅下他的手。行阅川抓得更紧:“等着,我去拿。”
水淹到他小腿处,行阅川扶着墙尽量快速往房间走,还好床高,围巾干干净净躺在枕头旁,他拿上东西又快速折回。
“哗啦!”
众人循声看,楼梯平台处的纸箱被浸湿,没了支撑的力,倒得七零八落。
钟原心跳到嗓子眼,不顾旁人劝阻,扶着扶手往楼下去。
“行阅川!行阅川!”她扶上他手臂,瞧见他头上不知道是汗珠还是水珠。
“我没事。”他把围巾系到她脖子里,“快上去。”
两个人相扶着上了三楼,陈岭从阳台上进来,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救援来了,大家听我指示,一个一个排队过来。”
顺着云梯往下,不算高,但是下面一片汪洋,钟原还是心惊。
“不要怕,别往下看,一步一步下来,我就在你下面,别怕。钟原别怕。”
他声音给她力量,到了最后一步,行阅川站在冲锋舟上,两只手接过她,稍微一用力把人带进了怀里。
他脸上不寻常的白,眉头拧着。钟原替他把卫衣的帽子往下拉了拉,抖着声问:“你怎么了?”
被她察觉了。
他快速摇了摇头:“左边上臂被箱子砸了,有点疼,不碍事。”
“行阅川你怎么不早说!”她来不及自责,全数被焦急慌张替代。肯定是替她去拿围巾的时候被砸的,当时哗啦的一声就是倒塌的纸箱砸到了他。
钟原转了身小心地往前挪,低声跟救援人员说着什么,握着他的手一直没松。
他心像被柔软的掌心包裹,连肩膀都没有那么疼了。
刚开始到这里来的目的已经不重要了,他想过的那些质问和痛诉委屈,在她跟前都启不了口,他一直都知道是自己放不下她。
晓得她又出现,久别重逢,他不能再让她走。
来日方长,他们之间,会有一个说法一个结果的。
检查并没有大碍,左边上臂轻微骨裂,好好休息,不怎么受力的地方会自行愈合。
钟原放下心,小心地把人扶到床上:“对不起,是因为我你才受了伤。”
行阅川摇头,想说是自己不小心,心里转了转柔声道:“别放在心上,不碍事,过段时间就好了。”
钟原点点头,看着他眼睛:“天气预报雨明天会停,你在这住两天观察一下可以吗?”
又添了一句:“放心,我会照顾你。”
他也跟着笑:“谢谢你留在这里陪我。”
房间里安静,气氛有些微妙,钟原撇过目光不再看他,低声说:“你先跟家里人报个平安吧。”
“好。”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发了几条信息。
她一直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没有出声,眼神迷离,不晓得沉浸在什么事情里。
“钟原。”他柔声喊她,想问她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却被钟原脱口打断:“行阅川,我想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跳楼?”
他不妨她突然问他这个问题,心中还没有做好揭开过往的准备,盯着她的眼睛,嗫喏半晌,最终启唇:“钟原,你还关注着我。”
他笃定的语气让她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却也没有否认。
钟原轻轻搓了搓手:“好歹当过一年同事。”
行阅川自嘲失笑:“只是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