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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长野 ...


  •   烤肉聚餐的第二天下午,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连同安全生活科的女警们一起,将男孩送上前往长野的警车。

      负责开车的是长野警察署的一名四十多岁的巡查部长,孤儿院派来陪同的陪护人员则是一位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女性。

      萩原研二稍微观察了一下,这名女性虽然因为经验不足,在交接时上有些怯场,但胜在认真负责。她考虑到长野县和东京的两地温差,贴心的多带了一件衣服,以备不时之需。

      萩原研二看着着孩子上车,在同僚女警“萩原巡查真是喜欢小孩的好人”的打趣声中,与对方道别。

      他笑眯眯的样子和松田阵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卷发男人的送别台词别具一格,举例来说,大概就是“不要在想着偷跑出去闲晃”,“别以为长野离东京很远”,“我会时不时的到长野检查你有没有好好学习”,“再被我发现乱跑的话,就不是说教这么简单了”这类的话。

      松田阵平想说的其实不止这些。

      ——以后就要一个人生活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可以像爸爸妈妈那样包容照顾你。所以就算是难过,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到处乱跑,更不可以靠近危险的地方。

      ——没有父母的指导。一个人处理这些社会事务时,最开始的时候肯定会遇到很多麻烦。像是入学学校的选择,考试报名,银行存款利息换算等等事情,做决定前一定要在网上做好功课。

      ——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特别是在涉及到钱财的时候,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承诺。成年之前,父母留下来的钱一定要好好存好,绝对不可以轻易进行大额取用。

      ——长野那边他和hagi没办法时时看顾,这个世界不乏仗着自己成人身份,欺负孤儿的人渣。如果觉得受到了不公和胁po,一定不要害怕退缩,要及时寻求法律的手段保护自己。

      这些太多太多的话——才是潜藏在松田阵平那一连串看似凶巴巴的教育之下,真正想说的。

      然而,这些话在舌尖压了很久,松田阵平纠结良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无法说出来。

      这些经验固然真诚。是一个成年人基于自己的社会阅历,对于一个父母双亡、即将独自一人面对社会风浪的孤儿的宝贵建议。但它们……未免,显得太悲凉了。

      松田阵平的叮嘱出自好心,是出于担心对方会在自己看顾不到的地方吃亏的忧虑。但卷发的男人也担心自己这么一件件交代下来,反而会让男孩多想。

      華原澄是一个心思非常敏感细腻的孩子。他的敏感程度,在松田阵平看来,简直比小时候最内向时期的萩原研二还要难搞十倍。至少在松田阵平的记忆里,那个时候的萩原研二虽然因为父亲修车厂的失败有些沮丧,但在家长看不到地方,也没少和自己一起任性捣蛋,完全没有这个小鬼现在这副小心翼翼,字字斟酌的客气。

      万一他嘱咐过度,把气氛搞得像最后一次见面,让这个小鬼以为两人从此不会相见,从而以为自己日后在长野县孤儿院,就是一个没有人管,没有人关心的倒霉小孩,然后伤心难过到做噩梦,像昨天晚上一样从梦中惊醒……

      又或者,男孩误以为两人是最后一次见面后,会想到了更多的事情。毕竟他们之前对这个孩子的照顾也算体贴,几人之间关系很好。对方到了长野,按理来说他和hagi都会一定会去看看。如果被误会这是几人最后一次见面,这种前后反差势必会让人多想。

      毕竟这个小鬼平日里就是一副觉得自己给大家添麻烦的抱歉样。松田阵平完全能猜到華原澄此后的想法:他一定会认为他的松田警官和萩原警官不打算来长野探望他,并不是因为距离和时间,而根本就是讨厌他。认为两位警官虽然明面上表现的温柔体贴,但其实心里早就觉得带着他很困扰。在送走他之后,开心于“终于把这个大麻烦送掉了”,并且打算从此以后互不相干,最好永远也别再见面,然后晚上伤心难过到做噩梦……

      以上的想法全是杞人忧天的无稽之谈。松田阵平本来也并非这样悲观内耗的人,但以松田阵平对这孩子高敏感性格的了解,总觉得这些想法完全有可能出现在对方的脑海里……

      卷发的男人越想越烦。脑海中,那天晚上那个孩子在床上默默流泪的画面,简直就像烙在他视网膜上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松田阵平把自己的电话号码抄写在纸上塞给对方还不够,一定要盯着小孩把这份电话号码完整背下,并且考了足足三遍才罢休。

      这边,卷发的男人自顾自的教育着小孩。旁边,警视厅安全生活科的女警已经于长野警察署和长野孤儿院完成全部的交接手续。其中一名生活科的女警轻轻以手掩嘴,向旁边的同伴靠去,“这个人也是负责交接事务的警察吗……他好像不是生活科的吧……”

      “好像是机动科的?”

      “诶?——那个机动科?”

      “怪不得那么凶的样子……一线的人啊。”

      “但是同样是机动科,萩原巡查就很温柔啊。——啊。他看过来了,莫非是听到了?”

      “——诶诶?好可怕的眼神——糟糕,不会真的听到了吧。”

      自己的一片好心反而被人吐槽,卷发的男人不耐地啧了一声,表情略显郁闷。而旁边的萩原研二看到好友吃瘪,没有一点为好友解围的意思,他以手捂唇,却依旧掩饰不住口内“噗呲噗呲”的闷笑声。

      这种情况已经是两人从小到大屡见不鲜的戏码。松田阵平虽然内心善良,但因为不擅长表达,又加上总是喜欢戴着墨镜,表现出一副略带痞气的样子,所以偶尔会闹出乌龙,吓到不明情况的普通人。

      这本来不过是一件小事,松田阵平也不可能真的和生活科没有恶意的女警们计较。卷发的男人只是下意识地抬了抬自己的墨镜,掩饰了一下在好友面前丢脸的尴尬。

      “松田警官。”

      突然,卷发的男人听到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原本坐在车内,安静听着对方教育的男孩轻轻地笑了起来。

      这是松田阵平这两天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孩子的笑容。

      它轻盈干净,像春日蓝天下绽放、雪白色的山樱花一样。这种生长于日本高海拔、寒带林中的野生樱花因为缺乏人工栽培的原因,相比市区公园观赏性的八重樱和垂枝樱孱弱瘦小,无论是花形和花色都逊色许多。然而,这样的花也有独特的魅力。

      每年的山林赏樱季,这种深山中的山樱林都会尽情的绽放。在湛蓝色晴朗天空的照映下,那些细小的纯白的花朵簇簇地缀满枝头。盛开的花朵和山林天空交相辉印,对比出明丽而干净的颜色,带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感动人心般的灿烂之美。

      “再不停止说教,恐怕要被当成真的恶人了吧,松田警官。”微笑着的男孩打趣道。

      卷发的男人吐槽,“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才被这样笑话的?”

      男孩看着他,“我知道哦,我全部都知道,包括松田警官别扭的担心。”

      “我不是小孩子了,完成可以照顾好自己。所以就请两位警官先生都放心吧。”

      “这段时间承蒙照顾。”

      “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这个臭小鬼,临到走的时候都在促狭他。

      松田阵平在内心抱怨了一声,但他的嘴角却不自觉的微微翘起。

      “嗯。”他轻轻从喉咙中应出一声,带着淡淡的温柔。

      “那么——再见啦。”

      ——这就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与男孩的第一次相遇。

      ——————————————

      爆\炸\物处理班的办公室内,萩原研二单手撑脸,翻阅着本月送来的案件卷宗。

      这几个月送过来的疑案都很多,这个社会并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安定——当然,这是只有警视厅内部人员才知道的情况。

      萩原研二甚至翻到了五十年前的东京失踪案——这起案件似乎不应该分到爆\炸\物处理班?

      他草草地翻了几页,里面都是大段大段、没有任何配图的文字。男人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手机,上面没有收到新邮件的提示。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他明明跟那位接送澄酱的小泉小姐说过,请对方在达到孤儿院后,告诉自己一声,最好让他跟澄酱通一个电话,但现在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是车子还没到吗?但是从早上几人离开,已经过去了将近六个小时,就算是路上堵车,也早就应该到了。

      ——还是说对方搞忘了自己的委托?

      ——是搞忘了委托?还是路上出了意外呢?

      萩原研二一个个排除着原因。交通事故倒是不至于,会不会是澄酱不适应回去的路,在路上引发了某些情况?回想起来,直到那个孩子离开,萩原研二还是不确定孩子出走的原因。对方的心理上,大概还是对“回去”有所排斥。这是一个一直没有被解开的心结。

      披发的男人此刻有点后悔。萩原研二后悔于自己这两天的松懈,至少在澄酱离开前,他应该要把帮助对方把这个心结解决一下。在他们这里,就算直面这些问题刺激到了孩子,引起对方激烈的抗拒,至少他和松田阵平有足够的耐心可以帮助对方缓和这份心情……

      萩原研二倒也没有狂傲到觉得自己对这个问题的处理一定会胜过孤儿院的专业人士,也没有自大的认为自己一定会比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更有耐心和责任感。他只是……稍微有些不放心。

      ——孤儿院是最能看透人性的地方。

      生活在孤儿院的孩子夭折率、伤残率和重病率等各方面要远远高于生活在家人身边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最关心、最在意,可以时刻体察到孩子身体和情绪健康的人,往往只可能是这个孩子的血溶于水的亲人。即使是管理再良好的孤儿院,面对一大群年龄不等、性格参差的孩子,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在保证孩子们物质待遇的同时,很多孤儿院在孩子的精神引导方面,还是存在着一定的不足。

      虽然澄酱离开的时候很乖,但如果小孩真的在路上闹起来……遭到大人斥责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对于长野警察署的警察还是孤儿院的员工来说,经历了一天的驱车、交接工作,想必也非常辛苦。人在身体疲惫的时候,对其他事物的体谅程度也会减弱。

      他们不熟悉澄酱。那个孩子虽然看起来像是不听话的坏孩子,但其实非常懂事。就算是小孩子突然闹脾气,只要好好讲道理,那个孩子一定会听的。他不需要,也不应该遭到斥责。或许再离开的时候,萩原研二应该多向孤儿院的管理者说几句话,关于那个孩子的性格问题,和一些相处的经验。他不应该光顾着观察来人,忽略了这些细节。

      ——这样越想,萩原研二的心就越乱。

      勉强又看了一页,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心情看完资料后,披发的男人干脆将卷宗从面前推开,身体后仰,躺靠在椅背上。

      “啊——完全看不进去呢!”披着头发的男人拉长声音。西村警部不在,他的声音顿时引起来办公室内其他埋头苦读的同僚的共鸣。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类文书的阅读——尤其是阅读之后要求撰写的各种心得和报告,纯粹是形\式\主义,没有多少人喜欢这类事情。

      男人身边传来陆陆续续的笑声,两名同事开着玩笑应和着他的话。萩原研二在同事中的人气一向很好,无论是谁都喜欢和他做朋友。

      然而,在他身边,一向是最不喜欢这些充满形\式主义活动的松田阵平却没有抬头。

      萩原研二微微偏头。

      松田阵平专心致志地看着一份卷宗,但萩原研二注意到,这份手内卷宗无论是纸质还是配色的似乎都和自己手内的这份大相迳庭。对方看的不是这次统一发给□□处理班的卷宗。

      “你在看什么?”

      松田阵平把卷宗的封面掀起,向他这里展示了一下题目。

      10月13日的新案件,长野县发生的一起燃\气\爆\炸事件,受害者姓氏为華原。

      “这是澄酱父母的……”

      “对。我联系长野警察署的人找到的。”松田阵平说,他还在阅读着案件情况,“虽然是意外事故,但是总是有原因的。或许是燃气公司每年的检查没有到位,或许是家庭使用的方法存在不当。总之,我想知道原因,然后看看能不能杜绝。”

      惨死的夫妻和失亲的幼子。松田阵平已经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惨剧了。

      “□□的死亡不是终点。但如果活着的人不能从中吸取教训,对于逝去的人来说,才是真正的死亡。”

      華原夫妻的死\因是厨房燃\气老化,爆\炸分类归属于生活设备隐患爆炸,并不是身为拆弹警察的松田阵平的领域。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此努力一下。

      交番那边,每年年末都会有在学校组织安全生活的讲座和宣传活动,主题各有不同。或许在学习了相关知识后,可以以建议书的形式向那边负宣传的部门提议下一次讲座的主题。松田阵平印象中,最近几年附近交番似乎都没有“安全用气”相关主题的宣传讲座。

      虽然在这件事之前,松田阵平一直觉得那些积极主动地向宣传部门递交企划书和建议书的其他部门的警察只是些喜欢向领导表现自身积极态度,展示自己心系“公共安全”的马屁精。总之,卷发的男人此前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对此类行为的嗤之以鼻。他在内心暗暗决定,如果萩原研二因此揶揄他,那他高低要给自己这位损友一个过肩摔。

      但萩原研二没有笑他。
      .

      松田阵平已经看到了现场勘测部分。他正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了问题。

      “嗯?”

      卷发的男人皱着眉头,“好奇怪。”

      萩原研二翻着手机, “哪里奇怪?”

      松田阵平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他的思维依旧沉浸在面前的材料中。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他翻到后面几页,看完之后,他又返回了最初关于情况说明的几页。卷发的男人不断地在这几页间来回翻着,翻页力度越来越大,几乎要把纸张扯破。

      “这不可能。”

      萩原研二看着他愈发暴躁的动作,“怎么了?”

      “——对不上,”松田阵平说,“现场照片和案件说明完全对不上。”

      他将卷宗内附属的照片全部摊开,分出其中三张照片,那是尸体手臂的放大照,尽管燃烧后变得焦黑的肤色让辨认难度加大,但萩原研二还是认出了尸体身上的抵抗伤。

      抵抗伤为法医术语,指受害者在被锐器所攻击时,出于防卫本能保护重要部位而在肢体上留下的伤。抵抗伤分为主动抵抗伤和被动抵抗伤。主动性抵抗伤主要来自受害者与凶手的夺刀搏斗,多见于手掌。被动性抵抗伤主要产生于受害者面对利器攻击的对头、脸等重要部位的掩护,多见于手臂和手背。

      華原夫妻身上的抵抗伤多在双臂和小腹,是很明显的被动抵抗伤。伤痕的痕迹十分新鲜,切口时间应该也就是事故发生前几个小时。

      “文书对此的解释是说这些伤来自于夫妻在事故前的碰巧发生过家庭矛盾,双方发生肢体冲突。”

      “但是我觉得可行度很低。太巧了。”

      “并且这里也解释不通——”松田阵平翻到其中一张照片,食指轻点。这是一张男方尸体喉咙处的放大照,“这个深度是致命伤。所以死者的死亡原因有两种可能,刀割或者爆\炸。按照规定,就算最后尸检的死因确实为爆炸,这种很明显会导致争议的部分应该是需要重点说明的。但连我这种爆\炸\班的警察都能一眼看到的伤口,长野那些刑事部警察留下的文书里却完全没有相关的说明。这不合理。”

      遗漏致命伤的鉴识。这是非常严重的失误,一旦发现将直接按照渎职处理。若非故意,没有哪个成年人会粗心到这种程度。

      ——这件事情最合理的可能性只有一个:有人在故意掩饰这对夫妻死亡的真相。

      松田阵平甚至怀疑,要不是尸检文书的上传审核对尸体照片的数量和质量有严苛要求,具体到尸体每个部位的拍照角度和拍照光线,对方就连这些可疑的照片都不会放上去。

      ——華原夫妻的死,很可能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是谁杀害了他们?在这个法治社会,真的有人有这样手眼通天的能力吗?不仅杀人灭迹,篡改警方的调查结果,甚至有能力让这份一眼就存在问题的结果安然通过层层审核,并最后落定结案。这起事件已经以意外事故定性,相关的文书也已经被送到档案处封存。如果不是松田阵平心血来潮特意从茫茫档案中调出了这份检查,这份异常的档案很可能就这样被永久埋葬。

      “有权对这些档案进行录入的,只可能也是警察。”松田阵平咬牙,“杀死他们的人是警察,或者说和警察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可以直接干涉案情侦查的结果。”

      卷发的男人纂紧拳头。萩原研二明白松田阵平的心情。警察内部藏污纳垢,以公谋私,颠倒黑白,是松田阵平此生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卷发的男人原本幸福的童年正是因此而毁灭,可以说,直到考入警校,成为警察预备役,松田阵平都在抗拒着警察这个职业。

      但后来,有人改变了他。

      伊达航,诸伏景光、降谷零、鬼塚八藏,这些许许多多的人,他们以身作则,在一天天的朝夕相处中,在一次次的并肩作战中,一点一点的,改变了男人对对警察的看法。警察中不乏好人,或者说,警视厅内大部分的警察,都是真心想要守护民众,秉公执法的优秀警察。也正因如此,松田阵平逐渐放弃了昔日的偏见。不知不觉间,卷发的男人开始以身为警察、以身为这些守护着光明的人的其中一员为荣——虽然他本人并不愿意承认这点。

      而现在,就在他打算彻底走出昔日的阴影之后,他再次看到这份曾经笼罩于自己整个孩童时期的黑暗。

      “该死的!”松田阵平推案而起,“长野的警察,到底都在干什么啊!”他拿起放在旁边的外套打算出门,却被旁边的萩原研二一把拉住。

      “放手,hagi!”

      “抱歉啊。看到你这幅气势汹汹的样子,我怕如果不拦住你,你真的会直接冲到长野警察署,把这份档案丢到署长脸上,然后给他一拳。”萩原研二看了看松田阵平的表情,“——等等,你不会真的是这么想的吧!”

      “我还没那么蠢。”卷发的男人对他翻了一个白眼,“我是想到澄还在那边。现在完全不知道到底是谁篡改了鉴识的结果。无论这件事情最后到底是交给搜查科还是公安部调查,至少要先把他接回来。那个犯人既然已经嚣张到连杀两人,想来如果也不会放过存活下来的孩子。他很可能就是长野县的警察,把那个小鬼留在长野太危险了。”

      “我觉得那个小鬼绝对知道什么。”松田阵平烦躁地抓着头发,“那个家伙找的借口一副总是不着边际的样子。什么——‘想要去离故乡更远的地方’,根本就是因为故乡那里有要伤害他的人吧!该死的!我明明发现了问题,果然当时就应该直接问到底的!”

      卷发的男人后悔不迭。

      “冷静点,阵平酱。”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有着一样的想法。但他在此基础上,还想到更多。

      ——華原夫妻到底是因为什么才遭遇这场杀身之祸?

      ——澄酱,他对于整件事情又了解多少?他或许知道父母死亡的原因,那他知道凶手的身份和目的吗?

      ——如果他知道,那为什么明明和身为警察的自己和阵平酱共处一室,却完全没有向他们求助的打算呢?

      这些问题恐怕只有见到本人才能得到解答了。

      萩原研二在脑内飞快地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总之,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将澄酱从长野给接回来,至少要确保他的安全。阵平酱你先去买票,新干线东京到长野的车票,最快的时间。以防打草惊蛇,我们不能以警视厅警察的身份过去。

      诸伏的哥哥现在就在长野任职,我联系他说明情况,看看能不能给个方便,最好能让我们以孤儿院负责人的身份过去探视。

      东京这边,为了以防万一,我也会跟搜查一课的班长说明情况,我们现在无法确定凶手在长野的身份和地位,以对方的身份,说不定在这边也有人脉。东京警视厅这边至少要留一个知情人。”

      萩原研二查看手机,寻找着诸伏高明的联系方式。他之所以留下这个号码,还是因为毕业的时候景光向对方寄去了自己的毕业时身穿警服的照片,两人玩笑间,诸伏景光说起日后要邀请几人去故乡长野旅游,一起看看自己留在长野警察署的哥哥。没想到现在自己不仅没来及带着礼物过去拜访,第一次发邮件联系还是请求对方予以权\职上的通融。

      “希望是一位好说话的兄长吧。”他呢喃着,快速编辑了一封邮件,摁下了发送确认的按键。

      思虑间,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萩原研二本来没有心情接听,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迅速接通了电话。

      来电的人是那名当时负责接送男孩的小泉小姐。

      ——萩原研二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自从发现档案异常,虽然看起来神色还算自若,但萩原研二内心的焦急和担忧一点不比松田阵平少。那些对于男孩安危的恐惧就像一个越吹越大、逐渐膨胀的气球在他胸腔膨胀。而现在,这个气球的体积达到顶点,即将濒临爆炸。

      电话那头的人,是来询问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有没有接到華原澄的电话。

      華原澄失踪了。

      男孩在前往孤儿院的路上突然消失,护送他的警察将附近的地方找遍,也没有找到男孩的下落。

      电话里的女子非常着急,她大概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工作就会遇到这样棘手的问题。在尝试完所有的寻找后,束手无策的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来电话,向询问两人是否有男孩的线索。她打从心底希望男孩的离开不是因为遭遇了坏人绑架,而只是因为太过想念东京这边帮助过他的警察,所以自己跑了回来。她在电话里反复询问,忐忑的祈祷着失踪的孩子此刻正安全的呆在警察先生的身边。

      ——这当然只是她的异想天开。

      萩原研二愣愣地回复完对方,挂掉了电话。他的脑内一片空白,半响,才将电话的内容转述给松田阵平。

      “……长野那边的警察还在搜索,但是他门自己也承认,找到希望的希望非常渺茫。附近所有可能的地方都盘查过好几遍了,没有一点有价值线索。”

      ——遭遇杀身之祸的夫妻,逍遥法外的凶手。

      ——以及,在长野县的境地内突发失踪的,他们的孩子。

      这不可能是巧合。

      在场的两人都明白,男孩此时的失踪很可能意味着一个最坏的结果。

      松田阵平深吸了一口气,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电话有没有说那个小鬼是在哪里失踪的?”

      “长野县的枫叶温泉旅馆。说是澄酱当时想要上厕所,于是近停在了那里……结果,等待的警察迟迟没有见到他回来,下去一问才发现那个孩子根本没有去厕所。然后就找不到人了。”

      “……我现在愈发觉得,长野县的警察就是一群废物。”松田阵平说道。

      萩原研二没有说话。

      自责,担忧。他和松田阵平共享着同一份感觉。在送那个孩子上车后,他还曾沾沾自喜的向对方说,多亏了那天他突然提出的买酒,才能让他们能在小巷内遇到并救下那个孩子。现在想来这大概是对于他傲慢发言的极致讽刺。

      他确实救下了那个孩子。

      但也是他,一无所知地亲手将这个孩子,送回了杀人凶手的手边。

      萩原研二闭上眼睛,他感到一阵晕眩。这种强烈的愧疚感冲击着他的内心,让他身体也为之战栗。

      ——如果,如果说澄酱真的因此遭遇了不测……

      这个可能性,他不敢想。

      .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长野枫叶温泉旅馆。

      下车之后,華原澄是自己离开的。

      他毕竟不可能真的跟着长野警察署的警察回长野孤儿院。自从在巷道内被找到后,華原澄其实就一直在计划跑路。为了确保能成功,也是不想给那两位好心照顾他的警察添麻烦,他之前的两天一直表现良好,半点离开的想法都没有流露,直到交接之后坐上了前往长野县的车后,才找了个中途上厕所的借口,半路溜走。

      ——虽然这样很可能会给负责接送他的那位长野县的警察先生和孤儿院的小泉小姐引起麻烦……

      “对不起了。”即使知道这样做没有意义,但离开前,男孩还是对着身后的方向,默默地双手和十,做了一个道歉的动作。

      他选择离开的位置不是很好。男孩需要借助某些魔术完成自己离开旅馆的目的。他的魔术刻印已经接受了三项魔术,这项魔术正是其中之一。

      ——華原一族的水下呼吸。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长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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