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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化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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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过年了,何希有真的很喜欢过年这件事,他一直都很喜欢欢天喜地的那种氛围,赶在年前,他给自己和王劝都做了件新衣服,何希有选料子的时候慎重地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一块淡紫色的云纹绸缎料子,摸上去手感丝滑,看着很有质感,连王劝都相中了,何希有以为他也想要这块料子,王劝却选了块黑色的料子银纹料子。
何希有说他估计装成熟,王劝却说:“不耽误干活。”
何希有无话可说了,他确实十指不沾阳春水,有点没理了。
裁缝量了两人的尺寸,说是十日内出活儿,何希有想到新年做衣服的人多,就多加了点钱,让裁缝三天内出活儿。
街上的雪化了不少,何希有最讨厌这种化雪的天气,有些惆怅地道:“不知道过年前能不能化完。”
“化不完,”王劝实话实说,“天太冷。”
何希有:“啊,好烦。”
“又烦。”王劝随口说道。
何希有道:“我真的很讨厌脚底下都是泥和冰的感觉。”
王劝:“你讨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何希有:“我现在就很讨厌你。”
王劝张了张嘴,最后说道:“随你吧。”
王劝的笨嘴拙舌很明显取悦到了何希有,让何希有体会到了说一不二的感觉,俩人回到店里,店里大部分工人已经上工,店里挺热闹的,几张桌子都已经坐满了,店里的杂事看着他眼里放光,说道:“您可回来了啊。”
“咋啦。”何希有乐呵地问。
杂事道:“不少人说要找你,等了半天回去了。”
平时店里的事情,何希有不在的话就是王劝处理,已经成了习惯,店里其他人基本不了解什么情况,什么事都等着他们两个处理。
何希有没太放在心上,每天找他的人都有,也都不是什么大事,他说道:“估计没什么大事儿。”
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道:“何老板现在连几百两的生意都不放在眼里了?”
何希有惊喜道:“方士心?”
“正是,”方士心迈步进来,说道,“你现在可真是不好找啊。”
何希有有一阵子没有看见过方士心了,那日他开业,方士心也没来,只是托人送来了一份贺礼,何希有说道:“你才是不好找,忙什么去了?”
方士心道:“嗨,什么也没干成,我都不好意思说了,我家里有个喜宴,想从你店里订点酒,成不成?”
何希有当然愿意,他问道:“是谁要成亲啊。”
“我啊。”方士心笑道。
何希有:“?”
“啊?”何希有说道,“什么情况。”
方士心道:“别提啦,都是命,兄弟我生了场病,家里人要给我冲喜,不然也不能这么仓促。”
何希有道:“啊,没事吧?”
“已经无恙了,”方士心说,“不过这亲事定了,也不好不结了,我听人说你现在生意做得有模有样,我去谁那订不是订,当然是支持你了。”
“你说这些,”何希有道,“你成亲,这酒要多少有多少。”
方士心看他他身边的王劝,道:“这是当时那个小子?”
王劝已经在对账了,平时这些活儿何希有根本不避讳王劝,是以王劝闲的时候就会对一下流水,何希有兜里有多少钱,王劝比他还清楚。
何希有道:“还记得吗?”
“嗯,”王劝说,“方四郎。”
方士心道:“你记性真好。”
王劝道:“何希有总和我提起你。”
方士心果真有些惊喜,说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我给忘了呢。”
何希有说道:“非但没有,我挡水开业你没来,我还难受了一会儿呢。”
方士心赶紧道:“真的不是我不去,实在是当时病得严重,我也不是不告诉你,只不过这件事实在蹊跷……算了,我们日后再说。”
晚上,方士心留下和何希有一起喝了点酒,临近年关,后厨没人,王劝自己忙了半天,端上了两菜一汤,然后一撩衣摆,随着放下的盘子坐在了桌前,何希有给他倒了杯酒,方士心有些感慨道:“物是人非啊,上次相遇还是在校场,你还是何大郎,王劝还是在校场打杂,现在你们已经把店开起来了,相比我,倒是还停在原地,真是自愧不如啊。”
何希有说道:“说什么屁话。”
他只顾着喝酒,和方士心没什么好说的,俩人的交情说深不深,说浅不浅,正是无话可说的关系,何希有不会交朋友,他只会讨好自己,不会讨好别人,要么就讨好自己的男朋友,现在无人可以让他发|春,自然冷若冰霜了。
方士心道:“我是真心话。”
王劝给他倒满了酒,说道:“人活一世,吃喝二字,其他的都是过眼云烟,能平安就是万幸,何必执着。”
何希有莫名其妙的晲他,说道:“你有病吧。”
“我劝劝你的朋友,”王劝道,“不然让他去死?”
方士心大笑起来,说道:“你俩真有意思。”
“这小子叛逆期到了,”何希有道,“一天犟嘴,谁也从他身上讨不到好处。”
王劝也不反驳,专心伺候着俩人,谁的酒没了,就添上。
方士心怎么瞧着他俩都觉得有意思,说道:“你如兄如父,带这个小娃儿,倒是过得舒坦。”
何希有说:“他自己有爹,说我带他,不如说他照顾我,我看着明白,不懂的事情实则很多,没他真的不行。”
“也是。”方士心道,“你总是性子浮躁,劝儿沉稳,能牵绊着你些。”
全城都知道何希有性子浮躁,何希有也反驳不得,毕竟是自己从家里撕破脸,毁了婚约出来的,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何希有又怎么和人说自己的那些如梦一般的孽缘,说了也估计没人能体谅他,得骂一句蠢材,何希有没有办法,只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得急了,何希有也有些喝多了,方士心说:“我真的羡慕你啊,大郎,你是我辈楷模,有时候我也想有你这样的魄力,从家里请辞,可我没有你这样的本事,能自立门户,唉,这世上有几个人能不在乎别人的唾沫星子呢。”
何希有一拍桌子,响亮地道:“放屁。”
方士心吓了一跳,王劝夹肉,说道:“他喝多了。”
方士心说:“你这酒品,属实一般。”
何希有说:“我酒品还一般?我这酒品还一般?你见过一般的吗?”
“见过,”方士心道,“只不过没想到你也一般。”
何希有心里不痛快,没搭理他的话,自说自话道:“我酒品不错,一会儿我就去睡了,我给你讲,酒品太好的人,城府深。”
“这话倒是,”方士心不以为意,“你见过郑奇一喝醉吗?我好想从来没见过。”
何希有道:“他不喝酒,怕喝多了说出心里话。”
“你也是可惜,”方士心道,“他是有出头之日的,就算不喜欢他,装一装,一辈子不也荣华富贵到手了?更何况郑二郎长得一表人才,就连我不喜欢男人,都觉得他鹤立鸡群,你也算不得吃亏,到底为了什么非要悔婚的?”
方士心也喝了不少,他也有点喝多了。
何希有说道:“我瞧他心机深沉,不喜欢。”
“人嘛。”方士心又说,“没有城府那是傻的,难道你没有?更何况他是个男人,只要他是你自己家的,自己被窝里的,你管他呢,那城府又用不到你身上,你糊涂啊。”
晚上的炉火烧得再旺,何希有仍然是觉得四面八方有冷风攥紧自己的衣袖领口里,他蜷缩着坐在桌前,点了点摇摇欲坠的头,说道:“有些道理。”
方士心道:“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娶谁都是一回事,你和谁成亲,十年、二十年以后,不都是一回事吗,不折腾了。”
何希有颇有感慨地道:“能别人一回事,已经是好事了。”
方士心不明白,说道:“希之,你还不容易吗?你这容貌才学,谁不上赶着你?大家都说,冯十三郎和郑奇一都在追你呢?”
何希有说:“追杀啊?”
“少装傻了,”方士心道,“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谁装傻啊,方士心,”何希有微醺,正是兴头起的时候,说的话也不那么讲究了,“冯十三郎家里三十几个兄弟姐妹,他是个武官,是要打仗的,若是和平也就罢了,这世道,今天在城里风风光光地泡妞,明天就可能打起仗来了,要去背着行囊上战场,这一去,快则三五个月,慢了十几年也有的等,独留我自己在他家深宫大院里守活寡,他那家里的兄弟姐妹,叔叔嫂嫂,不得活吃了我?我年纪轻轻,去给人家当家,凭什么?还不如我现在自己赚点钱,还自在一些。”
方士心听得瞠目结舌,喝了口酒,怔怔地道:“这……倒是,我没想过。”
古人就算是再聪明,也没有现代人在婚恋关系方面想得周到,在他们都在考虑们门当户对的时候,何希有已经在给自己挑婆家了。
方士心道:“这么说……你也考虑过冯十三郎?”
“没看上他,”何希有寡淡地说,“我喜欢聪明的。”
方士心想到冯十三郎平时的模样,也有些哑口无言。
方士心好奇了:“那你没看上郑二郎什么?”
“他?”何希有半真半假地道,“他又有点太聪明了。”
方士心道:“那你这婚事可是不好找。”
何希有说:“是啊。”
方士心却忽然有了想法,说道:“你喜欢看戏吗?”
“枝贵坊不少伶人——你可不要误会,我没有让你找唱戏的的意思,只不过那里的俊男美女可是不少,你整日在家里守着,还能等着姻缘从天上掉下来吗?”
何希有让他说的有些动心了,但是又有些犹豫,空窗了这么长时间,一说到要找对象,他还有点不太习惯了。
方士心看出他的扭捏,说道:“我明日没事,我陪你去。”
“你要成亲了,”何希有瞥了他一眼,“这不大好吧。”
方士心满不在意,说道:“我那亲事……不提也罢,你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可要记在你的账上,我可是没钱的。”
何希有当然不在乎这点钱,点头应了,又看了王劝一眼,王劝闷头把碗底的饭扒干净了,感受到他的视线,瞅了他一眼。
何希有有点尴尬,后又觉得自己没必要感觉不好意思,又挺胸抬头问道:“你去吗?”
王劝说:“不去。”
方士心也笑着道:“你带他干什么?”
何希有说:“怎么带不得了?”
“不是,”方士心苦笑道,“你又觉得我看不起他,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带个小孩去是什么样子,你难不成成亲还要带他进洞房?”
王劝捡了自己的碗,没说什么,下了桌,坐在一旁的桌椅上,翘着二郎腿拿了本书坐在蜡烛旁低头看,仿佛这一切和他没什么关系。
何希有又忍不住操心,说道:“眼睛要看瞎。”
王劝抬头看了眼蜡烛,从展臂伸了根手指从身后桌子上够了根蜡烛,在这根的火光上将它点燃,倾斜蜡烛身将蜡油滴在桌子上,然后把底一戳,书平铺在桌上,二郎腿放下了,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又看了起来。
何希有觉得他听话中又掺杂着些气人,皱起了眉头。
方士心又确认了一遍:“你可别骗我,一定要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