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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正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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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王劝回家之前去买了菜,难得他到家了,何希有还没回来。
院子里都是木材,王如悔正在院子里敲敲打打,何希有下午找了人搬来了这些木头,又给了王如悔五十两工费,这相当于何希有现有资金的四分之一了,王如悔看了眼就知道何希有给得太多了,推辞了。
何希有和他推拉了半天,王如悔执意不肯要,最后何希有给了他二十两,王如悔把这个活儿给接下来了。
何希有说自己不着急,让他随便去做,然后就出门去了,似乎也不想监工,他对王如悔的手艺完全放心。
王劝回来了,喂了鱼,扫了扫地上的木屑,何希有还没回来,他便先去做了饭,一直到吃完饭,何希有都还没有回家。
王劝收拾桌子的时候,看了两次门口,便被王如悔看穿了心思,他说道:“想去找就去。”
王劝把抹布放下了:“他说去哪儿了吗?”
“没有,”王如悔道,“毕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京城里遍地都是他的朋友,不会出事的。”
王劝道:“要走也该说一声,这时候还没回来,可能是……”
王如悔便道:“那就找找吧,省得惦记。”
王劝看他不像是生气,便三两下收拾干净了碗筷,他洗干净了手准备出门,临走前又听见王如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劝儿,不要牵扯过深。”
王劝回过头来,看见王如悔坐在房檐下的阴影了,天已经彻底黑了下去,王如悔的脸色也看不大真切。
王如悔说道:“你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和别人牵扯过深,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都是累赘,最后徒增痛苦。”
王劝停顿了须臾,说道:“我知道的。”
说着他没再等王如悔说什么,推开门出去了。
此时夜色深沉,王劝紧蹙着眉头,显得心事重重,何希有往常从来不会这么晚都不回去,他也不是那种不会为人处世、不告而别的人。
王劝三两步登上了房顶,一路疾驰,走遍了何希有平时会去的地方,甚至他还去了一趟醉越楼,顺着二楼的窗户翻进去,找了几个包房,都没有见到人,王劝最后的打算是去何府看一看,结果在路上,遇到了那片他和何希有刚认识的时候去过的河堤。
王劝犹豫了一下,没报什么希望地顺着石阶走下去,他行色匆匆走马观花,结果真让他在抚柳下看到了睡在树梢下的何希有。
何希有喝酒了,估计还喝了不少,王劝一走过去先闻到了酒味儿,然后才见到那个黑漆漆的人影。
他拍了拍何希有的脸,何希有没什么反应,王劝直接把他扛起来,何希有这下子醒了,却是忽然睁开了眼,张嘴就是一条瀑布,吐了王劝一后背。
王劝僵硬地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弹。
他感觉自己背后一阵湿热传来。
何希有吐了还想吐,他又呕了起来,王劝赶紧把他扔下来,让何希有抱着大树吐了个昏天暗地,王劝深深地吸了口气,沉默地脱衣服。
何希有说道:“啊,你来接我了?”
王劝道:“我很希望没来。”
何希有道:“来都来了,还说这些。”
他酒量是真的很好,只吐不醉,吐完了之后,酒就醒了大半,除了走路不太稳当之外,别的都没什么问题。
王劝把上衣脱了,像匈奴人一样,用腰带挂在屁|股后头,赤|膊走在路上,何希有说道:“你这不招蚊子啊。”
然后又笑着说:“不过也没办法,谁叫让我吐了呢。”
王劝不动声色,没有就这件事过多的骂他,他还是没有问何希有是为什么夜不归宿地喝酒,又一个人倒在河岸旁,像个倒霉鬼流浪汉一样。
何希有道:“不好意思,我睡过去了,没赶上回去吃饭。”
“留了你的份,”王劝说,“你饿了就吃。”
何希有不怎么饿,他说道:“还是算了,现在太恶心了。”
王劝便不再说话了,两个人沉默地走在夜色里,何希有看着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王劝的影子瘦瘦小小的,反倒和他本人不太一样,惹得何希有在王劝和他的影子之间看了好几次。
王劝终于不耐烦:“脖子疼?”
何希有道:“你影子看着好小啊。”
好像影子是人骨骼的画像,何希有捏着王劝的肩膀,确实感觉他还是个少年的单薄感。
王劝说道:“因为我是个小孩。”
“也不算很小吧。”何希有说,“过了生日,你就十三岁了。”
王劝是八月份的生日,很快了。
何希有还是没有忍住,主动说:“我今天真的很烦。”
王劝没有接茬,但是也没有打断他,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等着他说,这代表着一个信号:他在听。
何希有觉得自己在一个孩子身上感觉到了安全,他道:“店铺的事情解决了,但是我其实是不想要的。”
王劝只是随口一问:“你去求郑奇一了?”
“你怎么在这些地方这么聪明?”何希有有些无奈了,他说道,“不过不是我求他的,是他自己来找的我。”
王劝说:“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何希有:“……”
何希有再次感觉无奈,他如实道:“感情的事情,你听了也不懂。”
王劝道:“你不是不喜欢他吗?”
何希有仰天叹了口气,他道:“是啊,我真的不想要的,但是他都送到我手边了,而且他也只是想让我给他个机会而已,说句实话,我也并不是很亏吧。”
王劝却看得很开,不太纠结这个问题,一笔带过说道:“你收都收了。”
收都收了,现在已经不适合再去考虑自己要了这个店铺到底合不合适的问题了。
何希有说道:“可是我……”
他是真的很懊恼,挠了挠自己的头皮,把头发都挠散了,他说道:“我当时真的是冲昏了头脑。”
王劝道:“不是也挺好吗?你也可以考虑一下,你不是想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你吗?”
“我不在乎了,”何希有终于说到了最核心的问题,导致自己如此抑郁地罪魁祸首,他说道,“他也就那样吧。”
王劝说:“你怎么一天一个样。”
他是真的不太理解何希有,何希有的想法太跳脱了,也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他总是想很多,又擅自受伤,莫名其妙地就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
王劝是活在一个框里的稳定的人,何希有是跳来跳去的一个点,王劝不太能理解何希有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偶尔试图理解,何希有表现出来的痛苦,又让他觉得有些束手无措。
何希有说道:“我想,人为什么都这么贱呢?”
王劝看了他一眼,眼里很明显有不太明白他又想说什么。
“为什么人的本性就是得不到的更重要呢?”何希有说,“反而是太容易得到的不去珍惜呢,人为什么本性是这样的?”
何希有感觉非常痛苦,他说道:“明明一开始坚定地选择了你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这样吗?难道是我一直以为的是错的?”
王劝简直无言以对,他毕竟还是个还有一个月才十三岁的小孩,再心智成熟,也未染情|爱,他囫囵地道:“也许是吧。”
何希有也没有期望得到一个答案,只是自顾自地宣泄,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塞满了苦闷和不甘心的器具,而这种苦闷和不甘心的来由都非常荒唐——因为人性本恶。
因为多情总被无情恼,因为太容易得到的不会被珍惜,他上辈子,就是这么可笑地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然后被人使用完后随手丢弃。
何希有简直无法消化自己的可笑。
如果郑奇一一直都不爱他,不喜欢他,无论他怎么样,郑奇一的每一面都是在利用他的话,何希有想,自己可能都没有这么难过。
而郑奇一却对他表现出了感兴趣。
那这一切都变得荒谬了起来。
那我又为什么要搭上了一条命?
何希有想,其实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过于轻贱了吗?
何希有这才喝了那么多,但喝多少也解决不了这种自轻自贱的想法了,他甚至心生退意了,觉得其实这一切都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王劝说道:“我不懂这些。”
“应该是有好人的,”王劝说道,“你只是还没遇到。”
“你的正缘还没出现呢,”王劝在买菜时听过不少家长里短,菜摊前的老婆婆就常常用这句话宽慰隔壁那个三十几岁还没有嫁人的女人,“你再着急也没用。”
何希有崩溃道:“那他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还来不来啊!”何希有里子面子都不要了,大喊道,“我没有男人真的会死啊!我真的不能没有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