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真相大白 ...

  •   段誉儿这个寒假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她妈妈琳雯请了全国最好的心理医生,每天给段誉儿心理辅导。

      段誉儿不愿积极配合,经常连着好几天不说话,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琳雯也祈求过段誉儿,跪在地上,希望她开口说话。段誉儿像个苍白的玻璃瓷娃娃,睁着眼睛,大而无神,茫然无措地盯着琳雯。

      段誉儿不吃不喝,不叫不闹,一米六五的个子瘦到了七十几斤。她把自己锁在房间的次数愈发频繁,有时候琳雯敲门,半天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会着急得不停扭门把手。这些杂乱的声音让段誉儿感到恐慌,她会闭上眼尖叫。

      好不容易进房间一次,琳雯央求:“誉儿,咱们去瑞士接受治疗好不好?”

      段誉儿依旧呆呆地盯着房间某处,不给琳雯任何回应。

      琳雯重复:“宝贝咱们去瑞士好不好?”

      沉默。

      倏地,段誉儿转过身看琳雯,眼睛睁的大大的,充满了恐慌,嘴里念念有词,“他回来了。”

      “他回来了。”她如同受到了巨大惊吓一般,突然所作一团,挪动到墙壁一角,把头埋进身体里。

      段文宏只在门缝瞥一眼,就摇头叹息离开。

      天气愈寒冷,段誉儿身上那股阴侧侧毫无生机的味道也就更明显。

      最冷的除夕,琳雯带段誉儿去瑞士看医生。

      伯尔尼的天气更冷,零下几度的天空飘着雪。

      “目前让她少接触新的环境新的人,先静养,可以多和动物大自然相处。哦对了,不要拿闪光灯或者摄影镜头对着她,她这时候非常非常敏感,惧怕一切暴露自己的东西。”医生给琳雯交代完这一切后起身给她的杯子里续满了水。

      “好,谢谢医生。”琳雯因为舟车劳顿,脸上写满了困倦。

      瑞士的山水确实养人,段誉儿也逐渐愿意接受治疗,不那么抗拒沟通了。

      伤口一旦有愈合的征兆,那时间便不再是问题。

      周末在卢塞恩河边散步的时候,段誉儿看到两个小孩正商量着把手里的信塞进屋前的邮箱。

      信外写着“Mein Lieber"(我亲爱的),大概是一封幼稚的告白信。

      “万一Christina发现了怎么办?”其中一个小孩问。

      “她不会发现的,这附近没有监控。”另一个小孩信誓旦旦地拍胸脯。

      段誉儿大脑倏地纵出一些个不合时宜的画面,在某个大课间下课,空无一人的教室,她第一个走进来的时候瞟见后门闪过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她没多想,径直走向座位,发现了那封举报霖昊商的匿名信。

      细细回想起来,那背影有点眼熟。

      监控。

      段誉儿大脑出现两个字。

      之前不调监控,一是没有人知道那封信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时间跨度太大,二是事情闹大前霖昊商已经离职,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必要,三是监控不是想调就能调的。

      她打给琳雯电话:“妈,我想要回国。”

      琳雯执拗不过段誉儿,但见她一天比一天好也放宽了心。

      段誉儿第二天就回国,落地后就去查看了监控。她把那段监控导出来,单独发给了江慕言,没有说任何一个字。

      收到回复的不是段誉儿而是沈默安。

      那时沈默安躺在病床上,输着液,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整个人很虚弱,正对着天花板发呆,却被一旁的手机铃声打断。

      手机号码是陌生的,没有任何署名,地址显示美国。

      沈默安接通,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声音冰冰冷,“为什么放那封匿名信。”

      手机被举在半空中等不到回应,大脑在一瞬间空白,嗡嗡地传出电流声,四周逐渐模糊,世界万籁俱寂。等沈默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迟疑,惊慌,不可思议。

      她四肢冰凉,支撑着爬起,靠在枕头上,“求你不要告诉她好不好?”

      江慕言语气不容置喙,带着怒意和极致的平静,“我问你为什么?”

      沈默安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自己的说法在江慕言眼里是不是解释,她想的是,完蛋了,温霖雨再也不会和她好了。

      “没有,我不知道,你,你别这样问我,”她慌张地抓着床侧的栏杆,紧攥着,几近声嘶力竭地喊,“江慕言我求求你别告诉她。”

      江慕言没说话,挂了电话。

      之后的一周沈默安都不敢接温霖雨的电话,不敢回复她的消息,心就像死了一样,整个人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温霖雨是在周六下午才联系上沈默安的。

      她打了无数电话,发了无数消息,沈默安都没回复。

      直到周六晚上,沈默安终于接通了她的电话。

      “你在几号楼几号病房,我现在过来看你。”温霖雨嘴唇莫名抖了几下,声音颤颤的。

      电话那头传来风击打玻璃窗的呼呼声,这声音将夜晚衬得格外静。

      两个人就在沉默中对峙。

      沈默安坐在16楼的病床上,半躺着看外头的黑夜。她松散着头发,红着眼仰头看外头漆黑的夜色,浓郁的黑色密不透风,没有一颗星星的痕迹。

      她抑制住喉喽里的哽咽回:“住院部2号楼,26号病房。”

      才几天没见,沈默安更瘦了。她精瘦的身躯被罩在病号服下,锁骨露在外面,咯得人心里疼。

      她看到温霖雨进来的时候下意识缩了一下,好让自己变得圆些,看起来不那么病蔫蔫,却把皮包骨头的手腕露在了外面。

      温霖雨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进来的一瞬甚至有一种时间上的错乱感。

      她想今天到底是几月几日,上一次见沈默安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她觉得这个世界的时间空间全都乱了套。明明几天不见,一个人怎么就会变了样。

      她们的视线安静地对视,沈默安先平和地挪开,看向温霖雨身后那堵墙。

      没有等来质问,看来温霖雨还不知道那件事。

      她语气带着哭腔,有些委屈地说:“我不喜欢白色。”

      “我也不喜欢,”温霖雨坐在床,雪白的床单被压出了褶皱,“所以别生病。”

      “你怎么了?”温霖雨接着问。

      你怎么了?生什么病了?那天为什么□□会流血?为什么整个人瘦这么多?为什么不及时联系我?为什么欲言又止不肯告诉我你得了什么病?

      “HPV感染。” 沈默安很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轮到温霖雨沉默了。

      温霖雨克制住急切的语气问: “严重吗?会怎么样?”

      “会反复瘙痒疼痛,上次太疼了晕过去了。”

      温霖雨点点头,“要住多久的医院?”她瞥了眼床头柜上厚厚的一打CT照和化验单,又把目光放到窗外。

      沈默安像被抽空了一样实在支撑不住躺下了,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温霖雨, “不知道呀,得听医生的安排。”

      “你坐近一些。”沈默安招手示意温霖雨坐过来。

      温霖雨就从床位挪到床头,坐在病床旁的折叠小椅上,手肘撑在病床上,俯身靠近沈默安。

      她长长的黑发散落在被单上,沈默安轻轻捞起,鸡毛掸子似得用发尖扫自己的掌心,痒痒的。

      温霖雨离那些CT照化验单更近了,但她没多看也没多问,静静地凝视着沈默安黑的透亮的眼睛,柔声道:“还会疼吗?”

      “不了,不是一直痛,是阵痛,痉挛的感觉。”

      “多久了?”温霖雨追问。

      “之前一直有腹痛和白带不正常,没放在心上。这次痛进医院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毛病,”沈默安吸了吸鼻子,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没事,我命硬,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嗯,好,”温霖雨点点头,“咖啡店那边我先替你去了,老板也知道了叫你好好休息。”

      温霖雨觉得沈默安不对劲,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没再问什么,走出病房直接去了16楼的咨询中心。

      她步子轻巧,没把咨询站打瞌睡的护士吵醒。

      温霖雨把前台的签字笔一弹,笔“啪嗒”一声落地,护士惊醒,猛地抬头看面前的人。

      “你好,明天是下午两点的抽血化验吗?”

      “你是几号—”

      “26号沈默安。”

      护士反应过来,“嗷嗷你等一下,”她噼里啪啦在键盘上一顿操作,抬起头将信将疑地看着温霖雨,“请问你是沈默安什么人?她昨天下午刚抽血化验过。”

      “我是她朋友,明天准备过来陪她,她现在已经睡了我就没打扰她,明天还有什么检查吗?”

      “CT前天都做了,明天早上做一个核磁就可以了,到时候医生看过就可以明确诊断了。”

      温霖雨心里揪紧,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顺着这个猜测她继续说:“确诊良性还是恶性吗?”

      护士点点头,看她这么刨根问底耐着性子道:“不一定能百分之百确诊,具体听医生的安排,必要时候要通过手术才能确诊肿瘤的良性恶性,会有病理检查。沈默安的监护人下午来过了,后续病况我们会通知他的。”

      言外之意你别多管闲事。

      温霖雨倒真跟护士杠上了,她将斜挎包往前台一放,蹬上旋转椅规矩地坐着,继续刨根问底,“护士姐姐她是我很好的朋友,我想知道恶性肿瘤的几率大吗?”

      护士叹了一口气,“这个说不准,HPV感染理应要五到十年才会演变到最后阶段,但要是快起来的话,一年完全有可能……”

      医院顶灯雪白亮眼,护士阖眼说话,越说越迷糊,到最后变成了喃喃,头摇晃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到键盘里去了。

      “谢谢您。”温霖雨跟护士道谢离开。

      医院大而空,晚上更是没什么人,偶尔碰见几个半夜出来上厕所迷路的病人。

      也难怪,墙是白的,病房是白的,通道是白的,顶灯也是白的,每一个房间都白得大同小异,没点本事,还真难找着自己的房间。

      住院部与住院部由露天过道衔接,过道很长,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和碘伏的气息,过道旁CT室的铁门紧闭,蓝色塑料椅成排成排地摆在科室外,仿佛还能看到白天人头攒动的场景。

      可现在,静寂的连墙上的钟都不再走动。

      感应门打开带入了一阵凉风。

      温霖雨站在住院部楼下,她打开手机搜索界面输入“输软管肿瘤”,又一个字一个字删去,打消了搜索的念头,把手机揣进口袋。

      不搜就没有,她删掉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这个。

      2号住院部和1号住院部之间是一条长20米的露天过道,周边有草坪和绿树,方便病患饭后遛弯。不过这个点没人遛弯,夜里静悄悄的。

      一阵风从东面吹来,树叶哗啦啦的响,惊飞了几只鸟。

      温霖雨冷得哆嗦一下,把马尾散下来遮挡脖子。

      一阵风而已,没什么好看的,她这样想。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像受到了某种感应,她下意识地往东边瞟了一眼。

      呼啦又是一阵风,将男人嘴里的烟灰往他脸上吹,他皱了眉,用手将烟灰拍走,继续猛吸一口。

      火红的烟芯映亮他灰白的胡茬,脸颊黑黢黢的深深陷进去,面部轮廓突兀却出奇的立体,像素描下的骷髅头。

      男人站在树下的木椅旁,察觉到什么似的,先是仰头朝一侧的路灯看了眼,晃得他偏头眯眼。

      这一偏头正巧对上温霖雨的目光。

      她的目光沉寂如水,湿湿的,也凉凉的。

      霖昊商触电般一抖,嘴上的烟灰抖落了一地,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再缓缓向前走来。

      他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外头罩着一件黑色羽绒服,整个人瘦不啷当,裤脚宽大的被风鼓起。

      “霖雨。”霖昊商走到温霖雨跟前,说话的时候才意识到嘴里还叼着根烟,忙取下来丢到地上。

      温霖雨不知所措,她脑子一片空白。

      半晌,她强装镇定地开口道:“怎么在这儿?”

      问题问得毫无意义。

      她目光直直地盯着霖昊商仿佛要将他看透,“生什么病了,怎么没听说过?”

      “前段时间组织体检,检查出来肺不太好。”他呼出的气息带着浓烈的烟味,风吹不散,萦绕在俩人周围。

      “肺怎么不好了?”温霖雨嗓音提高,带着委屈,话说得冲,语气里带着执拗。

      她大概是埋怨霖昊商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霖昊商低了头没说什么,或者在思考该怎么说。

      温霖雨眼里的泪快要溢出来。

      “肺怎么不好了?”她固执地重复,眼里含着泪,直勾勾地瞪着霖昊商。

      “肺部肿瘤,良性的,需要做手术。”霖昊商知道女儿生气了,她的气一般是因为隐瞒,一半是因为心疼。

      温霖雨面颊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下,泪珠悄无声息地滑落,被她倔犟地揩去。

      “什么时候手术?”

      “后天。”

      霖昊商说完,温霖雨赌气似的往门诊部走,外面风太大了,冷得很。

      霖昊商跟在后面。

      温霖雨忽然回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生病了,你把自己的生命当作什么了?你自己身体怎么样心里没点数吗?刚刚在外面怎么还抽烟?你多大的人了连点自控力都没有吗?”

      她声音大了几分,感应门自动打开,溜进来的穿堂风把她脸上的泪吹得七零八落,像一面破碎的镜子。

      见霖昊商不说话,温霖雨撂下一句,“你要死,我也管不了你。”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