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了别虫的雌君》高相泉

7、虫崽

　　第二天一早，向衍曲就坐上梧直的飞行器和他一起前往军区。

　　“霍上将，早安，很高兴能在这么美好的早晨遇见你……额……”

　　向衍曲被自己恶得打了个哆嗦，又磕磕巴巴地继续对着梧直编排：“早上好霍上将，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梧直，我要不要先给霍上将发个短信预约一下时间？”

　　正在看早报的梧直心烦地把报纸丢在一边，给向衍曲指了条明路：

　　“我的助理等会带你去后勤部打个申请宿舍的单子，霍焰接到申请会直接过来带你去安排。”

　　“然后在路上你把昨天的事情解释清楚就行了。”

　　意识到自己打扰到梧直的向衍曲坐直身体，乖乖应答：“好的，梧直。”

　　事情就像梧直说的一样顺利。

　　梧直的助理是一只亚雌，叫梅奇。

　　他戴着一副死板的黑框眼镜，办事很麻利。就是不爱说话，非必要不吭声，确实是梧直会喜欢用的那类虫。

　　他带着向衍曲很快就在后勤部盖好章，然后陪向衍曲一起等霍焰来。

　　霍焰来得很快，他的办公室离这里不远。

　　远远看到霍焰挺拔的身影走近，向衍曲的心也逐渐变得不安分，像只小鹿砰砰乱撞。

　　一种难以言表的激动和小鹿一起在他身体里乱窜，这种情绪让他很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

　　但是，向衍曲看一眼霍焰，又看向身边的梅奇。他看一眼梅奇，又看一眼霍焰，欲言又止。

　　梅奇是只很有眼力见的虫，他适时地打开通讯器，然后和向衍曲说：“梧直阁下那边有点事……”

　　梅奇话还没说完，向衍曲就连连摆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梅奇点头，路过霍焰的时候向霍焰行了个礼，霍焰和他低声回应后继续向向衍曲走来。

　　向衍曲清清嗓：“早上好，霍上将。”

　　他不自觉并拢脚，有些紧张地去看霍焰的眼睛，刚和霍焰对视上，又连忙低头看着脚尖。

　　他今天下午还要去实地考察丹氏的工厂，所以他穿了一条利落的工装裤和登山靴。

　　他不知道霍焰能不能习惯他的这种装扮。

　　霍焰其实比向衍曲更紧张，他昨晚刚强忍痛苦拒绝了向衍曲，今天就又和这只雄虫面对面。

　　他更害怕向衍曲看出他的不对劲，他昨晚哭了很久，眼睛到现在还是红的。

　　霍焰抬手压了压帽子，企图让帽檐压得再低一点，最好能挡住他的眼睛。

　　“早安，阁下。”

　　但霍焰的声音一出来就暴露了，他的嗓子哑得过分，说话还有丝丝的疼痛。

　　向衍曲立马抬眼，关切地问霍焰：“霍上将，您……感冒了吗？”

　　说话间他还上前两步，想把霍焰的表情看得更清楚。

　　霍焰连忙偏头躲过向衍曲的视线：“有点着凉。”

　　向衍曲察觉到霍焰的避让，失落地点点头：“那您记得吃药。”

　　他的失望落到霍焰眼中，也让霍焰的心猝然一紧。

　　但霍焰还是捏紧帽檐，装作什么也没发现地转身引路：“请您跟我来。”

　　因为贵族军雌多，所以A05军区在首都所有军区中即使不是军雌数量最多的，但绝对是设施最完备的。

　　虽然大部分贵族军雌都不会选择在军区住宿，但是为了充排面，军区宿舍的建筑从外看上去都很大气奢华。

　　向衍曲给瑞理申请的宿舍是在军舍后面一圈的家属楼，和军舍看上去大差不大。

　　为了避免信息素紊乱的问题，家属楼不能给雄虫住，不过雄虫这种娇气的生物也不会瞧得起军区的宿舍。

　　这里主要住需要照顾亲虫的军雌，多余的房间也会提供给衍曲这样外地来军区合作的生意人。

　　说好听点说是方便照顾亲虫，其实大部分都是不被雄虫喜欢的军雌连带着也不被雄主喜欢的小雌虫崽子。

　　他们害怕自己上班后小虫崽一个虫在家里被欺负虐待，就申请白天上班的时候带出来丢在家属楼。

　　虽然上班的时候也没空来看虫崽，但再怎么也好比放在残暴的雄虫身边。

　　所以向衍曲刚走进军属楼大门，就听到一阵小虫崽们的欢声笑语，他们在楼道间窜来窜去，你追我赶，全然没注意到门口进了生面孔。

　　霍焰看着这一幕抿唇，有些担心地看向向衍曲。

　　虽然勒德常说他是个心软的老好虫，但这不证明他喜欢虫崽，因为虫崽太吵。

　　有些虫崽疏于管教，吵闹又烦虫，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和小虫崽相处，所以他很害怕和不懂事的虫崽们待在同一个空间。

　　但再怎么他们也是战友的孩子，以至于霍焰每次被迫进入这栋大楼的时候，虽然不会像厌烦虫崽的雄虫一样对他们横眉冷对，可也绝对不会主动搭理他们。

　　现在他也担心向衍曲。

　　是担心虫崽们冲撞打扰到向衍曲，还是担心向衍曲会对战友的孩子们发难，他也说不清楚。

　　但霍焰还是直觉向衍曲不会是那种雄虫。

　　向衍曲不管是笑还是没有表情的时候，那张漂亮的脸，那对弯弯的、毛茸茸的眉毛给虫的感觉都是很温柔。

　　就像现在向衍曲站在他身边，看着那些小虫崽的目光平和，嘴角还是微微上扬的，没有一点不耐烦，和他对这些虫崽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霍焰自惭形秽。

　　他开始猜想，说不定未来向衍曲结婚有了孩子，不论那个虫崽是雌虫还是雄虫，他都会像所有霍焰见过的有孩子的雌虫一样，珍惜疼爱地对待自己的孩子。

　　就像……他的雌父一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霍焰觉得自己疯了。

　　他居然拿向衍曲一个雄虫，去比作自己的雌父。

　　但是———

　　就在霍焰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只举着水枪的小虫崽为了躲避其他虫崽的“追击”，一头撞上向衍曲，而那些虫崽的“火力”全都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向衍曲的衣服上。

　　好像有虫在这一瞬间按下静止键，一切声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刚刚还嘻嘻哈哈的虫崽都呆滞地站在原地，他们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完全消失的笑容，但恐惧已经先一步覆盖他们的瞳孔。

　　向衍曲的身形、穿着，以及他领口露出的黑色虫纹，都在告诉他们，这是一只雄虫。

　　撞到向衍曲怀里的虫崽已经吓傻了，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地面，整只虫直打哆嗦。

　　霍焰一眼认出这是后勤部一个军雌的虫崽，叫米莱，米莱的雄父很凶残，经常会因为心情不顺殴打米莱，因此米莱的胆子很小。

　　无论怎么说霍焰作为雌虫，还是很心疼这些虫崽。

　　他一面慌乱地伸手想把他从向衍曲怀里拎出来，一面想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抱歉阁下，是我的错，我应该管教好他们让他们待在房间里。”

　　军区确实不允许虫崽随意走动打闹，但虫崽是需要活动空间的。

　　所以平时没虫来的军属楼是虫崽的自由活动场所是所有虫心照不宣的事。

　　霍焰身为后勤部部长，他体谅这些可怜的雌父们，也默认了这件事。

　　“是我职责的失误，请您不要和他们计较。不论是上报还是如何，我都听从您的要求。”

　　霍焰一连串的反应已经将向衍曲弄得发懵，他前世是兴趣班教师，虽然也不是很喜欢小孩子，但因为工作的原因，面对爱玩闹的小孩子他已经习以为常。

　　被孩子弄脏衣服更是家常便饭，更何况这群虫崽明显是不小心的，向衍曲没有多生气。

　　虫崽子们害怕得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和向衍曲对视，仿佛向衍曲是什么洪水猛兽，下一秒就会活吞了他们。

　　米莱对雄虫的恐惧已经刻入骨髓，他不敢哭出声，但此刻在霍焰手里小小地缩成一团，抖得像筛糠。

　　向衍曲俯身一看，巴掌大的小脸眼泪流得稀里哗啦。

　　霍焰还弯着腰保持行礼的姿势，向衍曲却从他手里把米莱抱走：“你抓痛他了。”

　　向衍曲熟练地换成单手抱，然后另一只手扶起霍焰。

　　他委屈地扬眉，黑黝黝的眼睛盯着诧异的霍焰：“在你心中我就是这种会因为一点小事生气的虫？”

　　霍焰被控诉得怔怔地，正张口想辩解，向衍曲已经开始哄米莱。

　　米莱岁数不大，还没有向衍曲腿高。向衍曲抱着他晃，哄小孩的话一句比一句顺口。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宝宝不哭，你看哥哥的衣服是黑色的，打湿了水看不出来的呀，不哭不哭。”

　　“你看鼻子都哭红啦，哭多了鼻子痛痛，鼻子痛不痛？那哥哥呼呼，哥哥呼一下就不痛了。”

　　不管是虫族还是人族，哄小孩的话都差不多。

　　向衍曲用胳膊肘兜着米莱，一阵儿一阵儿的颠，和米莱雌父的方式频率都差不多，米莱没一会儿就平息了下来，还时不时打个嗝。

　　霍焰束手无措地站在旁边，伸不上手，也憋不出声，像个闷葫芦。

　　他看着向衍曲亲昵地和米莱说话，心里像憋了一股气，明明和他想象的一样，但他还是有说不出的不顺畅。

　　向衍曲喜欢虫崽，但他不喜欢。

　　说明他不适合和向衍曲在一起。

　　霍焰又找到了一条他配不上向衍曲的理由。

　　他的眼睛在帽檐的阴影下更加黯淡。

　　向衍曲看米莱不哭了，把他放下来，还从兜里掏出几颗糖。

　　向衍曲数了数数，抓一把糖塞米莱衣兜里，朝其他虫崽努努嘴：“去玩吧，给他们也分糖吃。”

　　米莱攥着衣兜，扭扭捏捏还有点不想走。

　　向衍曲长得又漂亮，声音也很好听，就和那些喜欢逗他玩的军雌叔叔一样。

　　霍焰这时候眉头一簇，板着声音让他听话。

　　其实霍焰只是用他平时的声调，但米莱毕竟还是小孩子，小孩子总觉得大人只要没有笑都是在凶他们的。

　　米莱瘪着嘴巴，在心里加上一句霍焰除外。

　　然后他怯生生地和向衍曲说了声对不起，向衍曲还没回应，他就拔腿跑掉了。

　　没一会儿，一群小虫崽都跑没了影，又只剩下霍焰和向衍曲两只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