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开水泡麦片

6、风筝

　　国庆假期中的福利院，比平时要热闹。来来往往的公益组织或者个人自发的志愿者，让这一小方天地变得喧闹。
　　林子溯和林子洄的年纪在福利院里算大的了，便也跟着福利院里的阿姨跑进跑出地帮忙搬些东西。
　　林子溯估摸着物品的重量，气沉丹田提了三袋。林子洄看看他，再看看自己手上的两袋东西，咬咬牙，也跟着提了三袋。结果就是，卸货的一瞬间，他只觉双臂又酸又痛。
　　林子溯看他不断挥舞手臂来减轻酸痛感，忍不住闷笑一声，无奈地替他按了按手臂：“要是太重了，就少提点，这么多东西，难道还指望你一个小孩子全搬了吗？”
　　林子洄闻言撇撇嘴：“可你就能提三袋，我以为我也可以的。”
　　林子洄时常觉得林子溯的力气要比他大得多，他也觉得奇怪，明明他和林子溯吃的喝的都是一样的。
　　林子溯抿了抿唇，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一会儿少拿点。”
　　“知道了……”林子洄摸摸被弹过的地方，龇牙咧嘴地一副很疼的样子。
　　“这对双胞胎也是你们院的？”一个志愿者问旁边的福利院工作人员。
　　见工作人员点头，志愿者又道：“这俩小孩还怪可爱的。那个打脑崩儿的是哥哥吧？跟个大人似的。”
　　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并不赞同这个说法：“那个小孩确实是比另一个要稳重，所以院里都觉得他应该是哥哥，可实际上究竟谁才是早出生的那个，我们也说不清楚。”
　　当年张院长把双胞胎抱回来的时候，两个小婴儿从体型到外表，甚至连裹着他们的襁褓都是一样的。
　　究竟谁才是哥哥？一时间，恒爱福利院上上下下都在思考这个问题，连张院长为他们取名的时候，用得都是倒顺词。后来当时负责带他们的阿姨发现，林子溯比林子洄要安静许多，便默认了林子溯是哥哥。
　　无论是林子溯还是林子洄，都对被安排的出生顺序没什么意见，因为当他们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时，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个顺序。
　　林子洄原本还想逞强，但一旁的林子溯站定不动，一眼不错地看着他，他只好讪讪一笑，乖乖放下一箱不知名物体，待在自己的力量舒适圈里。
　　林子溯这才满意点点头，两人正要往回赶，便听到十分熟悉的狮吼一般的呼唤，喊的正是他们的名字。转头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叶莹。
　　这一吼，吸引了边上许多人的注意。姜娇娇悄悄拽了拽叶莹的衣角，示意她江司寻还在后面。叶莹这才反应过来，看向身后怔愣的江司寻，耳朵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个透。
　　“你们怎么在这？”等三人吭哧吭哧地抱着纸箱到跟前，林子溯开口问道。
　　“来当志愿者啊。”叶莹这时说话倒是柔声细语了，想来是要挽回刚才的形象。
　　双胞胎点点头表示明了。
　　放假前一周，叶莹和姜娇娇就一直向他们追问福利院里的小孩都缺什么，会喜欢什么礼物，说是要和父母去福利院当志愿者，没想到这么巧，居然是来恒爱福利院。
　　有了叶莹等人的加入，双胞胎轻松了不少，但也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到最后，两位小女生也不顾形象地摊在台阶上。
　　“好累。”姜娇娇有气无力地靠在叶莹身上。
　　“我也好累。”叶莹附和道。
　　江司寻抿唇一笑，将包里的两个同款不同色的水壶递给她们。
　　林子洄甩甩手：“你们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们？刚才吼那么大一声，我还以为我什么时候多了个仇人。”
　　“莹莹说要给你们惊喜。”江司寻想起刚才叶莹施展出来的狮吼功，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见过谁寻仇这么可爱的吗？”
　　“说谁可爱呢？”一道温温柔柔的女声突然插进来。
　　林念云远远看见自家儿子，便想着走过来和他打个招呼。双胞胎闻声看去，看到的便是在叶莹生日宴上遇到的那位林女士。今天的林女士换了身白裙，比宴会上的打扮温柔了不少，让人心生亲近。
　　林念云自然也注意到了双胞胎，一时晃神。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在叶莹生日宴上见过这两个孩子后，她便经常想起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那一对孩子，忍不住地去想他们过得怎么样。
　　“你们也是来参加志愿活动的？”这话是在问双胞胎。
　　林子溯摇了摇头：“我们住在这。”
　　林念云有想过他们是和父母来的，也有可能是和叶莹约好到，却独独没想过得到的是这样的答案。
　　见林念云的神色不对，江司寻出声提醒：“妈，我看那边活动快开始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林子洄经他这么一提醒，也附和道：“快走吧，听说今天有教怎么做风筝，我一定要做出最好看的风筝。”
　　话音一落，他拉着林子溯的手往人群的方向跑得飞快。叶莹自然不让着他，一边嚷着她做的才是最好看的，一边拉着姜娇娇追了过去。刚还聚成一堆的小孩，一下就跑没了影。
　　江司寻看了看林念云愈加苍白的脸色，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她挥手打断：“你也去玩吧，别整天绷着跟个大人似的。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福利院里的小孩课外活动本就少，这次的志愿活动安排了很多他们没有体验过的课程，他们不免兴奋了起来。
　　林子洄跑得飞快，从叽叽喳喳的小人堆里抢出了两个做风筝的材料包。
　　等他挤出来，径直往叶莹占的草坪走去。
　　年纪小的小朋友都坐着听老师向他们讲述风筝的组装方法，像双胞胎这种年纪大的，对着说明书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双胞胎还有叶莹姜娇娇两人一组，开始装风筝。江司寻像只花蝴蝶，穿梭在四个弟弟妹妹间，这看一下，那帮一手，忙碌程度不比帮助其他小朋友的志愿者低。
　　风筝的图案，林子洄画得很认真，专心的程度是如果放到课堂上，肖琴看到可以泪洒当场的那种。江司寻在不远处看到他在风筝上画的黄色色块，生出些好奇，凑了上去。
　　“小洄，你这画的是什么？”
　　江司寻远看近看，硬是看不出林子洄画的是个什么物体。
　　“芒果慕斯。”还没等林子洄开口，林子溯就先替他回答了。
　　林子洄重重点头，对他的答案表示肯定。
　　“我画得怎么样？”这是对江司寻说的。
　　江司寻的视线落在他的大作上，企图从艺术层面分析它：“嗯……这是一种很抽象的画风。”
　　叶莹实在是没忍住，噗嗤一声，和姜娇娇笑作一团。
　　放风筝时，林子洄和叶莹又较上劲了。两人各自举着自己做的风筝，卯足了劲儿，在不大的操场上横冲直撞，累得气喘吁吁。风筝才大发慈悲地晃晃悠悠地上天去了。
　　林子洄坐在地上看林子溯扯着线，阳光把他手里的线映得像是会发光。他突然想要是时间能不再向前就好了，不过要是能和林子溯一起学习、长大、工作，也很好。
　　不远处传来的喧闹声，打断了他的幻想。
　　林子洄冲林子溯交代了两句，便跑了过去。
　　还未走近，林子洄就看见几个福利院的小孩围着一棵树上蹿下跳，像是要抓什么东西，视线上移，只见一个五彩斑斓的风筝卡在树杈上。
　　几个小孩见到林子洄来了，立马蜂拥至他身侧，七嘴八舌地嚷嚷，像电线杆上的麻雀。
　　在这些小麻雀的叽叽喳喳里，林子洄提取出中心句：风筝卡树上了，拿不下来，小洄哥哥帮帮我们。
　　林子洄好不容易将小麻雀们安抚好，才打量身旁这棵树。这棵树生得笔直，树干上能作为林子洄借力点的凸起少之又少。在脑子里规划好路线，林子洄伸手攀上粗粝的树干，踩在树干的凸点上伸手去够风筝。但还是差点距离，便又往上爬了爬。
　　去找工具要取风筝的志愿者回来时，林子洄已经爬了半棵树那么高了。志愿者着急忙慌地赶到树下，招手大喊着让林子洄下来。
　　林子洄正专心捡风筝，被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脚上没踩稳，直直地往树下栽。树枝被他拽得晃了晃，卡着的风筝悠悠地往下坠。像是在责怪他做这么危险的事，风筝尖尖在他的后脑轻轻磕了一下。
　　林子洄掉下来的动静不小，不远处的林念云一听见声就赶了过来。
　　一阵天旋地转后，林子洄只能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疼得他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这眼泪看得林念云心疼，忍不住替他抹了抹，没想到林子洄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阿洄。”林子溯喘着粗气，拨开人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子洄发红的眼眶。他走进查看，发现林子洄的胳膊上，腿上，全是大片大片的擦伤。
　　林子洄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林子溯给背了起来，往医务室的方向跑。
　　“哥……”林子洄在他背上小心翼翼地开口。
　　“闭嘴。”林子溯的声音如他的身体一般紧绷，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泄露出一丝怒意。
　　林子洄瘪瘪嘴，声音放得很低：“你好凶。”
　　林子溯呼出一口浊气，很轻，轻到连在他背上的林子洄都没有发现，再开口语气已经放缓了很多：“什么事？”
　　“我不疼的，我可以自己走。”
　　“你还是闭嘴吧。”
　　林子溯听他低低应了声，便真的不说话了。就在他在心里复盘一遍自己刚才的语气是不是太凶了的时候，突然感觉背上的人在他的肩上蹭来蹭去，他这次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十分无奈地叫了林子洄的名字。
　　“嗯？”
　　“你是不是把鼻涕眼泪蹭我衣服上了？”
　　林子洄很是心虚，连带着说话声也小了很多：“我才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