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花伊甸园》雨添花

4、微醺谎言

　　黎莉差点忘了，她不仅仅是想买冰淇淋。

　　“克里斯，有什么酒推荐吗？”黎莉不想在刚认识的人家里喝酒，但是却被那浮动的醺意惹得有些躁动。

　　克里斯跟着她走到酒类专区。
　　这里码放着各种类型的酒，白葡萄酒、红酒、起泡酒、威士忌……从几刀到几百刀不等。

　　“你想喝什么类型的酒呢？”克里斯问她。

　　黎莉思考了一下：“好喝的酒。”

　　克里斯：“好喝的恐怕不是酒。”

　　不过他还是从酒架上拿下一瓶起泡酒，深绿色的瓶子，瓶口包着银色的锡纸。
　　“我经常看见附近的学生买这个酒，要不要尝一尝？”

　　黎莉欣然同意，她对酒没有太多的了解，仅限于分清楚白葡萄酒和红葡萄酒的颜色。

　　克里斯买了一小袋土豆，挑了一把生菜，又选了两块漂亮的牛腩，坚持一起结了账。

　　黎莉有些不好意思。

　　克里斯理所当然地说：“给中国美女做饭，是我的荣幸。”

　　黎莉：“……我有没有说过，你记性也很好。”

　　克里斯：“谢谢。”

　　和听不懂潜台词的外国人交流真的很困难，黎莉在心底默默叹气。

　　—

　　回家后，克里斯艰难地在一堆冰淇淋中找空放进了起泡酒。
　　这样可以快速达到预期的温度。

　　房子里已经布置好了许多家具。
　　一把刷着红漆的高脚凳，一张黑胡桃木的矮茶几，以及明黄色的布艺沙发。

　　克里斯有些意外：“很明亮的颜色。”

　　“我喜欢这些颜色。”黎莉坐在高脚凳上晃着腿，“它们很生动。”

　　克里斯重复道：“生动。”
　　然后换了英语，询问黎莉是否是这个意思。

　　黎莉想了想，告诉他，比起活泼的，她口中的生动可能更趋近于alive。
　　活着的。

　　克里斯脱下西装外套，叠好后放在黎莉的沙发上。

　　深黑色和明黄色。
　　夜空和群星。

　　很般配。

　　克里斯松了领带，解开两颗扣子，将袖口挽起。
　　“可以帮我给土豆去皮吗？”

　　黎莉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当然。”

　　克里斯的动作很迅速，他有着良好的做菜习惯，用完每一样东西都会放回原位，并及时清洗没有沾到油的碗筷。

　　热气慢慢从锅中氤氲开。
　　黎莉感觉到舌根分泌出口水，她感受到牛腩的香味像一把钩子，勾着她走到克里斯身边。

　　克里斯低头，看着她毫不掩饰的馋，笑着问：“饿了吗？”
　　黎莉用力地点头。

　　米饭也好了，是克里斯看着黎莉加的水。
　　终于展现出中超里最贵的米的价值。

　　黎莉盛好饭，摆好餐具，坐在红色高脚凳上乖巧地等着克里斯端菜。

　　土豆炖牛腩和白灼生菜。

　　土豆炖得软糯，融化了一部分在汤头里，将牛腩衬托得越发多汁可口，克里斯贴心地挑走了生姜，不用担心吃到土豆模样的姜块。
　　生菜上淋了一些生抽，看上去青翠爽口。

　　黎莉开了酒，正打算给克里斯倒一杯，却被他挡住了杯口。
　　黎莉茫然地望向他。

　　“我不太建议你留一个男性在家里喝酒。”他温和地说，“或许可以给我倒一杯橙汁。”
　　黎莉惊讶地停下倒酒的手，赞美道：“克里斯，你真是……冰清玉洁。”

　　“这应该是一个夸奖的成语。”克里斯饶有兴致地重复一遍。

　　黎莉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细密地气泡顺着杯壁攀升，和冰块一起在玻璃上发出悦耳的声音。
　　浅浅抿一口，杏子、蜜桃、甜橙口感交织，酸甜清爽。

　　“好喝。”黎莉握着酒杯，满足地叹息。

　　克里斯端着装了橙汁的酒杯和她碰杯，杯子撞在一起，叮得一声脆响。

　　黎莉有些渴了，就着土豆炖牛腩干掉了几乎一整瓶酒，虽然度数很低，但还是有些上脸。

　　“你说错了。”黎莉感觉皮肤在发烫。

　　克里斯问：“什么？”

　　“留一个没有喝酒的男性在喝完酒的女性家里似乎更加危险。”

　　黎莉将剩余的酒全都倒进杯子，大笑着说：“但是没关系。”

　　她高举着杯子，要求克里斯再次碰杯。

　　克里斯无奈地端着空杯子和她轻轻碰了一下。

　　“没关系。”黎莉站在高脚凳的杆子上，大声说，“我更危险！”

　　克里斯将碗筷收拾好放进洗碗机，又把剩下的菜打包放进冰箱，才走过来，把趴在岛台上的黎莉扶到沙发里。

　　“你的酒量太差了。”克里斯感叹，“不可以再喝酒了。”

　　黎莉眯了眯眼睛，她的头发披散，像黑色丝绸，身上散发着甜甜的酒味。

　　她靠近克里斯，手指勾住了他的衬衫下摆，仰头望向俯身的男人。

　　他们的身高相差太多，以至于克里斯又弯了弯腰，才让黎莉顺利地将手放到他的领口。

　　“乖孩子要做什么？”他的声音很轻。

　　黎莉右手攥着衬衫衣领，左手还停留在下摆。
　　她的手心发烫，克里斯感受到灼人的燥意。

　　“大橘子。”她的呼吸打在克里斯脖颈处，然后突然松开了手，将自己砸进沙发里。

　　克里斯怔了下，忍俊不禁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黎莉的脸颊微微泛红。
　　他想起当初中介联系他租房时的话。
　　“一个礼貌害羞的小女孩。”

　　“确实很礼貌。”克里斯说，“但好像并不害羞。”

　　他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又给黎莉搭上毯子，最后留了一盏落地灯，轻声道了句晚安。

　　沙发里，黎莉睁开了眼睛，杏眼中满是清醒，看不见分毫醉意。

　　酒后乱/性都是谎言。

　　—

　　黎莉正式开学后的一周非常忙碌。

　　她发现即便是高分通过托福，也不意味着她能够迅速跟上本土语速的节奏。
　　更要命的是，这些老师并不都来自北美，他们带着稀奇古怪的口音。

　　研究生的课程并不算太多。
　　但是每门课要看的论文和书籍多到黎莉来不及想起克里斯。

　　因为课程大部分是在下午到晚上。
　　黎莉选择购买了学校食堂的餐卡，每天上午就去图书馆自习。

　　食堂的餐食种类繁多。
　　但大部分，都是人和动物都可以吃的类型。
　　还有一些，狗都不吃。

　　打餐的白人大叔特别喜欢逗这个看上去害羞的亚洲女孩。
　　每次黎莉露出为了活着必须吃下去的表情的时候。
　　他就会调侃着让黎莉念出一些非常奇怪的食物名字，告诉她这是生活的味道。

　　直到两周后，黎莉才开始慢慢跟得上节奏。
　　熟悉学校的班车时间和路线，清楚知道哪个食堂会有辣鸡堡和越南粉，以及超市的打折券固定在什么时候更新。

　　黎莉松了口气，生活开始变得游刃有余，才有多余的时间探索一下丰富的业余生活。

　　“莉莉！”向谨思欢快地朝她招手。

　　黎莉惊讶地走过去：“好久不见。”

　　她们不是一个学院，不在一个教学楼，自然是碰不上的。

　　“对呀，我们来图书馆打印资料，你呢，今天还有课吗？”向谨思热情地揽住她的胳膊，“不如我们一起去言霁家里烧烤吧？”

　　黎莉想了想，点了头，她今天没课，本想吃个午饭就回家。

　　“太好啦，我给她发个消息。”向谨思在手机上快速地发着消息，一边拉着黎莉往停车场走。

　　周听尚的车停在图书馆边上的停车场，正对黎莉学院楼。

　　“诶，这就是你们学院的楼吗？好漂亮呀。”向谨思毫不吝啬地夸赞。

　　黎莉被她逗笑了。
　　学院楼确实长得很漂亮，绿顶红砖，天井如同一方圣泉，将天光都洒落到楼里。

　　向谨思见她没开车，问道：“你准备买车吗？”

　　黎莉：“嗯，但我驾照还没考下来，买车不方便。”

　　向谨思：“那你都是什么时间下课，我们顺路的话可以载你回去。”

　　黎莉喜欢她热情直白的表达方式，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下课都是晚上了，而且不顺路，有校车的。”

　　向谨思：“没关系，你要是没赶上校车，就给我打电话，我们肯定会来接你的，这一期就我们三个中国人，要互相照顾嘛——”

　　周听尚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到了。”

　　言霁住的是也是独栋，不过她是与其他几位留学生一起合租的。
　　门口停了好几辆车子，周听尚只能将车停到边上的公共停车位上。

　　向谨思拉着黎莉刚走到门口，门内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

　　门没有锁，向谨思直接推门进去。

　　黎莉闻到了浓郁的烟味，和那股熟悉的难闻的大/麻味。

　　她身子瞬间僵住，听见向谨思大声叫道：“能不能别抽了，很难闻。”

　　言霁从厨房走过来，笑着和黎莉打招呼，“抱歉，不知道你们来得这么快。”

　　她一边打开窗户，一边叫那几个躺在沙发上抽水烟的人把东西收起来。

　　黎莉忍住掉头走的冲动，从后门走出去。

　　这片小区环湖，后门打开就能看见波光粼粼，烧烤架子就在湖边上。

　　“汪——”

　　黎莉一转身，看见一只哈士奇从远处奔来。

　　“Molly！No！”身后跟着一个金发男孩，崩溃地试图阻止它扑向黎莉。

　　失败了。

　　Molly的爪子已经搭上了黎莉的胳膊，热情地舔舐她。

　　“莉莉。”

　　黎莉觉得自己幻听了，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听见克里斯的声音。

　　金发男孩跑过来捡起Molly的绳子，连连道歉，他语速飞快，黎莉无奈地表示自己不怕狗。

　　“莉莉。”
　　真的是克里斯。

　　他从湖边走过来，穿着白色的卫衣和牛仔裤，很佛州，很轻松自在。

　　“克里斯，你们认识？”金发男孩问道。

　　克里斯走到莉莉身前，微微弯腰，笑着伸出手指蹭掉她下巴上一点水渍。

　　“这是我的房客，莉莉小姐。”

　　被他触碰到的下巴，泛起一阵酥麻，像被一只柑橘酸了牙齿，惹出一身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