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花伊甸园》雨添花

2、救命之恩

　　黎莉脸色的绯色一直到宜家门口才算褪去。
　　在开车这条路上，她永远嘴跑得比脑子快，色胆包天。

　　宜家不走回头路，黎莉一边走，一边在备忘录里记着要买的东西，以免遗漏。
　　克里斯缀在她身后，手机时不时发出提示音。
　　“你如果有事的话，可以走的，我可以打车。”黎莉不想耽误他的事情。
　　克里斯摇摇头，解释道：“只是一些朋友的聊天。”
　　他关掉声音，收起手机，眼睛弯弯。
　　“在你安全入住之前，我要对你负责。”
　　黎莉：“……你的中文说的真的很好。”
　　克里斯谦虚地回答：“还可以。”

　　商场的冷气很足，黎莉转久了觉得脑壳疼。
　　她看着推车里满满当当的用品，从床单被子到香薰蜡烛，能带上车的基本上都买齐了，大件的家具打算之后网购配送。
　　“差不多了。”
　　克里斯体贴地帮她将商品送到柜台上结账。
　　也许是因为时间太早了，宜家几乎没几个人。
　　收银员是个红发女人，看见黎莉的胸前的玉佛惊呼美丽。

　　“你会习惯的。”克里斯微笑着说，“漂亮的孩子总是会得到许多夸奖。”
　　黎莉敷衍一笑。
　　只有乖孩子才会被夸奖，这是她二十多年以来扮演的角色。
　　听话的女儿，乖巧的学生，懂事的姐姐。
　　黎莉庆幸她的家庭条件足够富裕，即便有个学艺术的弟弟，也供得起她出国读书。
　　只是夸奖，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也许是她已经厌烦了演戏。
　　她推着行李箱出门的时候，妈妈还在说，“莉莉，你怎么变了，都不和妈妈聊天了？”
　　聊什么好呢？
　　聊弟弟的学习，聊她朋友的儿子，聊常年不在家的爸爸。
　　总之不会是聊黎莉的事情。

　　黎莉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像是住了一头被禁锢的野兽。
　　嗷嗷叫嚣着要冲破牢笼。

　　而现在，面对克里斯真挚的眼神，野兽嘤嘤两声，趴了下来。
　　真容易。
　　安抚她真容易。

　　“接下来，我们要去超市了。”克里斯拎着蓝色袋子，他的手指修长，被蓝色衬托得更加白皙。
　　黎莉有种冲动，想将他的手指掰开，与自己十指紧扣，感受一下掌心的温度。
　　她脑子里闪现无数的桥段，可以哄骗看起来无比单纯的克里斯牵手，但她说出口的只有，“好的，谢谢。”

　　“不用谢。”克里斯关心地问，“会不会很辛苦，你才刚下飞机。”
　　黎莉摇了摇头，本来是有些困，被方才乱七八糟的情绪一冲，已经清醒了很多，

　　超市离房子很近，黎莉估摸着距离，大概走路十几分钟可以到。
　　她采购了一些必要的肉蛋奶蔬菜和水，才在冰柜前停住了脚步。

　　亮晶晶的长排冰柜里，整齐码放着五花八门的冰淇淋。
　　哈根达斯、Ben&Jerry’s、Talenti……
　　更要命的是，上面挂着醒目的牌子，写着“Buy 1 Get 1 Free”。
　　谁能拒绝买一送一的桶装冰淇淋？

　　“莉莉，你想要买哪个？”克里斯见她在冰柜前停留了许久，奇怪地问道。
　　黎莉：“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都想要？”
　　一盒五刀，黎莉觉得买上十盒并不奇怪。
　　十盒才算二十五刀，四舍五入不要钱。
　　克里斯愣了一下，微笑着拒绝了她。
　　“好孩子，我们的冰箱冷藏并不能在放下你的速冻食品后，再容纳十盒冰淇淋。”

　　黎莉不想做好孩子。
　　但是看在克里斯今天做了车夫的份上，她愿意等明天偷偷来买。
　　黎莉点了头，从冰柜里拿出两盒冰淇淋，开心果和巧克力，买一送一也如此般配。
　　黎莉见克里斯又要说话，立刻道：“这可是买一送一！”
　　克里斯唇角上扬，“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记得下超市的软件。”

　　黎莉将冰淇淋放进购物车，用一长条面包盖住它们才问道：“什么软件？”
　　克里斯想了想，似乎不记得用中文怎么说，他打开手机，递给黎莉。
　　黎莉凑近他身边，橙花香隐隐约约从他身上弥漫过来。
　　“噢，超市的app，是可以打折吗？”
　　“对，有很多折扣可以领取，还可以累计分数。”克里斯对于生活类的用词似乎不太熟悉。
　　黎莉抬起头，不小心撞到他胳膊，脱口而出道：“克里斯，你喜欢吃橘子吗？”
　　“橘子？”
　　黎莉站直身子，对上他漂亮的眼睛，慢慢念道：“橘，子。”
　　克里斯忍不住笑了：“我知道，只是奇怪你为什么突然问到。”

　　他接过推车，朝着蔬果区走去。
　　“佛罗里达可是全美最大的柑橘类产区。”
　　圆滚滚的柑橘被推放得很整齐，一靠近就能闻到酸甜的味道。
　　黎莉拿起一只橘子，贴近鼻子闻了闻。
　　和克里斯身上的味道还有些不同。
　　“不过我并不建议你吃这个品种，它很酸。”克里斯想了想，从另一堆柑橘里挑出一只漂亮的橘子递给她，“这个比较好吃，我妈妈非常喜欢。”
　　他念妈妈两个字的语气像小朋友，和他的外貌气质非常不相称。
　　黎莉忍住笑容，从一旁扯下袋子，装了一些。
　　“那一定很好吃。”

　　结完账出来，克里斯送她回家。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搬了三趟才算运完。
　　黎莉累了，顾不得太多，在冰箱前席地而坐，整理着袋子里需要冷藏冷冻的食品。
　　“莉莉，不可以坐在地上。”克里斯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解。
　　黎莉更不解，她一边往冰箱里塞将近三升装的牛奶，一边问道：“为什么？美国人不是很喜欢坐在地上吗？”
　　不说马路边，机场里多得是席地而坐的人。
　　克里斯说：“可是你是一位中国淑女？”
　　“亲爱的克里斯，你可能对我有误解。”黎莉一不留神用上了译制腔，“我是中国美女，不是中国淑女。”
　　克里斯白皙的脸上浮现一些红意。
　　黎莉见他不说话，才反应过来，“啊，抱歉，我不是说你是亲爱的，嗯……克里斯，你懂得吧，这只是一种称呼，亲爱的你，真诚的我。”
　　克里斯愉快地扬起眉毛：“我懂的，东方人的含蓄有时候也很直白。”
　　黎莉手一软，橘子咕噜噜地滚到一边。

　　克里斯上前捡起橘子，递到盘腿坐在冰箱前的黎莉手中。
　　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手背上有浅浅的青筋。
　　黎莉伸手从他手心拿过橘子。
　　指尖擦过他的掌心，橙花香又盈上鼻尖，黎莉舔了舔唇。
　　要命了。
　　她已经开始觉得克里斯性感了。

　　夸赞美貌，可以是一种欣赏。
　　但觉得性感，是一种生理性的不可抗拒。
　　黎莉听见自己的嘴不受控制地问道：“克里斯，你有女朋友吗？”
　　克里斯惊讶但礼貌地说：“没有。”
　　“好可惜。”黎莉回过神，连忙找补，“你这么帅气的人没有女朋友，真是不可思议。”
　　克里斯：“不可惜，亲爱的莉莉，我记得有句古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
　　“……”黎莉夸赞，“你是我见过中文最好的外国人。”

　　克里斯没有再待下去，他将自己的地址和邮箱留给黎莉，又在便签上为她写下这栋房子的收件地址，才离开。
　　黎莉收拾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将超额的食品塞进这台看上去有些年纪的冰箱。
　　床单被罩烘干后，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整理房间。

　　这栋房子有上下两层。
　　一楼是餐厅、客厅、厨房、车库和两间卧室。
　　二楼是三间卧室。
　　基本没有多余的家具。

　　黎莉本来打算住公寓的，但是询问了学姐后，还是选择了独栋屋。
　　比起空荡，她更厌烦噪音和烟味。

　　黎莉这一届来了三个中国人。
　　她擅长社交，但不喜欢主动社交，所以一直没有去寻找另外两人的消息。

　　离开学还一周。
　　她熟悉了附近的环境，在留学生群里找人了解了考驾照的事宜。
　　黎莉有国内驾照，可以免掉酒精测试，她直接预约了DMV的笔试。
　　办好银行卡，电话卡，黎莉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她了。

　　直到在厨房做了第一顿饭。

　　黎莉几乎没怎么下过厨，唯一会做的是拍黄瓜。
　　面对简单的电磁炉，熟读菜谱的黎莉信誓旦旦要做出一锅完美的蛋炒饭。

　　出锅的蛋焦黑，饭黏在锅底，熟食鸡肉已经被炒散。
　　电磁炉甚至还冒着烟。
　　黎莉看着烟袅袅升空，突然意识到一件要命的事情。

　　下一秒，烟雾警报器响了。

　　然后，门铃也响了。

　　黎莉慌乱地拉开门。
　　克里斯微笑着问好，“莉莉，我好像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你需要帮助吗？”

　　黎莉激动又热切地看向他，“非常需要！”

　　克里斯有条不紊地关掉还在工作的电磁炉，挪开上面的锅，打开油烟机，打开窗户，打开吊扇。

　　烟雾警报器停止作响，电磁炉上也不再冒烟。

　　黎莉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团团转。
　　由衷地赞美道：“克里斯，你简直是我的救命恩人。”

　　“可怜的小女孩。”克里斯怜惜地望向她，“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