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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全盘托出 ...

  •   这次,她改变了前世的命运,嫁作了祁家妇,跟和亲是挨不上半点边儿了。那么祁家是不是也可以摆脱注定覆灭的命运?她忍不住看向祁睿。

      这就是前世重新让世人看到祁家,让乌硕气急败坏的祁侯。

      祁睿的皮肤很好,若不是一身劲装,要是套上儒衫的话,定然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公子。他相貌生的极好,少年锐气已经初现端倪。谢钰没见过他习武的样子。通常她起床的时候,祁睿已经打完三套拳法沿着后湖跑了十圈儿再练了两套剑法,吃了饭沐浴更衣顺带把昨天看的书再温习一遍了。

      所以她更熟悉漫不经心往烤肉上撒调料的祁家六少。不过是在一起疯跑了几天,倒也不能说很熟悉。总之,她看祁睿现在的样子,的确很难和前世传言的那个“杀神”联系到一处去。

      “我这肉都没烤好呢,你叹什么气?”祁睿不满的在谢钰面前挥了挥手:“还没吃就觉的难吃了?”

      谢钰低头看向那犹带着血丝的肉,边缘已经焦黑,突然道:“你放盐了么?”

      “......”祁睿一愣,私下找了一遍,随即意识到什么,脸黑的锅底似的。

      “忘带了。”

      他身边并没跟随从。侯府娇养女孩儿,对公子们是极其严厉,几个少爷自来做什么都是自己动手。毕竟外面行军不便之处颇多,祁睿跟着行军时,事发紧急在雪窝子里一待两天也是常事。

      这丝毫不影响侯府公子的骄矜。

      祁睿低头看着那些肉。

      “要不,让人拿到后院喂追云?”

      谢钰提议。追云是是老侯爷的爱犬。平时打猎回回都要带着的。

      祁睿有些丧气:“追云才不吃这个,它挑剔的很!”

      “拿回去让人剁碎了包成包子也行,别浪费了。”谢钰笑呵呵的去瞧火堆,好奇的嗅了嗅。

      如今的日子,每天都像在做梦。快乐,轻松。以至于在三天回门的时候面对李氏,她都没有多少旁的情绪。祁睿要带她去逮兔子!

      其实江氏的嫁妆并没有补齐。只不过比照先前的帐差了许多,到底填平的大半,已经大大超出谢钰的预期了。如今她手上有钱,黄金珠宝良田地契样样不缺。便是挥霍着过十辈子也尽然够用了。才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两人正商量着,忽然见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过来:“六公子!老夫人那边叫你呢!”

      祁睿还没赶到到花厅时,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外面楼副将,他是祁侯身边得力亲随。祁睿眉毛一挑,难道是边关出事了?他一撩袍子几步跃上亭台。不期然对上他三哥清冷微寒的双眸。

      “哥!”

      祁睿惊喜的跳过去。

      侯府三公子祁宴身长欣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换好了暗色劲装。手中执着两张薄薄的纸。

      “你来的正好,先前母亲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祁睿一愣,还没来的及陷入兄长醒来的喜悦中,祁家对危险的惊觉让他硬生生的把脚步一转,却终究慢了一步,被他哥一把扣住肩膀:“北境情况不妙,我得速速赶回去。母亲那里你替我告罪,还有这个,一并交给她。”

      祁睿眼尖的扫到那上面“和离书”几个字,差点咬了舌头,哭丧着脸看着他哥:“这不是为难我么?要不哥你考虑看看,你那小媳妇当真长的不赖,性子也......还行。”

      祁睿打了个顿,想起谢钰跑起来比他还疯的样子,实在跟京城淑女联系不起来。

      祁宴的眼神落在这最小的弟弟身上,想起他这些天为自己输送内力着实不易,到底拾捡起几份兄弟亲情:“行了,你不是想要只海东青么,回来的时候给你训一只。”

      “我不是说这个,”祁睿急了:“谢钰就在后湖那边,哥我不骗你,你看看就知道了——”

      “祁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祁宴漠然道:“她就是个天仙,我也不想娶。还有,”祁宴眼神一转,落在祁睿身上:“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将来要不要婚娶,我自己做主。这话,我已经和父亲禀明过了。”

      那这和离书的事儿您倒是自己去和母亲说啊。祁睿心中暗自抱怨,却不敢和他三哥呛声,颇为憋屈的看祁宴唤了楼副将进来安排诸多事宜。前面车马齐备,这便要出发了。

      “照顾好家里。”

      祁宴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披风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眼见着消失在门庭处。祁睿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中那薄薄的两张纸在阳光下几近透明,像是被什么烫着了似的丢开。末了长长的哀嚎一声。

      这都什么事儿啊。

      秋雨瑟瑟,天气一日比一日冷。竟像是能透到骨髓里似的。不得以让秋雯翻出来冬天用的暖炉。谢钰从郭氏口中知道,她那名义上的夫君,侯府的三公子居然醒了。并且几乎没有什么停留,便又匆匆的返回了北境。

      这样看起来,她那个夫君倒是还挺善解人意?

      谢钰捉了一只狼毫,在窗沿下铺着一张金栗纸,因为迟疑停顿,笔尖下已经凝结了一滴黄豆大小的墨痕。

      旁边的黄花梨木的大桌上,铺洒着历年的朝报。

      她得好好想想,究竟要怎样才能让祁家避开这场劫难。那纸上只写了零星片语,却像是歪歪扭扭的八卦图一样让人看不清楚。

      谢钰托着腮想了一会,在上面又写下“刘家”两个字。

      本朝祁家掌管二十万戍卫军于北境,是国朝百姓的定心丸。除了祁家之外,刘氏掌控京畿大营和龙虎卫拱卫京师,深得皇帝信赖。

      皇帝当年争位之时,便是因为娶了刘氏女为后,才堪堪保住了位置。国舅刘豹为太常寺卿,很得皇帝信重。其长子刘嘉早已承袭将军之位,掌管龙虎军。

      她之所以想到刘家,是因为前世祁睿好像在与北陌对阵之前杀了那个刘嘉,让乌硕很是高兴,说是大恒军中内讧。不过当年那位祁侯杀神的称号不是平白而来,死在他剑下的人很多,刘嘉能拎出来,是因为他是祁睿光明正大的杀死在阵前的。

      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反了吧?

      “砰!”

      谢钰“嘶”的一声捂住额头,对着窗户怒目而视,始作俑者毫无察觉,笑嘻嘻的上下抛着手里的东西。谢钰才发现握在手中的凶器热乎乎的,原来是炒栗子。

      “想什么这么入神?”祁睿把头凑过来,谢钰慌忙把纸张收起来,祁睿长腿一伸,谢钰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居然直接从窗口跳了进来!

      “莫不是在想我三哥?”祁睿啧啧了几声:“放心,你不吃亏,我哥当真俊俏的很,这京城不知道有多少贵女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谢钰瞥了他一眼,懒的跟小屁孩计较:“那是在他重伤昏迷之前的事吧?”

      祁睿摸摸鼻子,这丫头吃枪药了?不过话说回来,按规矩他要老老实实的叫她一声“三嫂”。只是见谢钰看个书两只穿着缠枝连纹的粉色软底绣鞋腾空在椅子上,那句三嫂无论如何是叫不出了。他母亲耳提面命要照顾这三哥的小媳妇的情绪,免得她再哭闹难受——毕竟三公子那是头也不回的走了。说来说去,是侯府对人家不住。

      祁睿想到放在他枕头下的那张和离书,懊恼一闪而过。他当时就应该快马追出去重新给他三哥塞回去!

      谢钰见他有些窘迫的样子,噗嗤一笑:“不过是戳中要点而已,还值当你这样?说正经的,有前方战事的回信么?”

      “有是有,不过你要那个做什么?”祁睿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你不会真要给我三哥写信吧?”

      ......

      这是那个杀神?这是让边关的北陌士兵闻风丧胆的祁侯?她看他上蹿下跳的样子像个猴子!

      谢钰忍不住翻个白眼:“没跟你开玩笑。这次你哥走的匆忙,只叮嘱了你几句便匆匆离开,都未曾等赴宴的老妇人归家,可想而知定然是边关凶险,战事急迫。”谢钰不想绕圈子:“军中应当有送回来的战报,你仔细想一想,往年边关偶有应战,此次北陌的挑衅是否与以往不同?”

      她声音清亮,眼神中是少有的严肃,祁睿不由自主的正了脸色:“军报每十日一送,到京城时候已经延误许多,据我所知应当是无事的。”

      这不可能啊?谢钰忍不住站起身在屋内走着,好像是北陌以少胜多,以至于大恒惨败,应战的十二万军士尽数折在北陌,连同祁家人一起,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如此鏖战,不应该一丝风都没有啊.....谢钰鼻尖上细细的沁出了汗。这说不通啊,即便是惨败,可祁家人生死只在皇帝一念之间,祁家在本朝立足多年,根基稳固,况且当真是应敌不当,以至于战事失利,那最多削了爵位,可家中女眷无辜,侯府三代同堂,最后只留下祁睿一人逃出生天,看来当年皇帝对祁家是下了死手。

      当年和亲的时候,那位皇后娘娘漫不经心的说起祁家罪有应得.....祁家的罪......通敌!是通敌叛国之罪!!!

      谢钰双目圆睁,战栗的感觉从心口传到指尖,这是她这样近距离的站在皇朝波云诡谲的漩涡之中。

      “祁睿!你尽快给军中去信,要侯爷好好查一查身边人,不是,还有京城......”谢钰语无伦次道:“一定要提醒他们,就算是战败也好,也要把十二万大军安全的退回边境,不能折在北陌,还有,”

      祁睿看着谢钰苍白着脸沉声问:“祁家可有通敌?”

      “你!”饶是祁睿在她面前一惯没大没小吊儿郎当玩心甚重,但毕竟是在军中磨炼过男儿,祁家自有家风,又怎会容许旁人如此乍然编排,这绝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事情。

      他腾的站起来,面色微沉,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谢钰有些怔然。祁睿这样盯着她,周身气势骤然一变。连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沉重凝滞起来。她仿佛从现在这张少年英气勃勃中显现的桀骜中窥出前世祁侯的杀伐果断了。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谢钰定了定神:“祁家在朝中屹立已久,难免有政敌借着这次战事生事,外一借机抹黑祁家......”

      “谁敢!”少年眼梢飞扬,厉色尽显,傲然道:“谁敢暗害祁家!”

      “我不知道。”

      在事情是混沌的一团迷雾之前,她能悠哉度日,像个棋盘外的人,如今她身在局中,骤然抽丝剥茧,才觉出害怕和无力来。

      谢钰想了想,抬头看着祁睿的眼睛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如今是祁家妇,拜过高堂,去祠堂敬拜过以告祖宗的那种。祁家安稳顺遂,亦是我之顺遂。我不可能盼着祁家出事,也并非是那个意思。”

      祁睿又岂不知这其中关节,只是谢钰如魔怔了一般口出惊人之语。历来军中开战出击之前必要问卜是吉是凶。不为别的,只为稳定军心。掌兵之人知晓军心稳固是何等重要,若有哗变,简直是灾难!像方才谢钰所言,若是在军中,怕是早就拉出去以砍了以正军心。况且他父兄在战场尚未归来,这样不吉利甚至像是诅咒的话,着实说不得。

      只是谢钰眼神之严肃,丝毫没有信口胡诌之意。

      “我只是这几天忧思惊梦而已,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想讲给你听。”谢钰静了心情:“如今家中都是女眷,战场上的事情,往北境传信,只能是依靠于你。”

      “究竟是什么梦,让你口出如此荒唐之言?”祁睿等着她解释。

      谢钰握着手中的栗子,烫的掌心微微出汗,她的嘴角牵扯出一抹苦笑:“在梦里,跟如今一样,我是谢府二小姐。”

      她顿了许久。

      祁睿没有催促,看着她看向虚空某处的眼神,只觉得有什么要被缓缓撕开了一样。

      “祁府的求亲照样来了,可我并没有嫁到祁家。因为不慎落水,将养许久也还是落下的病根儿。祁家没过多久就出事了,我不知道祁家受到何等处置,但我知道祁家获罪,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你一个人。”

      即便知道她说的是梦,可是在触碰到谢钰有些空洞的眼神后,祁睿的心突然一颤。

      “只是个梦而已——”

      “因为祁家战败,大恒兵力大损。朝廷和北陌议和,下降公主......”

      祁睿呆愣楞的看着她,有什么呼之欲出......

      “我被家人推出,顶替长姐和亲北陌。”

      原来秘密说出来也不是那么难受。

      “在梦里,我看到北陌的一些地方。北陌王帐的西边是一片密林,穿过密林则是北陌的圣湖,那片湖很美,很大。里面会有银白色的鱼。北陌王帐的离汗帐不远是大巫的帐篷。他的脸上涂着看不清面容的油彩,他的眼睛是瞎的,但是他的额头上画着一只血红的眼睛。”

      当他看向你的时候,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就像是真的在看你一样,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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