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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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顿·坎贝尔对雇工的第一印象是……没有印象。
这不该怪他，毕竟谁会对一个APP（颜值）50的路人印象深刻呢。
他那时正在反复确认矿脉的所在地，在笔记本上划下一个个红叉，力道大得足以让红色的颜料透过纸背，突然有个路人冷不丁来了一句：“愚人金？”
不值一钱的黄铁矿石，这在矿工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诺顿·坎贝尔正值壮年，工作勤恳，为人谦虚，成绩优秀，所有人都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因此，会这么称呼他的人只有一个——老本尼。
但那个老头，现在应该在疗养院发疯似的诅咒他才对。
诺顿为了追寻那个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的金脉已经付出了太多，他孤注一掷，因而无法忍受任何能让他功亏一篑的隐患。
在矿洞坍塌的时候，那个人不知是有所察觉还是单纯的运气太好，在被埋进地底下之前，他伸手一捞，正好把诺顿一起带了下去。
不，能在身边有这么多人的情况下精准捞住诺顿，这家伙绝对早有预谋。
“诺顿~”恶魔般的声音亲昵地呼唤着他的名字，语气纯然无辜，“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没什么。”
为了避免他不安分地动手动脚，诺顿警惕地回答道，
“只是在想事情。”
“是吗？”声音意味不明地说道，然后又恢复成了欢快的语调，“那我们继续吧。”
……
在矿洞坍塌后，此人的精神状态格外乐观开朗，甚至还富有开创性地提议：“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在这之前谈一个酣畅淋漓的恋爱吧，这样死一块还能说是殉情了。”
神经病吧。
他想死，但诺顿想活，这人能哔哔这么久，附近肯定有空气流通，有空气流通就说明有出口，有出口就代表能活下来。
可惜神经病之所以会是神经病，就是因为他根本不在意任何人的死活。
诺顿不搭理他，他有的是办法让诺顿主动开口跟他说话，无论是言语诱导还是直接妨碍诺顿的行动亦或者直接动手用诺顿的生命作威胁……一个不怕死的人能做出太多太多。
诺顿不得不花费大量精力安抚这个神经病的情绪，以防止他想太开要殉情。
在没话找话地聊了几句后，他们的交流逐渐开始顺畅起来，诺顿开始对声音谈起矿场的事，而声音则不断提到“林地”，那是片漆黑而荒芜的地方，时有飞蛾振翅的声响。
“你是那里的守林人吗？”诺顿只当他描述的是一片普通的森林。
“不，我是飞蛾。”声音回答。
“……”
场面沉默了片刻，然后那个神经病笑出了声：“哈哈，开个玩笑，只是有时候会梦到那片林地而已。”
古有周公梦蝶，现有山寨版的雇工梦蛾，在无尽的黑暗中，自称飞蛾的神经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诺顿聊着天，一边慢悠悠地寻找出口。
在有心寻找出口的情况下，雇工的找路效率非常之高。只要谈恋爱就能一起逃出矿洞，不谈恋爱就一起死在这里——真·不爱我就去死吧。
诺顿在逃出生天后就飞快地离开了这个鬼地方，他跑得非常之远，力求不要再遇上这个疯子。
尽管他们之间有过一段还算融洽的谈话，但谁想和神经病扯上关系呢？
可惜，这一切仅仅只是噩梦的开始。
在一切回归正常之后，诺顿开始感受到自己生活中的雇工含量在逐渐提高。
走在街上，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爽朗的笑容：“哟~这不是诺顿嘛？”
不同的工作，不同的雇主，每次都有同样的自来熟同事，笑眯眯地搂住他，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我的好朋友诺顿~”
什么地方都不去，地上的井盖突然被打开，一只穿着背带裤水管工（形象可参考游戏“超级马里奥”）从阴暗发臭的下水道里钻了出来，挥挥手向他打招呼：“诺顿，诺顿~”
……
分不清，我根本分不清啊！
街头路人是雇工、同事是雇工、通水管的是雇工、小贩是雇工，鞋匠是雇工……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雇工。
怎么也逃不出，雇工的世界~（唱）
这家伙的阴魂不散程度，已经让诺顿怀疑他是什么恋爱脑厉鬼了。
诺顿恐惧过，也挣扎过，然而就算世界被雇工填满，生活总归要继续，万恶的雇主不会因为他厉鬼缠身而涨工资。
况且，在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诺顿发现这件事还是有好处的。
“又见面了，诺顿。”
熟悉又陌生的店员，亲切地向他问好，一点都看不到曾经倨傲的模样。
店员在打包好他要的黑面包后，又额外附赠了面包牛奶和几盒豌豆罐头，价钱甚至超过了他买的东西。
离开前，他将一大堆钞票神不知鬼不觉地塞到诺顿怀里，声音微不可察：“之后我们四六分成。”
隔天，诺顿听到了店铺失窃的消息。
在慷他人之慨上面，雇工总是格外慷慨。
在这个到处都是雇工的世界，就连诺顿的雇主也免不了遭到雇工入侵。
由于诺顿过于内卷，总是在摸鱼躺平的雇工遭到了老板的重点针对。
“我自认为我的劳动时间已经很对得起我的工资了。”面容模糊的路人脸语气是相当忧郁的，“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放下狠话的雇工很快被老板赶出去……又招了进来。
老板以雇工为反面教材，对着新招进来的员工狠狠训话，殊不知那就是自己刚刚辞退的家伙。
诺顿欣慰地发现，不只有他一个人认不清雇工。
很快，“老板”开始大批大批地辞退员工，不止诺顿，还有一堆佣人女仆，所有短时间能辞的都辞了，还给每个人发了一大笔遣散费。
人们欢天喜地拿钱走人了，不久后老板又突然变卦，声称有人冒充他，但想从这些人手里拿回钱，可不比从饿狼嘴里夺块肉容易。
诺顿宣布，他唯一喜欢的有钱人就是雇工扮演的有钱人，至少这位有钱是真的给。
只要和钱扯上关系，不管什么人在诺顿眼里都是可亲的，这么一来二去他们也算是熟络了起来，偶尔雇工会带诺顿到一个在月光下呈现异象的街巷中散步，总感觉他在期待一些奇怪的东西。
在以离奇方式扭曲的街巷中，雇工向诺顿诉说了他的愿望——朋友、家人、伴侣……什么都好，他希望拥有一个属于他的，能证明他存在的人际关系。
雇工是被抛弃在孤儿院的弃婴，他幼小的时候被人带着靠偷窃和乞讨为生，长大一点后就被一个神父所领养……不算领养，神父从孤儿院的孩子们中间选中了他，让他扮演自己早逝的孩子。
他本以为自己会顶着这个身份过一辈子，但那个神父却在某一天突然死去了，失去身份的雇工不得不靠着窃取他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就这样一个不停更换身份，甚至连自我都无法拥有的人想要一个稳定的人际关系或许很可笑，但也正是因为不曾有过，所以才拼命地想要确认自己的存在。
原来他搞那么多事，竟然只是为了和我交个朋友！
诺顿下意识忽略了雇工初见时的恋爱宣言，为这家伙扭曲的脑回路感到惊奇。
不过就算再怎么神经病，这家伙好歹也是自己的半个朋友，出于多年的交情，他决定邀请雇工加入自己寻找金脉的队伍。
“你要雇佣我吗？”雇工懒散地伸出手，食指和拇指相互搓了搓，“给我一枚金币，我就帮你做事。”
“那算了。”诺顿果断放弃，“我付不起这么贵的价钱。”
“哪里贵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个价好吧！”雇工愤愤不平地指责，自己当教主的时候可是一次都没有嫌贵过。
“喏，你要的‘金币’。”
有什么东西被诺顿抛了过来，雇工惊喜地抓住它，然后瞬间失去笑容。
一枚被打磨成圆形的黄铁矿石正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相信你会慷慨给钱的我，果然是个笨蛋。”
他面无表情地将“金币”收好，瞬间不见了踪影。
………
虽然诺顿给这份本就塑料的友情送上了雪上加霜的一击，但这并不影响雇工在矿难的时候捞人。
多年筹划付之一炬，但生活总归要继续，不管怎么样，面包不会因为他的悲惨经历而降价。
诺顿平静的生活中少了雇工的身影，此人声称要做一份大概率会送命的危险工作，救完人后就直接跑路了，再次见面的机会相当渺茫。
在如西西弗斯般永无止境而又徒劳无功的劳作中，他开始想念起了雇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在身边时只觉得聒噪，离开时又让人禁不住想念。
不过重逢总是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在接受德罗斯男爵的雇佣，来到那个见鬼的庄园后，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有着美丽姿容的神父自然与APP仅有50的雇工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但那是一种感觉，一种奇妙的条件反射。
对谁都态度寻常，永远不会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话的是雇工；过于自来熟，永远直呼其名的是雇工；一直在说谎，或许会在其中掺杂真相的是雇工；会称呼他为“我的好朋友诺顿”的是雇工，永远在看戏前列的是雇工……
又一次在同一个雇主手下做事，又一次看到他信誓旦旦地发誓这绝对是个巧合，又一次被建议骗走定金就跑……诺顿释怀地笑了。
祸害果然是要遗千年的！！！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