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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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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望月撒了两个谎。
她对排球的喜欢程度还用不上“挺”这个副词,充其量是路过室友正在直播排球赛的电脑时,停下来看几分钟。
她也不是觉得巴宝强可爱,才把它换成微信头像,而是因为孟近。
其实早在大一新生报道那天,姜望月就在来校的地铁上遇见过孟近。
她是被哥哥陪同过来报道的。
兴临市离溪川市并不远,坐高铁也才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徐牧星那段时间刚好赋闲在家,开学前就一直在说放心不下她,死皮赖脸地要跟过来。
头一次来学校,行李确实挺多,光行李箱就两个,还有零零碎碎的大包小包,姜望月没拒绝这个免费劳动力。然而,徐牧星偏巧在那天得了热感冒,带病陪同,反而是给她帮倒忙。
就在徐牧星靠在她肩上,难受地哼哼唧唧时,姜望月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挺拔背影。
男生一米九几的个子,光是身高就在人群中醒目,瞧着似乎精瘦,手臂的肌肉线条隐藏着力量感。
纯白短袖,近似深灰的牛仔长裤,脚上一双联名的帆布鞋,他像是行走的衣架子,最简单的宽松版型,被他轻松驾驭。
他背对着这边的方向站着,就手边一个黑色行李箱,肩上背着同色系的双肩包,书包的一个拉链上挂着一个粉色公仔,圆润的球形身体和短短的四肢,在他的书包上摇摇晃晃。
只是一个背影,姜望月就一眼认出那人。
这一刻,她莫名的有种在准备扔的旧外套口袋翻出两百块钱的感觉,除了欣喜,还是欣喜。
第一时间,是拿出手机,给最亲近的朋友发消息:你才我遇到谁了!!!
感叹号昭示着她平静面容下的激动。
小遥昨天就已经到校,这会儿正无所事事,几乎秒回:财神爷?
小遥果然是挚友,乱猜也能歪打正着她此时的心情。
姜望月发了一个名字缩写过去:mj。
发出满屏感叹号的人变成小遥,小遥比她还要激动:他跟你一个大学?!好机会!快去搭讪!不要怂!给我冲!
搭讪是不可能搭讪的,姜望月还没到那么天真和勇敢的地步。
借伞这事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她和孟近也就只正面接触过那一次,就孟近那乐于助人的热心性格,被他随手帮忙的人估计能从他家门口排到溪川中学的校门,她不会天真到觉得孟近会额外记住她这一个。
自然,也没那么勇敢,落落大方地去跟他打招呼,说出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名台词。
姜望月:不了,他肯定不记得我了。
小遥恨铁不成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是我我就冲了!
姜望月一点不信:咱俩半斤八两。
胆小鬼的朋友也是胆小鬼,小遥何尝不是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
小遥又说:说不定他现在都认不出你。
姜望月问:为什么?
小遥:你现在是钮钴禄月。
姜望月:……
这个暑假,她陪着受了情伤的小遥去健身房、学化妆学穿搭,多捯饬自己后,确实变化了不少,但……真是到了判若两人的地步吗?又不是在演电视剧,换个发型点颗痣就变个人,应该没那么夸张吧?
姜望月收起手机,从对面玻璃窗的反光中,打量自己。
原本是在打量自己的,视线却好像不听使唤,慢慢慢慢,移到了那个背影上。
再过两个站就是兴临大学站,他是跟她读一个大学吗?那是不是说明,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
姜望月正为此而欣喜得控制不住想要踮踮脚尖时,地铁到站停留,余光里的少年随人群往外走。
咦咦咦?他怎么就下车了?不是去兴临大学吗?他不是在那上大学?
欣喜戛然而止,姜望月的视线跟着他走,就在少年下车之前,他书包上的毛绒挂件毫无预兆地断裂,掉落在地,而他本人毫无察觉,就此下了车。
几乎是没有犹豫,姜望月一把推开靠在肩上闭目休息的哥哥,力气太大以至于哥哥的后脑勺狠狠磕上玻璃车窗,但她完全顾不上他龇牙咧嘴的疼痛,三步并作两步,在路人脚下救起那个不知道名字的粉色公仔。
情急之中,她焦急唤出他的名字:“孟近!”
被唤名字的人转身看过来,那一瞬间,她仿佛闯进了与外界隔离的绝对领域,地铁里的嘈杂如海水退潮般从她耳边离去,周围一切都失去焦距,视线唯独集中在少年回头的身影。
欢喜像棉花糖一样膨胀,地铁门合上的前一刻,姜望月把手里的挂件抛给他。
球形公仔在空中划出粉色的弧度,仿佛连在门内外两人之间一闪而逝的红线。
少年稳稳接住她抛过去的粉球,地铁门合上最后一丝缝隙。
隔着玻璃门,他注视着她,阳光跑进他茶色的眼睛,少年绽开明亮的笑容。
无论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这一次相遇,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他的注视和笑容,是从天而降的开学礼。
现实的嘈杂回到耳边,地铁开动,姜望月轻快地踮起脚尖。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做一些没有意义的蠢事。
当天晚上,姜望月就凭借记忆画出那个公仔挂件的模样,在网上找到同款,买回来放在宿舍,还特意拍了张照,换成微信头像。
她幸运地和孟近是同一个学校也是同一个专业,却也有一点不幸,孟近好像真的不记得她,也没认出她。还有一点狗血,他的好朋友莫名其妙地开始追求她。
即便如此,依旧没有缓解姜望月对他犯傻的症状。
在学校里,看见他的背影,就忍不住想追随。尽管心里清楚,就算追上去也什么都不会发生,她没那个勇气学着别人若无其事同他打招呼,也想不出什么幽默有趣的话题给他留下印象。
甚至在发现他一有停驻或转身的意向,就立刻跟着背过身,假装在看别处。
是没有意义的蠢事,偏偏乐在其中。
姜望月追随着他的影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摸到他的影子。
吃完饭,从泰式餐厅出来,马路对面就是柴咖。正当是秋风染红树叶的季节,两侧的香樟树沿着笔直宽阔的道路向远处延伸,空气里弥漫着香樟的气味。
斑马线在阳光下白得有些刺眼,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像看破红尘的老僧,听不懂姜望月心里默念的慢些再慢些的诉求,以万年不变的速度,不疾不缓地读秒。
站在挺拔高挑的少年身侧,姜望月从不近人情的红绿灯上收回视线,悄悄半转身体,看了眼他们投在身后的影子。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伸手,她的影子也伸出手。
一寸一寸地靠近,直到两只手的影子刚好交叠。
被“牵手”的少年毫无察觉,红灯时间归零,绿灯亮起时,他出声提醒:“走吧。”
“嗯。”姜望月声音轻快地回应,收回的手背在身后,愉悦地踮踮脚尖,与他并肩同行。
因为是周末,来柴咖撸狗的人并不算少,进去之前,先被店员带着洗手消毒,阅读投喂手册,辨认每一只狗狗的名字和特征。
排队姜望月和孟近前面的是一对年轻情侣,看上去也是大学生,男孩子是南方口音,说话有些分不清前后鼻音,在辨认狗狗时,把“庆庆”喊成“沁沁”,偏偏女朋友刚好也是叫“沁沁”。
女孩子起初还算耐心,帮他纠正数次,男孩还是满口的“沁沁”,也不知是真的纠正不过来,还是故意逗她,最终招来女友的一顿粉拳捶胸。
排在他们身后的姜望月和孟近被迫看完这出秀恩爱的戏码,在第三次不经意对视时,同时抿弯唇角。
孟近稍弯下腰,小声说:“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一只小狗叫静静。”
姜望月以为他在调侃自己分不分得清前后鼻音,小声为自己辩解:“我分得清静静和近近。”
孟近愣了下,有些意外地扬眉,正要说什么,前面的情侣进了店,店员小姐朝他们温柔招呼:“两位可以过来认识小狗啦。”
两个没有养过狗的人,都有点对狗脸盲的属性,仔仔细细比照说明书,大概也就只能从毛色分清黑柴白柴和黄柴。
姜望月鲜少接触到小狗,父母才刚成为养狗新手,以前身边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养,倒是在夜跑的时候会瞧见不少遛狗的人,其中不乏看见人就吐舌头想贴贴的热情小狗。
但她实在不好意思去跟小狗主人请求能不能摸一摸,每一次都是无比心痛地绕开。
柴咖的小狗并不都像家养的那样粘人,又或者说,它们有点看眼缘。
孟近一进屋就被两三只柴犬摇尾巴欢迎,姜望月在这傻站半天,也没见一只小狗主动朝自己走过来。
第一次到柴咖,她有些无所适从,只好先找个位置坐下,羡慕的目光落在被狗狗包围的孟近身上。
少年的脸上带着被小狗治愈的笑容,蹲在狗狗围成的包围圈里,修长的手不吝啬地给予每一只小狗抚慰,奖励似地挨个摸着它们的脑袋。
他的手似乎有魔力,每一只被摸过的小狗都开心地摇起尾巴。
但姜望月的视线,不知不觉沿着他的手臂上移,落在他毛茸茸的头顶。阳光穿过玻璃窗,洒下朦胧的光圈,照得他茶色的发丝似乎更加松软,像温和乖巧的大型犬。
会是什么样的手感呢?一定很柔软吧?在那样的脑袋上摸两下,他也会像小狗一样,开心地摇起尾巴吗?
姜望月托着腮,出神地想。
兀自想象得太出神,没察觉蹲在那边的少年站起身走过来,冷不防听见他的声音:“或许你可以喊声它们的名字。”
姜望月慌张回神,做贼心虚亦或是单纯在面对他时紧张,大脑短路,问出一个愚蠢的问题:“喊谁?”
孟近闻言一笑:“只要不是近近。”
他的玩笑话总能戳中她的笑点,姜望月没怎么思考地,小声咕哝了一句:“你不也汪汪过吗?”
孟近眨了下眼,扬眉表示疑惑,弯腰朝她凑近了些,尾音微微上扬:“嗯?”
姜望月也反应过来,终于彻底清醒。
糟糕!
那是微信里的“AI进进”才会知道的事,而不是眼前这个真人孟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