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魔法之王》安资斯坦

3、第3章

　　他带着女人又出了房间。

　　而在完全踏出了房间、透过门外走廊上安装的玻璃窗户看向外面后，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是正待在一座高耸的塔里——从他所在的视角看去，外面的城市建筑在阴雨的遮掩之下都显得格外低矮。只有远处的那座明显是城市地标的哥特风大教堂，才能用它的宏伟尖顶来俯视他。

　　不仅如此，他进了那架虽然还很崭新、却莫名让他觉得古老陈旧的电梯后，又发现自己待的地方还是在这座高塔的最高层。

　　……难怪这一层楼只有两个房间，走廊也显得不那么宽敞。

　　他大概是在塔顶那个位置吧。

　　并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层楼的另一个房间估计就是他休息用的卧室了——也应当不会是什么具有舒适气息的房间。

　　过去的他应该就是故意让自己住在这么一个堪称“与世隔绝”的地方的。

　　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真亏他居然没在这么一个狭小封闭的地方被闷出些什么心理上的毛病来。

　　女人走在前面，先进了电梯，在里面等待他的操作。他跟着走进去，却注意到电梯上的按钮只显示了从他们所在的最高的第五十层到第一层的标志——按照之前与他通讯的那个年轻人的说法，第一层应该只是普通的接待大厅而已。

　　显然不是他们要去的安放灵魂之灯的真正的塔底。

　　好在他似乎还保留着一些身体记忆，在进入电梯的第一刻就无师自通了它的一些重要隐藏功能——就像对那个放在桌上的玻璃球一样。

　　所以，关上电梯后，他只停顿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按上了电梯里的那颗警报按钮。

　　……电梯开始发动。

　　并平稳而缓慢——他现在突然开始觉得这个电梯的速度似乎有点太慢了些——地往下降。

　　在他身后看着他按下警报按钮的女人却饶有兴趣地笑起来，好像不久前的那些愤怒、那些剑拔弩张的漆黑阴影都不存在了似的：“您把去往塔底的按钮伪装成警报按钮，就不怕真的有人坐电梯时遇上故障按下那颗按钮吗？”

　　“我设计的电梯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他不经思索地回答道：“您假设的情况不会出现。”

　　“此外，即便有人因为好奇或是别的什么理由而按下这个按钮，电梯也不会载着他们前往塔底。”他顿了顿，有些惊讶自己居然记得这些事：“这台电梯是魔法与科学的结合产物。那个按钮只会在识别到由我录入的指纹后才会触发前往塔底的程序——其他人就算按下按钮也只能触发真正的警报。”

　　“……这个设备不能量产？”

　　年轻的女王对这个精妙的设计有了更多的兴趣。

　　“您的这项技术还能应用于保密工作，对吗？”她问。

　　“条件不够。”他继续根据出现在脑中的知识回答：“当前要实现这项技术，就必须在科学生产出的设备上结合魔法。如果只依靠科技力量，恐怕至少还需要四十年——想在一瞬间完成扫描、识别和对比指纹的工作，就必须要一台能够实现高速运算的计算工具。”

　　“目前看来，我们的技术水平还不足以制造出那样的机器。如果您想要保存什么机密的话，恐怕目前还是只能借助魔法了。”

　　“那就算了。”女王遗憾地叹了口气：“只是我和少数法师能够使用也没有什么意义，战争可不是靠几个法师就能决定的——您也不会允许由您管理的法师参与到我们的战争中来的。不是吗？”

　　“…………”

　　他愣了一下：“战争？”

　　“怎么？别告诉我说您现在还无知无觉？”年轻的女王挑了下眉，似乎很惊讶他的反应：“纷争女神的裙摆都已经落到您的脚跟前来了，维勒阁下。”

　　“看看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的暗流涌动吧，维勒阁下，它正在酝酿一场火山爆发呢！”

　　她近乎轻快地调笑道：“这可多亏了我们那个被废弃软禁在玉浮宫中不问世事的皇帝陛下呀。”

　　似乎战争对她来说反而会是件带来收益的好事。

　　…现在，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见到这位看上去美丽而柔弱的女王时，觉得她有着种残忍得可怕的气质、不太愿意与她有过多温和亲密的接触了。

　　而当女王的轻快话语落下它的最后一个字符的发音时，这座电梯也终于抵达了它的目的地。

　　他于是没有再从这位谈及战争时充满了勃勃野心与侵略欲望的女王口中问出更多关于战争的问题。

　　而且，他有种感觉，自己在这位女王的记忆里，应该也绝不会是个关心战争和战争中的人民会怎样的人——某种程度上，这位女王愿意这样毫不忌讳地向他显露本性，或许也是因为觉得他们之间有着不少共通点。

　　如果再继续追问下去的话，他恐怕会因为太不符合自己的人设而引起这位女王的怀疑吧。

　　所以，他没有再对战争相关的话题说些什么。而是在女王之前打开了电梯的门。

　　“我们到了。”他说。

　　他们抵达了这座塔的最底层。

　　——这是一个极宽阔的昏暗空间。

　　他们的电梯停在这宽阔空间的正中，像从塔顶插下来的一根巨针，牢牢地钉在地面绘着的由银色矿物颜料绘制而成的巨大繁复魔法阵的阵心之上，构成这个宏伟魔法不可替代的关键部分。而围绕着这跟巨针，一层又一层的圆形平台又顺着地面法阵的环形结构层层向上，如罗马斗兽场的观众席般坐落布局，最高的一层圆台几乎触碰到塔底的穹型顶端。

　　在这些仿罗马斗兽场布局的圆台上，没有观众，只有数不清的一盏盏散发幽静微光的灯。

　　灯火昏暗，没有丝毫温度，也不消耗塔底的氧气，就连灯中装着的“煤油”，都是散发幽深微芒的一团凝聚成型的柔软冰凉液体。

　　这些灯火聚在一起，散发美丽幽静微光，仿若在这塔底摆上了一片汇聚群芒的星空。

　　只是这些星星中，却夹杂着不少将要熄灭、或者已经熄灭的冰冷残骸，让人不由得在发现它们时感到一阵旁观美丽事物就此消逝的遗憾和悲凉。

　　“……这些，就是自尖顶建立以来，所有可记录的巫师的灵魂之灯。”

　　他在这时又适时地回想起了一些恰当的知识：“当新的巫师出现并在离他最近的尖顶机构进行登记后，他的灵魂之灯就会在此地亮起。而当他死亡后，属于他的那盏灯便会熄灭……通常情况下，已熄灭的灯会在一个月后被塔底设定的魔法程序记录存档后清理掉。”

　　“老师的那盏灯，目前还没有被清理。”

　　这个摆满了灵魂之灯的高塔地底，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一个实时更新的记录当世所有巫师存亡状况的“大数据库”了。

　　也不知道他——卡什·维勒·马尔萨斯——是如何做到的让如此多的巫师甘愿把他们的灵魂之灯放到这儿来的。

　　或许其中就有他的老师、那个“魔法之王”提供的帮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的老师的突然去世，倒确实可能会给他带来许多麻烦——这座塔和塔底的灵魂之灯尽管的确是由他来掌管控制的，但恐怕也免不了有人认为他是倚靠他的那位“魔法之王”的老师才享有的这些权力。

　　他的老师去世，那些有这类想法的人，便势必会来找他的麻烦、抢夺这些东西的所有权与管理权了。

　　更不要说他的老师还留了个不知权力几何、财富几何的“魔法之王”的空缺下来，也必定会有人猜测他这个“上任魔法之王唯一的传人”得到了死去的魔法之王留下的神秘遗产什么的……糟糕的是，他现在也完全不知道他的那位老师到底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遗产。

　　“……那盏灯。”

　　正当他走神的时候，身旁的女王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走神。

　　他回过神来，看向女王，发现她正失神地看着一个散发猩红微光的灯，并一面喃喃自语一样的问他：“那是我的灵魂之灯吗？是您上次在与我做交易时为我做的？”

　　“嗯。”

　　他微颔首，选了个不会出错的回答：“它燃烧得很旺盛，这说明您现在正是最强大且富有活力的时候。”

　　“我知道。”但女王并不为此感到动容：“它会一直都这样燃烧下去的。”

　　她很快收回目光，“好了，把他的那盏灯指给我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