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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玻璃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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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推移,冬日将近,就在第一场小雪落下来时,蛮族的使臣到了。
以往这种活动,基本安排在春日。
蛮族苦寒,趁春日来,一则好交贡品,二则也好欣赏欣赏上京的春色,岂不美哉?
可他们刚在萧越手底下吃了败仗,日子也就由不得他们了。
自蛮族踏上旅程那天,辰国百姓就开始议论纷纷,言语间都是辰国士兵大败蛮族自豪感。
尤其是各处茶馆,说书先生更是连开7场,把萧越的神勇夸了个天花乱坠,众人听得连连叫好,与有荣焉。
蛮族个个体魄魁梧,以往交手辰国从没占到过便宜,这次胜利让他们看到了希望,仿佛只要借着这股东风,就能一鼓作气,杀蛮人一个片甲不留。
但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就知道,这胜利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萧越的确有勇有谋,然再有勇有谋,也不能以一挡百。
若是真打起持久战,以辰国将士的体魄还是会落于下风。
可惜没脑子的人还是大多数的,所以无论事实如何,还是一点都不妨碍他们吹牛。
蛮族来京第二天,宫内设了一场盛宴。
各家公子,凡有名有姓的都到了。
沈珩,沈砚书,沈钰也均应邀在列。
沈砚书原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展示国家气度与实力的宴会,途中却听说,蛮族公主有择婿,他几乎第一时间想到了萧越,不知为何,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宴会开设在景阳阁,占地非常大。
抬眼看去只见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一应俱全。
仅一眼,沈砚书就被面前的场景震撼到了。
身为辰国人,他不是没见过精美建筑,可这里的建筑,明显比他平日见到的还精巧百倍。
不少世家子弟穿梭其中,沈砚书不善社交,只有少数几个脸熟的,大部分都是生脸。
李乾没来,他破天荒的没有追着沈砚书,而是在家照顾被大刑伺候过的二哥。
倒是看到了林岚,自上次一别两人已经有小半年不见,听说他一直在养病,现下看来果然脸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之相。
沈砚书静静站在原地,心里忽地凝出一个具象的身影来。
他在想一个人,想一个很久没见,即将见到的人。
想着最近夜里翻涌的思念,唇边露出了一抹轻笑,想到思念后的失眠,那抹轻笑又增加了几分苦涩。
只是他容貌俊雅,即便是苦笑也是好看的。
沈钰疑惑瞧他,“你笑什么?”
沈砚书忙收住笑,“没什么。”
沈钰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我知道了,你在想越王...”
他的声音没有压低,甚至还有几分上扬,吓得沈砚书连忙捂住他的嘴。
“你干吗?放开!”沈钰不悦地挥开他的手,往外面呸了两口,才道:“你啊你,胆小成这样,也不知道越王看上你什么了?”
他挑挑眉,一副别那么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咱俩正常说话别人还能偷听不成。”
沈砚书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环顾四周,见无人反应才放下心来,“小心驶得万年船。”
说话间宴会开始了,圣上太后萧越一起走了出来,众人忙跪好,齐声高呼:“万岁。”
圣上也算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挥了挥手,中气十足道:“平身。”
众人闻声起身。
圣上太后皆是盛装打扮,蛮族公主立于他们身旁,一袭狐皮裘衣,英姿飒爽,倒也新鲜。
接着...
沈砚书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目光移到末端,移到那张数不尽风情的脸上...
月余不见,这人似乎瘦了些,自忌日过后,他又换回了一身黑,是流光锦缎黑,在雪景的映衬下,在日光的照耀下,那抹黑发着光,如同黑暗中迸发出光芒的指明灯。
圣上太后萧越以及蛮族使者分做主位,余下众人也各自分位而座。
坐定后,沈砚书才发现萧越身旁还跟着一个蓝衣女子,她身形纤细,体态轻盈,与人同站几乎要被前方的人全部遮掩了去。
一个名字突然出现在沈砚书心中。
听闻他们回来不久后,萧越府上就来了位贵客,是萧越童年的玩伴。
称号是什么来着?好像是...永安郡主!
沈砚书装作不经意抬眸朝那个方面瞥了一眼,只见那个女子明眸皓齿,容貌姣好,当真是个美人。
萧越与她并坐一处,小心翼翼地斟着酒,递着糕点,眼神是能溺死人的温柔。
手中杯子一颤,沈砚书差点没拿稳。
这时,蛮族公主站了起来,她先是说了两拨祝酒词,接着又倒上了第三杯酒。
她公式化地感谢了建和帝允许她择婿的想法,又必恭必敬行了一礼,诚恳道:“关于人选,我已经找到了。”
建和帝颇有兴趣,“不知公主看上的是谁?”
蛮族公主又是一礼,将目光转向萧越的方向,微微颔首,“是越王殿下。”
此话一出,整个会场都安静了下来。
太后一脸惊诧,建和帝倒是波澜不惊。
他之前就猜到了,萧越是蛮族的克星,选这人回去,不论是策反还是诛杀对蛮族都是好的。
若是萧越没中毒,也许建和帝还真会考虑考虑,可现下萧越已经毒发,实在没必要多此一举。
何况,他还需要征北大将军的名头镇住蛮族,自然不能让他亲爱的皇叔“出事”。
其余人不知其中详细,却也知道萧越手上有兵权,若是再有蛮族,岂不是如虎添翼?所以都只是观望没有说话。
沈砚书控制不住看着萧越,看久了,居然连回神都忘了,还是沈钰推了他两把,他才仓促低下了头。
萧越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既然蛮族公主看上的是他,他自然也该表表态。
只见他摇摇头,“恐怕要辜负公主厚爱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公主还是另择佳婿吧!”
“哦?不知是哪位姑娘?”公主毫不示弱,“我们蛮族若是两位姑娘同时看上一个人,便会上台比试...”
“不如殿下,把你那位姑娘喊出来,我同她比试一番?”
萧越笑而不语,他状似无意地看向前方,目光却没有落到任何人身上。
沈砚书心如擂鼓,内心不知怎的居然凝出了几抹虚妄来,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
然而,萧越只是笑着,眼神有些复杂,看起来晦涩不明。
突然他转向身旁的蓝衣女子,亲昵地把人搂进怀里,满眼温柔道:“我意中人身体较弱,恐怕不宜比试。”
沈砚书挺大度的,他一向不介意萧越身边有什么人,也不介意那个人是男是女,是美是丑。
之前是因为没存那种想法,后来则是因为足够有信心---觉得以萧越的偏爱,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至于身边有没有人,便是再亲密,也应当不是那种关系。
沈钰之前还为此提醒过他,他还只当沈钰多心了...
看着永安郡主与萧越有说有笑,郎情妾意的模样,沈砚书心里一阵酸涩。
而更让他难受的,是他的目光一直追着萧越,萧越却不曾分十分之一的余光给他。
原来...原来在自己日日思念时,这人早就投入了别人的暖玉温香。
怪不得40余日一条消息都没有。
怪不得以往的殷勤突然变成了冷淡。
难受,太难受了。
想到暗夜中那些见不得人的思念,沈砚书握握拳,悲凉中又升起一丝微怒。
有什么东西啪的一声碎了,胸膛那处仿佛被人突然捅进一刀,将他的内脏肆意翻搅切割着,眼睛发着烫,眼窝一阵发热。
沈砚书告诉自己不要看,不要看,可眼睛还是控制不住地朝那个地方瞥过去。
有三道视线从不同方向朝他脸上射过来,只是沈砚书专心致志看着前方,完全没有注意到。
蛮族公主还欲开口,建和帝抢先道,“既然皇叔心里已经有人了,公主还是别为难了。”
建和帝可不乐见政敌羽翼丰满,他见缝插针道,“我辰国男儿那么多,哪里找不到好的了?”
蛮族公主不甘心的表忠心道:“可是我只想要越王殿下...”
建和帝打着哈哈,“公主想来是之前只见过我皇叔,没见过其他辰国男儿,若是见多了便也不会只抓着一个不放了。”
说着建和帝又招呼大家喝酒,场内顿时闹作一团,蛮族公主说什么也没人听了。
她只好皮笑肉不笑地退下,一脸愤恨。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沈砚书味同嚼蜡地吃着食物,越咀嚼胃里却越发痛起来。
他长到20岁从未对谁产生过风月之情,更别说嫉妒了,他低下头将胸膛的烧意缕了半天,才意识到那种情绪除了难受,愤怒,还有吃醋。
可是吃醋又能怎样?他没有身份过问,更管不了萧越。
人家便是直接在这里成婚,他也说不出错来。
或许...
也没他想象的那么糟。
往好处想,这也可能是萧越是保全他的一种方式。
可他也说了,这是往好处想,万一不是呢?万一萧越没有这个意思呢?
此刻的萧越柔声细语,温柔体贴,实在不像装的...
那眼神太真了,就像热恋中的情人,真实得让人不敢去看。
萧越说自己喜欢什么类型的人来着?
清丽脱俗,弱柳扶风。
永安郡主不就是么?
论相貌清丽脱俗,论身姿弱柳扶风。
至于自己...不过蒲柳之质,那些夸奖的赞誉之辞,也不过是跟这俩词沾个边而已。
沈砚书突然想到一个早已被自己遗忘,或者说是刻意不想起的事实---萧越,越王,一直是风流成性,花名在外的。
这样的人身边人怎么会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一心一意?
萧越也许的确喜欢过他,但那喜欢太不值钱了,随便一个人就可以代替。
亏他还泥足深陷,可人家只把他当成一段露水情缘。
至于那些深情?不过是过程中的情趣罢了。
萧越万花丛中过,只要随意装装,便能骗过他这个大傻子。
沈砚书觉得这个想法很消极,可不这么想,又怎么解释萧越一开始的特别注意,现在的刻意疏离?
难道只因为那缥缈的琴声?
论弹琴好,上京那么多人,又何必缠着他一个?
沈钰看他如此,也不好打扰,只一味地给他夹着菜,希望分散他的注意力。
沈砚书一口接一口吃的,不想给自己留半分空闲的时刻。
饭局很快就结束了,大家开始三三两两地逛园子。
萧越陪着永安郡主慢慢走着,蛮族公主在旁边看着,妒忌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了。
沈砚书无意凑他们的热闹,已经有两个女孩争宠,他一个男人又何必不要脸地跟上?
丢开沈钰他挑了一条幽静的小路慢慢地走,走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他漫不经心地回头,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江缙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