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疆沙》未朝朝

2、第 2 章回忆

　　我叹了叹气，说起以前倒有些悲伤了……

　　走到冷宫门口，我站在那望着大门一时失神

　　这冷宫门口我只来过一次，那便是我刚入宫时，那天闲来无事，我拉着李尧在宫里走了一大圈，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冷宫门口，那时的我不知这是何地，他告诉我是冷宫，听我吐槽了一句“看着好荒凉”，便拉着我离开了，那个时候的我从未想到，有一天我也会主动住进这所荒凉的院子

　　推开老旧的院门，陈旧破败的院子便显露在眼前，满地的落叶与枯树枝，简陋的的屋子里布满了灰尘

　　我让青桃打了水，同她清理着院子

　　“娘娘，已经深更了，您先坐下歇息吧，这屋子青桃来收拾就好！”

　　“无妨，快些清理完快些休息……”

　　将卧室清理完，我便将她赶去休息了

　　时植三月仍旧春寒料峭，冷宫里没有炭火，但我此刻并未感觉寒冷，反而是卸下皇后之位的释然

　　此刻已接近子时但我一丝睡意也没有，月光顺着纸窗照进屋子里，我怔愣的坐在床边，脑海里全是这些年的一帖帖画面

　　我乃护国大将军孟征之女，从出生起便同家人生活在疆北，作为家里的小女儿，家人对我百般呵护，幼时我便对女红厨艺等寻常女子擅长的事情喜欢不起来，反倒是在父亲教习哥哥武艺时，我总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跟着练，父亲刚开始并不同意，直到我再三央求他才不再阻挠。
　　后来我同父亲哥哥一起上了战场

　　十六岁那年年初我被封为军队的副将 ，那一天晚上，许久未团聚的家人终于团聚为我庆祝升职。可也是哪一年六月，匈奴大举进犯北疆边界，我的父亲与哥哥一同牺牲在了沙场上。那日残破的夕阳里，我亲眼看见我哥被敌军的将领射杀倒地，鲜血染红了遍地黄沙，我与我爹杀红了眼向前追赶，结果我又亲眼见证我爹遍体鳞伤的倒在了我面前，我飞奔到他身边，他拉着我的手只说了一句话

　　“替爹守住这片江山……”

　　之后我眼睁睁看着他合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守住这片江山……这便是我始终拥护支持李尧的原因

　　那一夜，我们赶走了匈奴守住了北疆，我也失去了父亲和哥哥，母亲受不了打击，没多久就抑郁而终

　　至此，我终成了孤单一人

　　那一战后我被封为了大将军接管了我爹的军队，也一直铭记着我爹的遗愿

　　与李尧相见是第二年的春天，那时他还是奉命带兵前往军营的当朝六皇子，第一次见面是在军营旁的胡杨树下，他被侍卫带去找我，那棵满载我与父兄记忆的树下，我见到了他，一身黑袍秀着红色的花纹，头发高高竖起，面容英俊，身姿挺拔，见到我后他行了个礼。

　　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无论是用兵还是治国，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足智多谋，自那以后我们常常彻夜长谈军事，规划着作战方案，潜移默化中欣赏渐渐变成了无法言说的爱

　　我们几经血雨腥风，千难万阻，我曾经把他从大雪里挖出来，顶着风雪背会军营，他也曾为我身中数箭掉下山崖，就在山崖下，我们许诺了终生，后来皇宫事变，我助他登上了皇位，十九岁那年我卸下军职随他进了宫，成为了他的皇后，从此便守着皇宫那四角的天空，曾经我们也是海誓山盟，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刚开始的三年确实是这样，即使朝臣再三苛责，他也未曾动摇，可是我因从小习武身体受损，太医诊断我很难再怀有孩子，那天我们都沉默了，因为皇帝不能没有子嗣，如果没有那便是我对不住他！

　　招选妃子是我提出来的，纵使再爱，我也想他能幸福顺遂，儿孙满堂，所以我说服自己试着去大度！

　　妃子入宫后起初他对我仍旧很好，可时间终究会冲淡一切，路过了万花丛中，他终究会忘记身后的那株兰草，我眼见着他从起初的一心一意到后来的敷衍了事，甚至是最后的冷眼相待，曾经我是他的一切，后来他的一切里都没有了我，他不再在乎我，甚至会为了别人而不断指责我，他指责我性子毛燥、不体贴温柔，可曾经明明是他说我只需做率真的自己，他爱的是我的一切！后来他将他的心分给了好多个人，却不愿再为我留下一席之地……

　　我苦苦守着皇后的位置期待着他能回头，可最后也只等来了自己的心灰意冷，我们之间不知何时从原来的相濡以沫成了最后的相敬如宾，而他对我除了愧疚，好似再无其他情感……

　　哪怕我已经决心不在意，可如今回忆起来心里仍旧刺痛无比。在皇宫里待了这几年，我见惯了各种栽赃陷害，可奈何身为皇后我又不得不管，多少次，我一边亲眼看着他小心翼翼维护着别的女人，另一边还要忍痛处理着她们制造出的麻烦，如今蝇营狗苟我再不会管了，那个让我撕心裂肺的男人我也不想再要了。如今我唯一的愿望就是给青桃找到一个好归宿，然后自己在这冷宫安度余生……

　　我本以为自己会失眠一整晚，没想到最后困意慢慢袭来，我合上了眼睛

　　这一夜我竟觉得要比以往睡的安详

　　第二日一早，青桃便起来继续打扫院子，见我起床后，便替我梳妆，既然说是闭门思过，那我们便不能出冷宫，早餐会有人送到门口

　　我坐在屋里，便看到青桃拎着食盒怒气冲冲的往回走

　　“娘娘……他们真是太过分了！”

　　说着青桃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的食物用残羹剩饭来形容不足为过

　　“他们怎么能这样，娘娘您是自请冷宫自愿交出凤印，他们这般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您，简直太过分了！”

　　我也不禁皱了皱眉，打算搬到冷宫之前我也想到生活会不如原来那般锦衣玉食，但这些泔水搬的残羹剩饭，未免是太欺负人

　　我叫青桃将东西先放在哪，过些时候自会能解决

　　打扫屋子的时候，青桃将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全都是我原来用过的刀枪箭弩

　　初入皇宫时，我虽已经卸下官职，但仍旧每日在皇宫里习武

　　凤仪宫院里的一大片空地，曾经摆了好几个兵器架子，甚至还放着两个战鼓，我与李尧总是一起在哪练功，有时甚至还比武，那时宫里所有围观的人都以为我们能一直这样恩爱下去，连我自己也这样觉得，可后来，随着我被诊断出不能生育，所有的兵器都被我装进了箱子里再也没拿出来过，上天好像看不得我好一样，每一次都要在我觉得幸福时给我重重一击，然后夺走我的一切

　　我将兵器悉数搬了出来，一个个悉心擦拭，这些兵器里，有很多都是我爹和我哥送给我的礼物，还有一些是李尧送的，我拿起一根红皮鞭，熟悉的手感让我一时失神

　　那是我哥在我被升为副将军时送我的，是我收到的他给的最后一件礼物

　　时隔两年，将鞭子再次握在手里，没有曾经的痛苦，我只是觉得释然又安心

　　曾经的动作仍旧铭记于心，我在空地上甩起了鞭子，地上的灰尘与落叶被依依扬起，久久平静如死水的心再一次沸腾了起来，有泪水蓄在我的眼眶里，随着我的动作一滴滴砸在了地上

　　被查出不能生育时，我是绝望的，甚至是痛恨的，那是我第一次质疑，曾经选择习武这件事是不是做错了。可现在，我只是觉得这是命中注定，注定我与习武不可分割，注定我与他不会有结果……

　　许是太过入迷，我并没有注意到渐渐靠近的人脚步声，直到我的鞭子被他躲开，在他的身侧擦肩而过，我才回过神来将鞭子放在一旁

　　“你……”李尧看着我微微震惊，毕竟我已经两年没有练过武了

　　“臣妾拜见皇上！”

　　“你起来吧！”他看着我道“就你我二人，不必拘泥于这些礼节”

　　我听了却感觉甚是可笑，刚开始我们私下确实是不拘泥于礼节，可后来说我不识大体的人分明是他，对我冷言冷语的人也是他，如今他却又强调不必拘泥于礼节，他是觉得只要他不提，我就会选择忘记吗？

　　我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正常的面对他了，他的一句话就会让我想到过去种种，更会让我感到悲哀

　　“皇上是天子，而我不过是冷宫废妃，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看啊李尧，这不就是你当初要的样子吗，你又又何不满意呢

　　许是觉得我并为顺着他的台阶下，未给他面子，李尧皱了皱眉继而道

　　“凤仪宫一直给你留着，你可以随时回去，昨日你说的那些话朕也可以全当作没有发生。”

　　“臣妾昨日的话是经过深思熟虑吧后的决定，臣妾也觉得在冷宫挺好的，不用在掌管后宫，臣妾也算落的清净。”

　　“孟莺！你非要这般同我说话吗！”他有些恼怒，甚至连自称都变成了“我”

　　“何种讲话？李尧，这一切不都是你要的吗，这两年不是你一直在要求我识大体顾大局，懂礼节吗？现在我这般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他有又何理由冲我发火

　　“更何况曾经那个孟莺是你先说厌恶的，也是你最先违背承诺，现在你如何来指责我？”

　　好像面对他时我永远也没法做到波澜不惊，刚开始是爱，如今成了恨。是啊，尽管不想承认，但我终究还是恨他

　　“孟莺……”他唤我，我竟感觉到他好像在难过“终究是我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