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攸攸映青竹》豆腐不渣

1、第一卷序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岑参

　　沙漠。

　　入目皆是黄沙，无边无际，延伸到天边，目之所及仅有两部分——天空和黄沙。两者仅一线之隔，似乎哪一方动一下就会侵入对方的领域，纠葛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一座座沙丘此起彼伏蜿蜒而去，恰到好处的优美弧度，上挑的被落日的余晖镀上一层金黄，顺势而下则是一片阴影。黑黄交错成一幅奇异的画面。

　　其中一座沙丘之上，一行人骑着骆驼向西北方向而去，后面还跟着几头驼物资的骆驼，身旁拖出一片连在一起的影子。在这样苍茫的环境中，仍传来一阵歌声，男女声音时而重叠时而交错，听不懂歌词是什么，但传播出的那种热情却能让人分明感觉到，忍不住也想跟着和一曲。

　　一行五人，三男两女。领头的一男一女正是唱歌之人，面色黝黑，刻满风霜，三十左右的年纪看起来像四十岁。两人的歌声嘹亮而充满激情，一丝疲态也无，似并未遭受一整日的暴晒。

　　后面依次是一男一女，最后是一名男子。

　　陆清筱擦擦脸上的汗珠，今天尤其热，傍晚也不见温度下降。前面的刘枫言看到，扯一下手中的绳子，待到清筱的骆驼赶上来时才又放开，催促骆驼跟上。

　　“大师兄。”两人并行，清筱微笑，轻唤一声。

　　“恩，忍受一下，应该很快就找到湖泊了。”淡淡安慰道，脸上满是关切之情。他脸上也有汗水，只是天生体寒加上内力比较精进，没有她那么热。

　　清筱“嗯”一声，感激性的对他笑一下。

　　“大妹子，不用着急，实在不行我们明儿个白天如果看到有湖也能停下来，忍忍就过去了。”前头的女子扭过头来安慰道，声音嘹亮，让清筱觉得她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一样。

　　清筱不好意思的笑笑，刚要解释自己还可以撑下去，女子已经转回头去同丈夫说笑去了。

　　几人从蔡旗出发，经民勤，准备到沙漠腹地距离古日乃一百五里的地方，寻找漠藏医师。已经在沙漠中走了二十天，之前从未到过沙漠腹地，顶多是经过沙漠边缘。或许是老天垂怜，他们在找带路人的时候碰到王氏夫妇，两人声称进入这个沙漠不下十次，甚至还横贯过西域沙漠。提到漠藏医师，他们也说有那么个人，甚至还见过一面。

　　王大姐曾说，既然来到沙漠，便不要将那些不开心的事放在心中，好好欣赏大漠的独特风情也是一件趣事。刚到沙漠，有些不适应，后来的七八天她也是折服于上天的巧夺天工，沙漠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美，真正看到了长河落日、平沙莽莽，原来沙漠不止只有黄沙。王大姐还说，这个沙漠里面的湖不少，他们一路朝着目标走，差不多每两三天都会碰到一个湖，其实有的只是小型的水洼而已，但这在沙漠中已是难得。湖旁长着芦苇、芨芨草、梭梭等，这样的绿色在沙漠中显得格外惹人喜爱。有时会碰到白刺，当水果吃，比单喝水要好多了。

　　然而再奇异的风景也会看腻，如今她仅靠着一股信念来支撑每一天。

　　她不明白，为什么王氏夫妇无论何时都满腔热血，来到沙漠就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热情高昂，欢快不已。

　　“师兄……”感到额上的触感，一抬眸便是刘枫言温柔的眼神，嘴角含笑，似是嗔她神游天外。有些不好意思，师兄的情意她也知道，虽然爹也一心想让他们成为一对，可是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十多年之久，若是有感情早该有了。

　　似乎没看到她的窘迫，刘枫言温和一笑，“师妹上心一点儿。”

　　清筱匆匆点点头，目视前方。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是容迁，师门排行第二，看到前面的二人都转过来头，他才揶揄道：“大师兄和五师妹可真是情投意合，羡煞旁人啊。”

　　他故意挤眉弄眼，本来就是一张娃娃脸，再加上好动的性子，此时哪有二师兄的样子，分明像一个小孩子。

　　想到这里，本该生气的清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让本来想看师妹脸红的容迁摸不着头脑，嘀咕一声“莫名其妙”不再调笑。

　　而刘枫言因为她这一笑，笑意也浮上来。

　　看到这里，清筱才知道自己这一笑让刘枫言误会，咳嗽一声，收敛了笑意，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躲开他的视线。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方才容迁说的那一句声音不小，王氏夫妇将三人的举动尽收眼底。

　　“我们还有五天就可以到了。”王大哥看看手中的地图，对众人说道，顺便打一下气，让大家添点儿精神。

　　“真的吗，王大哥？这么顺利，让我都不敢相信了。”容迁不无激动之情。

　　王大哥呵呵笑两声，“是啊，咱们来得正是时候，七月中旬出发，现在差不多熬过七月了，等进了八月份就彻底好了。以前哪儿有这么幸运，有时候啊，碰到龙卷风，可能连性命都有危险啊。”不乏对所言的龙卷风的恐惧。

　　他眺望着远方，心中感慨不断，转眼间已经十七年了，几乎每年都来沙漠闯上几个月，却永远都看不烦、走不厌。与身旁的妻子对视一眼，相视而笑，只要两人在一起，刀山火海也堪比桃源圣地。

　　倏然，所有的骆驼都显得狂躁不安，四蹄乱踏，嘶鸣不止，几人惊异，均忙着控制坐下的骆驼，稳住身子。

　　“王大哥……你说的龙……龙卷风是那个吗？”

　　后面传来容迁惊恐的声音。

　　几个人转过头来，只见身后百丈之处狂沙怒卷，风沙集结成一条如龙一般横亘天地的风柱，其中夹杂着黄沙，所过之地皆是一片尘土飞扬，融入那条巨龙之中，更加壮大了它的声势，呼啸而来。

　　几个人被这壮观的场面震在当场。

　　“快，快跑，往低处走，仰面护头躺下。”王大哥急忙大声呼喝，一边领头拽着骆驼向一边的低处走，骆驼嘶鸣着拉扯着绳子，他干脆弃了骆驼，直接跃下沙丘。

　　一句话刚说完，那巨龙便已又近了足足五十丈,此时已不仅是黄沙浮动了，只觉得脚下的沙丘似乎要被它强大的气势震开，把陆地上的人都埋起来。沙本就不稳定，若不是骑着骆驼，恐怕真要跌进沙里了。

　　骆驼极有默契的随着王大哥的骆驼向一侧奔去，偏偏清筱坐的骆驼可能是因为是新选的，并未碰到过这种情况，当即便原地乱转，蹄子不安的乱踏着。

　　“师妹！”

　　几人已奔到了接近坡低的地方，唯清筱还在上面。

　　眼看着危险越来越近，清筱也急得满头汗，当即决定弃了骆驼，直接滚下沙丘。

　　不料骆驼忽然发疯一般狂奔起来，正要跃下的清筱被甩到了沙丘另一侧。

　　刘枫言看到清筱毫无防备地被甩下，然后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当下着急万分。

　　王大哥使劲摁住他，大声吼道：“你斗不过它！”

　　刘枫言身子僵住，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无法与之抗衡的它席卷而过。

　　漫天黄沙，轰隆而来，谁也无法预测它的方向，怎么也不会想到，落单的清筱的方向正好是龙卷风席卷的方向。

　　刘枫言几人也受到了波及，身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