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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松卿 ...

  •   赵涵当然在撒谎。
      南风一楼圆厅固然不雅,但那充其量只能算作男倌挑选恩客的场所。真正淫/乱的场面,还得看雅间内的手段。
      只不过赵涵提前吩咐清楚,曹简也省得轻重。今日美其名曰赏月宴,便订了最东边的大间。大间内三面轩榥皆可拆开,窗外就是芦花荡漾、翠竹氤氲的景致,视野绝佳。若对景焚香抚琴自是风雅乐事,不过嘛,大部分来客更喜欢窗前交/欢,图那宛如幕天席地般的狂野情/趣。
      赵恕进门时,看到的景象自然是前者。
      在座一共七八个锦服青年,赵恕能认出大半。除了曹简贵为伯府世子,其他的大约都是勋贵族中不太排的上号的纨绔。此时虽琴音在侧,清香袅袅,也涤不尽各人面上虚浮淫/靡之色,不过显得稍微克制罢了。
      赵恕心中不悦。这些膏粱子弟,上不思保土安民柱国强邦,下不思修德齐家洁身自好,整日净知斗鸡走狗、狎/妓/嫖/娼,年纪轻轻却没有一个看着神采昂然的。他的好三弟平日就是和这些东西厮混?
      赵恕向赵涵投去冷淡的一暼。
      让他同这些人喝酒谈乐,简直自跌身份。
      赵涵察觉到他眼神中突然降低的温度,心头一紧,自知果然不能多待了,遂上前同曹简寒暄几句,低声说了些什么。
      曹简比赵涵年长几岁,身量更高些,此时微低头听罢,直起身来,见太子只在门口负手站着,身后还跟着个同样面色冷肃的侍卫,心里便呸了一声晦气。但他面上堆笑,迎上前来,躬身行礼后道:“殿下今日肯拨冗赏光,实令我等荣幸之至。只恐我等粗鄙,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他说话时座上众人也纷纷起身见礼。赵恕略压手示意免礼,候曹简说完,方平和道:“世子不必客气。实则孤同王爷不便久留,免得扰了诸位兴致,这就要告辞了。”
      见他要走,曹简忙端起酒盏,笑道:“殿下贵人事忙,我等不敢相留。只是今日能见殿下金面,机会实在难得,怀则有心请敬殿下,不知殿下可否赐怀则一点薄面?”
      曹简表字怀则。
      赵恕眉头微皱,待要辞却,赵涵已看出他不愿,上前笑道:“怀则兄有所不知,殿下素来不胜酒力,这一盏不妨由我代饮了罢。”
      曹简闻言面色一沉,看向赵涵,似笑非笑道:“哦?王爷代饮?那自然好。只是王爷海量我等皆知,不知王爷要代饮几盏呢?”
      座上立时有人跟腔起哄:“王爷千杯不醉,不妨也吃了我这一盏敬酒吧!”
      “他们的都吃了,怎可少了我的?”
      ……
      这是在刻意刁难了。
      赵恕忽而笑了笑,伸手从曹简手中拿过酒盏,仰头尽饮。随后将盏子随意扔在一边。瓷器碎裂,轻微脆响。
      “酒既吃了,这便告辞。”赵恕以拇指拭去唇角一点酒渍,淡淡地看了赵涵一眼,“慎王不必随行,留下同乐罢。”
      他说罢对曹简略颔首,转身就走。
      赵涵与曹简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忙抢出门跟上。
      他二人甫离开大间,席上众人便哄笑起来。随即套室内一扇小门打开,六七个男倌鱼贯而出,皆身量纤细、腰肢薄软,仅着一件透纱长衫蔽体。男倌们认客落座,场面一时靡靡。
      而原本在一旁侍奉的龟女们此时则陆续从小门退下,掌门的管事妈妈也向众客行礼告退。
      可惜众人已叫声色迷了神智,竟无一人回头看那老妈妈一眼,自然也就没发觉她走到门边雕花几旁时,裙摆遮掩下的脚轻轻踩关了什么。
      小门复锁。
      老妈妈遣散侍客龟女后,伸手在壁灯与墙面接合处轻拧了三转,木质墙板应声缓缓打开,露出其后隐藏的一扇木门来。
      老妈妈恭敬地轻敲木门,垂首道:“娘子,事已妥了。”
      门后有人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那女声熟性慵懒,兼带些微惑人的沙哑,随口吩咐:“且好生看顾着。”
      “老奴明白。”老妈妈应声,对着木门行礼后告退,复闭合了机关。
      机扩的轻响片刻后停下。密室内,女子纤弱似水,半倚在软枕上,指尖拈一颗莹白棋子,慢条斯理地点在盘面,柔声笑道:“你可满意了?”
      対座有男子轻袍缓带,意态潇洒,闻言眉梢轻挑,语气淡然:“受人之托罢了。”说完一笑,“倒是伊娘这折芦馆有些意思,某甚乐之。”
      “好说。”伊娘抬眸看着眼前人。白纱拢合下,壁灯光线是柔和的暖白,虚抚在此人深邃轮廓,衬得一派萧萧肃肃、眉目疏朗。
      灯下看人,好颜色更添三分。
      伊娘收回目光,手肘支在棋盘上,托腮道:“松卿若喜欢,我替你画个十张八张的图纸,你拿去照着建便是。”
      谢松卿落下黑子,状作惊讶:“不想伊娘如此慷慨,某实惶恐。”
      白字尽落下乘,已呈败相。伊娘伸手拨乱棋局,笑骂:“惯会装腔作势!图纸哪能白给?松卿今日既来,不妨也帮我一个忙。”
      对方给了她一个请讲的眼神,伊娘便叹息道:“还不是我那师妹,你也见过的。前些日子上京来缠我,非要给你当贴身护卫呢。”说着促狭地眨眨眼,“这忙你帮不帮呀?”
      谢松卿神色不变,依旧含笑:“能替伊娘效劳,某荣幸之至。”
      伊娘顿时如释重负,喜道:“甚好、甚好!那臭丫头终于不用来缠我了。她既对你一见倾心,且让她烦你去——到时你可莫要反悔呢!”
      谢松卿正要同她讲讲“驷马难追”的典故,原本宁静的密室内忽然传出了些微嘈杂声响,循声去看,原来是出自东面墙上固定着的一个杯口大小的铜质圆筒。
      伊娘做了个静声的手势,自凑到圆筒前附耳去听,不消片刻,她面上忽地暧昧一笑,侧首对谢松卿道:“这可如何是好,人伦纲常都要不保了呢。”
      谢松卿知道那圆筒后牵连铜管,通着若干雅间。这样的密室在折芦馆还有好几间,每间都安置着八个听筒,方才他们正是用这机关旁听了曹简一众的对话。此时既有人打开了这处听筒的开关,想来房内必有大事。
      谢松卿挑了挑眉,没有说话。伊娘犹待再听,小门被敲响,老妈妈的声音在外禀道:“娘子,事情有变。”
      这次伊娘打开小门。那妈妈见到她,垂首恭谨道:“回禀娘子,赵大公子离开后,赵三公子亦跟上了。大公子刚走到穿廊,便似要晕倒。三公子扶住他,又带他回了咱们这边。老奴见大公子已不省人事,恐有不测,已将东四间安排上。不知娘子可能听到?”
      折芦馆常有显贵微服寻乐,奴仆们已习惯以姓氏排行相称。赵大和赵三,指的自然是太子和慎王了。
      伊娘道:“听到了。你办的好,回头找老青头领赏吧。”
      老妈妈神色沉稳,谢恩后退下。
      伊娘回过身来,见谢松卿已整袍起身,墨发玉冠、风姿无双,却是满脸要去管管闲事的轻狂神态,不由嗤笑:“太子刚到我就遣人去给淮南王报信了,且等他来领人便是,你何必亲自去?恐怕淮南王也不敢劳你大驾呢。”
      谢松卿漫声叹了一息:“恐等牧英来时,为时已晚呐。”
      他缓步而出,状似轻佻的声线下暗带几分鄙薄,眸光沉如永夜:
      “赵涵其人,便待某先去会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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