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遗憾是常事》探春笺

2、初恋（中）

　　唐荏青躺在床上不停翻滚，努力回想饭局上吴从午的异常之处，脑袋已经超负荷运转，也实在是无法得出吴从午喜欢她这个结论。

　　“不会是妈妈会错意了吧。可能他就随口一说，柳阿姨顾及妈妈的面子，用词不当，最后造成误会一场？”

　　“啊啊啊，总不可能像电视剧里一样，暗恋的人也喜欢上我了吧，因为一次相亲？”

　　唐荏青嘴上说着不可能，心里早就放任窃喜的心情四处游荡。那幽深的隧道，也有见到光亮的一天吗？

　　唐荏青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赴约，对方是吴从午，她花费整个青春去喜欢的人。

　　现在轮到唐荏青满屋子寻找能约会的衣裙，苦恼如何选择。

　　啊，这条太短，不方便活动。

　　额，这条太长，会不会踩到。

　　这条长度合适但是衬得皮肤还黑，不行。

　　救命，自己还有能穿去约会的衣服吗？

　　最终，24岁已上班唐荏青同学还是在妈妈的帮助下准备好明天的约会着装。

　　春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晚，唐荏青一夜好眠。

　　起床的时候，雨停了，太阳照常上班，一切都那么顺心如意。

　　唐荏青走出家门口，吴从午倚靠在栅栏上，少见得紧张，低头不停撮合双手，嘴里还念念有词。

　　唐荏青觉得好笑，隔着栏杆上摆放的一盆盆兰花喊他的名字。

　　一时间，四目相对，有莫名的情愫在涌动。

　　双方同时尴尬转头，眼神四处飘移，就是不敢再看对方。还是在唐荏青妈妈的吆喝下，俩人才顺利上车走人。

　　他带着她，逛了小城的各个地方，给她讲述小城的变迁史。在路过用整条街道种植梨花的地方，唐荏青认出自己大二时还来过这里拍照。

　　阳春三月，白茫茫的花，恍惚间，见到暮雪千山。吴从午开口询问要不要下去走一走，唐荏青也正有此意。

　　不是双休日，来拍照的人并不多。这般日朗天晴，风吹花落的美景，几乎被二人独享。

　　唐荏青拿出手机想拍照几张，又觉得视频更好，就倒退着进行拍摄。

　　不料一个没注意，左脚绊到右脚，眼看就要与大地亲密接触，却落入带着淡淡香气的怀抱。

　　唐荏青双颊飞红，从他的怀里起身，发现自己的发丝缠绕在他的外衣拉链，着急忙慌想解开，结果直接扯到头皮，疼得唐荏青一激灵。

　　“别动了，我来吧。”

　　唐荏青屏着呼吸，放任强势的男性气息入侵自己的领地，不敢仰头看他，佯装正常盯着他灵活的手指一点点解开发丝。

　　你见过风的样子吗？

　　见过，它曾吹动我的心。

　　小插曲打乱得不止一个人的思绪，面似晚霞的唐荏青不敢抬头，没有看到对方同样通红的耳朵。

　　“今晚的同学聚会……”

　　“我不想去，你去吧。”

　　“我是想告诉你，我也不去要带你去吃好吃的。”

　　“吴从午？”

　　“走吧。”

　　这是一家很热闹的餐馆，老板热情和气，见到吴从午就连忙招呼，看来是熟客。

　　上了菜，老板询问要不要开酒，吴从午想拒绝，谁知唐荏青应下了。

　　“你不能喝酒。”

　　“我要喝，别管我。”

　　唐荏青喝酒上头快，半杯才下肚，脸蛋儿红得像搽了胭脂。然而酒壮怂人胆，再加上闺蜜的怂恿。

　　杯子一放，唐荏青拿手锤向吴从午胸口，开始大声告白。

　　“吴从午，我喜欢你。”

　　“我没天都看你的空间动态，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啊！”

　　“嘘！”

　　看着吴从午欲言又止，唐荏青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

　　“我总是想找你说话，可是我没有勇气，你是天上的月，而我是路边不起眼的野草。”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我都打算忘了你，你为什么又出现在我面前。”

　　“讨厌你，讨厌你！”

　　“呔，妖精！你对俺老孙到底有没有一点心动啊！”

　　正当吴从午内心触动，对面的人已经开始说胡话了，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为了避免唐荏青社死，脱下外套罩住她的头，一把抱起，开车送她回家。

　　看着她被父亲接过，灌了几口茶，眼神略有清明，才放下心来，与叔叔阿姨致歉后眼含不舍地离开。

　　还没走出小区门口，内心的情感再难抑制，拨打刚刚交换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吴从午没等唐荏青开口就一股脑地把心里的话说出。

　　“唐荏青，我喜欢你。”

　　“我妈妈没有逼我相亲，是我安排的。”

　　“我就是想见你，想娶你。”

　　冲动表白后，吴从午内心狂跳，他想见唐荏青，就现在。转身奋力向唐荏青家的方向跑去，在最后一个拐弯口，几步远的地方手机屏幕发出刺眼的光。

　　那是唐荏青的手机，而这黑夜中的人，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对象。

　　“吴从午，你喜欢她？唐荏青？”

　　“徐嘉忆？唐荏青的手机怎么在你这里？”

　　“你们刚刚吃饭的地方是我爸开的大排档，她手机拿漏了。”

　　“那你凭什么接听别人的电话？”

　　“关你什么事？”

　　“把唐荏青的手机给我，我会还回去。不给也行，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你选吧。”

　　“你有病吧吴从午。”

　　“徐嘉忆！她不恨你，不代表她想见你。”

　　“什么意思？现在来扯这些陈年谷子烂芝麻事了？”

　　徐嘉忆像一只被戳到痛处的猫竖起爪子自卫，无法抑制的愤怒让她口不择言。

　　“你又凭什么和她在一起啊？”

　　“如果我是施暴者，你也是。你还是推动者，是旁观者！”

　　“你难道不清楚吗？你就是当年女生都开始欺负唐荏青的原因。”

　　“是你莫名其妙的善心、不知所谓的怜悯！更是你管到一半就被谣言动摇的愚蠢！”

　　“是你…哈哈哈哈…是你啊，吴从午。”

　　姣好的面容无限扭曲，精致皮囊下是虚无的灵魂以及腐烂的心。

　　这一刻，她的眼泪是为谁而流？对那个经受欺凌仍温柔善良的女孩，她是否有过忏悔？

　　昏暗的灯光将吴从午的影子映射在地，佝偻着背，多年的军姿训练也抵不过此刻穿心之痛。

　　三月的风啊，为何这样冷？

　　全身麻木，强烈的酸楚从鼻腔里涌现，他的爱，是错，是惩罚。无论如何修正，都再难成真果。

　　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吴从午强迫自己的理智回笼，他必须先将唐荏青的手机归还。

　　房子里，和蔼可亲的父母，客客气气地道谢。她的母亲，请他上楼帮忙关窗，要下雨了。

　　橘黄的灯光柔柔落下，吴从午替她关窗拉好窗帘，看到放置在躺椅上的日记本被摊开在首页。

　　吴从午是我黑暗岁月里的暖灯，虽然微弱，已经足够照亮前行的路。

　　记于唐荏青十四岁

　　吴从午无法继续停留，甚至无法与床上熟睡的爱人做出告别，踉跄下楼，走出唐荏青的家，强撑的表情瞬间坍塌。吴从午喘着粗气，纵容眼泪倒戈，一路跌跌撞撞走到小区的榕树下，发软的双腿再难支撑，一下子跌坐在地。

　　他不是她的救赎，是她噩梦的开端。从初中开始，在那些袖手旁观的每一分钟里，他都是罪人。偷走她数十年的爱恋，还恬不知耻地试图让她的下辈子也折到自己这个施暴者的手里。

　　“我无耻，我混蛋，我不配。我将用余生的孤独偿还年少的罪，放唐荏青奔向比他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