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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鸟笼 ...

  •   车内温度调得很低,内灯也没打开。

      黑暗中,皮质座椅冷腻的质感让时纯有些不自在。

      她感觉那股药劲褪去不少,只是方才淋了一路的雨,又连滚带爬的,身上脏的她难受,且身上寒噤噤的,连同膝盖一大片皮肤也跟着火辣辣的疼。

      车辆驶出雨幕,暖黄柔和的光芒重新跃入视野,时纯自上车以来绷紧的后背才略微放松。

      “裴先生,谢谢您刚刚帮我。”

      她从小被叶弘巍带着混场子,见惯了里面的形色交易,自然也明白,自己登上这趟车,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不想绕圈子,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等了许久,身侧的男人都迟迟没有反应。

      时纯侧身,窗外光影掠过裴今澜的脸。

      他看上去很瘦,又生得秾艳。

      整个人就像用最华丽的骨头支起的皮囊,苍白的皮肤上眼眸深而瑰丽,黑发掠过高挺鼻梁,连一侧脸颊上的阴影都显得格外青睐他,晕染出的氛围恰好掩饰了眼底的戾气。

      时纯注意到他眉梢右侧有块伤痕,像榆树钱儿,很浅。

      大约是感觉到她的视线,裴今澜虽仍旧闭着眼,却看透她似的,屈尊降贵道:“放心。我不缺人,更不缺会做事的人。”

      时纯噎了一下,很难说心里是怎样的感受。

      但她还是不肯认输,故意道:“那谢谢先生见义勇为,您随便把我放哪都成。”

      片刻,裴今澜睁开眼。

      他手肘撑在窗台上,缓慢地揉了会眉心,才没什么情绪地轻叹了句,“小白眼狼。”

      时纯没料到他会这么讲,总归是有些亲密的调侃了。

      过了会,她又合理推断,像他们这类人,大约纵情肆意,向来如此。

      她平静下来,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之前在停车场等待被他宣判的时候。

      但判决迟迟未下,连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自处。

      “三分钟后,有个路口。”裴今澜终于开了金口,解围似的同时纯商议,“我会给你张卡,你下车,随时等我通知。或者,你帮我去办件事,我派人送你离开。”

      时纯想都没想:“还有第三种方案吗?”

      裴今澜冷眼睨她,时纯便道:“我选第二种。”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时纯隐隐感觉裴今澜似乎对什么都很厌烦,只是说不上来是他向来如此,还是因为自己这个“麻烦”。

      车辆越过路口,径直左转,时纯发现他们竟然也是朝着娑岚别墅的方向走,只是沿途的路线比叶弘巍来时更宽敞,清净。

      庞大古老的建筑俯瞰下来,时纯隐约听到车窗外警卫躬身问候,心底一沉,无意识攥了下自己的裙摆。

      “怕了?”裴今澜淡淡开口,像在审视她。

      时纯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趁机问,“帮你做完了事,就可以直接离开?”

      裴今澜以沉默回应,一副没兴趣安抚她的态度。

      车辆从娑岚别墅正门长驱直入,大约十分钟左右,时纯看到车辆从横七竖八的规整道路上再次拐弯,然后缓慢地驶入了露天停车坪。

      司机率先下车,时纯透过车窗,看到门外已经站着三四个人,皆垂手侍立,其中有个戴眼镜的青年,手里抱着电脑和文件,一看就知道是攒了工作在等裴今澜做决断。

      整部车内,只剩下自己和旁边的男人。

      但尴尬的是,时纯发现车辆靠墙,她这一侧的门打不开。

      想要下车,就必须要经过裴今澜。

      可裴今澜却一动不动。

      “会有人告诉你做什么,怎么做。”

      男人微微往后一靠,扫了眼腕表,下达指令道:“我只等你十分钟。”

      车门缓缓打开,一双白手套紧贴着车门躬身问好。

      时纯突然看到裴今澜顿了一下,他略微侧身:“你叫什么?”

      时纯报了名姓,见裴今澜沉默,立刻又道:“您也可以叫我Cassie.”

      他“嗯”了一声,旁边助理模样的女人匆忙上前,惯性递上一根助步器。

      裴今澜看了她一眼,径直离开。

      时纯还留在车内,正等着女助理的交待,抬头看过去,才发现对方似乎十分忧惧,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收回视线,看了眼时间,主动道:“请问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女助理这才回过神来,放下助步器,双手捧起一个黑色的礼盒递给时纯。

      盒子打开,时纯看到一条绸质掐腰的晚礼服,往下是有配套的内衬,右侧是一双露脚背的细跟高跟鞋,以及被单独镶嵌的同色系的珠宝。

      时纯没有犹豫,直接问:“我可以直接在车内换吗?”

      女助理点头,仿佛终于找回一点声音,“先生说可以。”

      五分钟后,时纯穿戴一新下了车。

      “稍等。”

      女助理打量完时纯,见她素面朝天,不知道从哪掏出个化妆包,立刻添补了几下。

      然后又将时纯微卷的短发拨开,看了眼耳垂上的拇指盖大小的镂空宝石耳环,道:“戴反了。”

      时纯任凭自己被调整,心里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意外。

      裴今澜就等在别墅区的一处茶室,时纯赶到的同时,女助理递给她一只被银色遮挡包裹的笼子。

      精致,奢侈,连雕花小窗都雕着连绵不断的仕女百工图的花样,沉甸甸的价值,无不透着主人的上心。

      “先生要去11区,从现在开始,你跟着他就行。”

      时纯回想着女助理交待自己的话,见裴今澜起身,便紧跟了上去。

      同行的还有那个男青年,但两人只在电梯间颔首示意,随后便安静地跟在裴今澜身后。

      娑岚算是小众高奢,向来心高气傲,标新立异。

      这次在娑岚别墅举办香水展览,名为新品发布,实则是汇聚名流,各取所需。

      时纯实习所在的媒体涉猎广泛,她所负责的业务正好是财经版块的奢侈品线,因此对娑岚也略有所知。

      只不过,娑岚这次的宴请规格和目的,她问了很多渠道,一直都没打听到。

      因此,她才会贸然答应叶弘巍的邀请。

      后来叶弘巍不做人,她本来都放弃了,没想到误打误撞,还是到了这个地方。

      “哥!这里。”
      “裴总好。”
      “裴少。”

      时纯被一迭声的称呼拉回注意力,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二楼休息区,复古的扇门两侧打开,里头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脸上纷纷挂着笑迎向裴今澜。

      裴今澜旁若无人地挑了个僻静处坐下,时纯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饭桌上,上面各色美食酒水应有尽有,但似乎无人下筷。

      还是最先说话的少年开了口,亲昵地抱怨裴今澜来得晚,目光落在他身后之人手上的笼子,笑嘻嘻地说,“还是我哥心疼我,前两天还凶巴巴的,这不,我求了好久的雀儿,还不是给我送过来了。”

      原来真的是鸟儿?时纯不自觉掂了掂手里的分量,心里略有些狐疑。

      她正思考着,那少年又笑着打趣,“哥,你又得佳人了啊?这次换风格了。”

      时纯去看裴今澜的反应,他倒是平静。

      只勾着唇,手指微微上挑。

      时纯顺理成章地把笼子递过去,岂料裴今澜却说,“给廷少送过去。”

      被叫做廷少的少年瞬间乐开花,仿佛已经得到了裴今澜的什么默许似的,□□的目光绕着时纯走,最后定格在她纤细白嫩的手指,然后就这么抬手要摸。

      “生日礼物,让寿星亲自打开。”裴今澜不动声色地往后一靠,整个人的重心都挪到后背。

      时纯自然而然地挪开手指,廷少扑了个空,当即道:“别这么麻烦。”

      他忽略裴今澜的嘱咐,抬手拍拍身旁的座位,有些轻佻地盯住时纯道:“妹妹几岁?拎着个手都酸了吧?坐这儿歇会,别累着自个。”

      时纯原地站着,只觉得他说话极不讨人喜欢。

      “这可是我哥最舍不得的宝贝,既然赠了我,我自然是要带回家细细品味。”

      裴今澜默不作声,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时纯从一进门就感觉气氛古怪,她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裴今澜身上,此刻见他面色如常,便大着胆子跟廷少道:“这笼子的锁扣用的是华容道的玩法,特意托巧匠打造,里面更是别有洞天。您不如亲自打开看看?”

      廷少来了兴致,偏过头看裴今澜:“有点意思。”

      他是游戏人间的好手,自然瞧不上这点破玩意,颇为得意地拨了几次,银色隔板便从上而下慢慢打开。

      金色镶嵌宝石的笼子奢靡又内敛,璧山流香引人赞叹,不少人都围观过来,紧接着便看到绝妙山水,曼丽仕女,以及底座上,一只已经腐烂发臭的死鸟。

      时纯端着笼子的手崩得发痛,她愣了几秒,只听廷少干呕一声。

      旁边围观的几人也纷纷反胃倒退,一脸惊恐地看向裴今澜。

      廷少缓过神,捂着嘴跳了起来,咒骂道:“疯子!裴今澜你他妈什么意思?”

      裴今澜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点笑意。

      他似乎也很苦恼,起身从时纯手里接过鸟笼,饱含怜悯的目光细细端详鸟儿躯体里的腐烂器官,慢慢地道:“这鸟儿忠贞,知道自己被脏东西惦念,就不吃不喝表忠心。我只能成全。”

      他意有所指道:“廷二,能说动父亲,是你的本事。但想从我这儿拿东西,得看你有没有那个胆量。”

      “不管是裴氏,还是一只畜生。”

      时纯呼吸急促,强忍着心跳,平复情绪。

      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裴今澜便是烊京裴家的现任掌权人,而这个看上去肆意风流的少年,便是那位打小就因抱错而鸠占鹊巢的“裴家继承人”裴廷钰。

      就连这座娑岚别墅,也是娑岚为了讨好裴家献上的玩物。

      时纯一时如身陷洪流,心里头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逃。
      怎样都行,要离开这里。

      “你当自己是谁的人?”

      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响彻耳畔,时纯一愣神,不自觉朝着裴今澜走向了门口。

      她忽然觉得自己低估了眼前的男人,原以为他只是能够俯瞰自己的上位者,可现在,他对她,似乎更有着“生杀予夺”的能力。

      想到那只腐烂的鸟。
      她依旧后背发寒,他帮自己,真的只是发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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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本开沪圈文《困渡寒鸦》,正在连载现实向救赎悬疑文《离岛》,大家感兴趣可以过来看看哇~比爱你们~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