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沙流年》Royal同花顺

1、败北

　　2023年春。

　　飞机上的广播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您乘坐的UA835号航班预计将在二十分钟后降落在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上海的目前地面温度约22摄氏度，天气晴朗。请您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将您的行李妥善存放在头顶行李架或座椅下方，并系好安全带。祝您旅途愉快。」

　　陈立最后核对了一遍明天竞标展示的方案，伸了个懒腰，合上电脑，准备迎接飞机降落。和她同行的还有她公司的 CEO 和 CTO。陈立这次出差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参加鼎新私募基金的投资软件的最后一轮竞标。

　　陈立就职的雷沃科技（Rival Technology）是这几年华尔街争相投资的独角兽企业，主营资产管理云端软件订阅服务。2017年暑假陈立在雷沃的实习时，公司仅有35人。2020年挂牌纽交所上市。短短三年公司市值翻了100倍，员工规模也达到了1200人。

　　水涨船高。陈立也成了业内耳熟能详的人物，带领着团队在一次次竞标中打败了各大老牌资产管理软件供应商，拿下了不少亚太、欧洲和北美顶级基金的资产管理软件业务，也同时打破了公司最快升任产品副总裁的记录。

　　鼎新的项目是2023年度雷沃科技最重视的项目。

　　一方面鼎新作为全亚洲最大的私募基金之一，将会贡献超高客单价，出发前根据市场部门的预估，鼎新每年给公司带来的营业收入大约占目前总营业额的2%-3%。

　　另一方面，签下鼎新具有重大战略意义。一旦促成这单业务，鼎新将会成为雷沃科技在中国大陆签下的第一个客户，实现雷沃科技在中国大陆零的突破，对公司的商业版图扩张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从浦东国际机场出关时已经是下午3点多了，陈立和公司一行人出了机场打车直奔酒店，洗漱一番，晚饭叫了客房服务，早早上床睡觉，养精蓄锐，准备明早10 点竞标的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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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时差的作用，陈立第二天早晨五点多就睡不着了，她起床洗了个澡，在酒店匆匆吃了个早餐，又复习了一遍竞标方案，穿上西装画上淡妆，八点半和公司里的人在大堂集合，出发去鼎新。

　　9点15分到达鼎新大堂。竞标项目负责人把陈立一行人接到了竞标会议室。最后一轮竞标的入围公司只有两家，雷沃科技和老牌巨头哈德逊软件开发集团（HRD）。哈德逊为了这次竞标特意从香港挖了一个新人作为主讲人，希望通过“都说中文”这个纽带拉近和鼎新的关系，殊不知普通话和粤语也是天壤之别。

　　陈立的两位上司都属于“社交悍匪”型人格，鼎新的项目负责人和评委是否愿意搭理他们完全不影响他们社交的热情，他们坚持不屑的抛出一个又一个的话题，直到某一个瞬间，陈立隐约间听到了有人提起了“宋铭”，她打了一个寒噤，告诉自己听错了，赶紧把注意力拉回到竞标方案上。

　　10 点很快到了，竞标开始。会议室的正前方是投影屏幕和讲台，讲台左侧坐着雷沃科技，右侧坐着哈德逊，鼎新的评委和负责人则坐在台下，俨然一副观看辩论赛的架势。

　　雷沃先讲，主讲人是陈立，母语中文，熟悉方案，经验丰富。对鼎新资产管理流程中的痛点拿捏到位，精准提出解决方案，评委听了连连点头，赞许不断。到了问答环节，评委抛出的问题也都是陈立事先准备过的，必然是对答如流。

　　哈德逊的主讲人则是那位刚挖过去的一名香港人，散装普通话，勉强把PPT讲完，鼎新的评委听得一头雾水。在后面的问答环节，对项目一问三不知。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世界一流软件集团的解决方案。

　　接下来的报价环节更是让人目瞪口呆，哈德逊的报价是雷沃的十倍！

　　竞标结束，陈立一行人感觉胜券在握。虽然竞标结果公布和签约仪式在第二天，陈立一行人早早的就开始庆祝起来，商量着去外滩哪个餐厅吃点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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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 10 点，还是那间会议室，陈立一行人依然坐在老位置，透过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隐隐约约能看见外面走动的人影。哈德逊也依然坐在陈立的对面。不同的是，这次讲台上的人换成了项目负责人。

　　陈立本以为自己中标是理所当然，没有人会愿意花10倍的价格卖一个更差的产品。但是她清楚的听见项目负责人徐闯公布道：

　　「恭喜哈德逊软件开发集团（HRD）中标！」

　　雷沃科技的一行人惊呆了，对竞标结果感到难以置信。

　　陈立趁着公布结果和签约仪式中间的休息时间，找到了项目负责人想要问个究竟：

　　「徐总，我们的产品是云原生架构，整个工作流也可以按照你们工作习惯 100% 进行定制，价格只有哈德逊的 1/10，选他们无论是价格上来说，还是贵司用户使用体验来说，都不划算啊！」

　　徐闯面露难色，说到：

　　「其实昨天评委全票投给了你们，但是内部过会审批的时候，大领导否掉了你们，说是这类软件客服团队很重要，

　　「哈德逊的提案中保证了把他们香港一半的团队搬到上海支持鼎新的业务，但是雷沃的方案中计划的是让鼎新和其他雷沃亚太客户一起共享香港办事处的资源。」

　　陈立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不就是个上海分公司嘛，哈德逊可以的，雷沃有什么不行？陈立趁热打铁问道：

　　「上海分公司也一直在我们的计划当中，如果我们现在加上这一条，贵司是否能够重新考虑合作？」

　　徐闯难色不减，说到：

　　「项目到了现在这一步，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了，你可能得去找我们大老板。」

　　陈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没问题，他是谁？在哪？我现在就去。」

　　徐闯打开会议室的门，指向走廊的尽头：

　　「那就是我们总经理办公室。」

　　陈立飞奔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口，秘书拦住了她，询问陈立的姓名身份，以及是否有预约。

　　陈立没有预约，所以连鼎新总经理的面都没见上。

　　一切的胜券在握，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出乎意料的败北。

　　陈立回到会议室，签约仪式马上要开始了。签约桌上一边坐着徐闯，一边坐着哈德逊的CEO，两个人红光满面，十分刺眼。

　　陈立坐在位置上发呆，这个时刻对她来说，根本不值得庆祝。她透过会议室的磨砂玻璃向外看，看到了一个轮廓极其酷似宋铭的身影。

　　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将她的思绪拉回了七年前的那一刻，宋铭含泪控诉陈立背叛了他，然后他们决绝地分道扬镳。

　　门外的身影逐渐靠近，她默数着，“三、二、一”，宋铭推开了门，和陈立四目相接，陈立满是惊恐和疑惑，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而宋铭的脸上竟然没有任何惊讶，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