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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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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国军队虏了不少百姓入蜀,此刻的陇西各州郡极度空虚。司马懿在新城擒获孟达,斩首示众,本意想将孟达余众七千余家迁往幽州,又逢蜀将姚静、郑他等率其部属七千余人来降,他一下拿不定主意,便写了奏报进京与朝廷商议。
“依骠骑将军所说,蜀军迁到宛城,整编到军队中便是。”陈群道。
“只是今年东吴不断的脱南者隐匿户籍逃到新收的郡县内,人口田地都要重新统计。何况以后逃到大魏的军民百姓也不会少,应当拿出一套章程来。”
曹叡点点头,“陈司空远见,十日之内,尚书台商议后拿来给朕看吧。”
陈群一下面露难色。
“可是朕定的期限太紧张了?”
陈群连忙躬身行礼,“回禀陛下,朝廷现在用的还是前汉的制度,整编人口不是难事。但如今不比东汉,流民重在一个流字,跑了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只能因时制宜。骠骑将军从前录尚书台事,理政老辣,臣请骠骑将军在京中多留几日,商量出一套可行之法。”
“骠骑将军前朝理政管民,今又督军荆豫,久经……”
他还未说完,便被天子打断。
曹叡点点头,“陈司空说的是。前几日我路过尚书台,看见司空和陈矫两个人累的头发都白了,卿留下来,替他们分担些差事吧。”
司马懿伏拜谢恩。
他埋着头,听见皇帝对司徒王朗和在场所有大臣说,“今年陇右有兵乱,考评的时候,要多加恩雍凉二州的士子。”
众卿散去,崇华殿内顿时只剩曹叡和司马懿君臣二人。
曹叡走远了,在累成山的奏折旁站定,对司马懿道:“起来吧。”
司马懿纹丝未动,依旧维持着伏拜的姿势。
“臣不敢,臣有罪,无颜面见陛下。”
曹叡说着指了指一座山一样的奏折,“都是参你的,八天急行一千二百里到新城,先斩后奏。还有说你跟申仪私相授受,在宛城搞小朝廷,连玉玺都刻好了。”
司马懿听了这番诬告,倒也不急,只是朝天子再磕了一个头。缓缓道:“臣受先帝遗命,奉诏托孤。虽自知才能不比孔明,但也愿意以死守护大魏,守护从先帝开始生根发芽的理想。这些谣言,若能离间陛下与臣的君臣之心,那臣今日就一死了之,让陛下放心便罢了。”
司马懿这番话提及先帝,自是说得诚恳。曹叡默默注视着这个坚决的老臣,不知过了多久,长长一叹,“仲达公年纪大了,切勿这样想。”
曹叡将司马懿扶起来,“难道朕不知道,他们指的是你,打的也是朕啊。你早早去镇守东线,西边仗打赢了,刚好拿你当软柿子捏,借着申仪和新城的事,大动干戈合力把你攻倒。”
“但朕真要这么干,不就被他们当枪使了吗?卿且放心,孰是孰非,朕尚能分辨。”
“陛下明敏。”司马懿感激的拱手行礼。
曹叡忍不住叮嘱道:“仲达公明日写个请罪和告老还乡的奏折递上来,朕不准便是。过两□□廷征辟官员的时日到了,还望仲达公与王朗一起去尚书台盯着点,这是正办。剩下的时间,好好在洛阳休息几个月。”
司马懿问道:“那臣在京中当领何职?还是以原官兼任?”
“卿当初迁骠骑将军,督军荆豫,算是加封进位。与王司徒同级,到时只尽协理之责,不必再麻烦了。”
司马懿顿了几分,心念电转。才明白过来圣上依旧不放心,待朝中无事,自己还得回到宛城继续镇守。
他谢恩后起身,本想告退,结果被曹叡叫住。
司马懿从入仕起就是曹丕的属臣,比四友还与曹丕无话不谈。在小时候的曹叡眼中,这仿佛是天天出现在自己家里的自家人,待他总归有些与其他臣子不同。
“仲达公,从洛阳到宛城来去两千里,没什么话要对朕说吗?”曹叡道。
须臾,司马懿像一个长辈,慈暖笑道:“许久未回洛阳,也未见陛下。陛下越发像是真龙天子了。先帝和太祖若泉下有知,必定会很欣慰的。”
日头太烈,郭照命人将廊庑间的帘幕拉了下来。
她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她的儿子,永安宫的稀客。
“为什么要我下旨?”郭照压着火气不满问道。
“你自己写一道册封制书发到尚书台不就行了?”
曹叡略低头靠在椅背上,拿出登基后极少施与她的耐心解释,“如果是我下,只能往低了封,怕到时候有人欺负她。”
郭照已经受够了,一拍桌案,“那你就这样放了她,别让她像我一样来受你们曹家人磋磨了!”
曹叡听了这话,神色缓和起来,破天荒时隔三年叫了她一声:“母后,这么多年了。”
他难得说了句心里话,意态平静,“从我娘把我托付给你开始,你是如何看我爹的,如何看我的,这是你说的第一句实话。”
郭照嗤笑一声,讥讽道:“你爹和你一样雄猜阴刻不假,可他对朋友重情义,对兄弟,也尽了一个作为长兄的本分,哪里和你一样凉薄乖戾,反复无常?”
“那虞氏又犯了什么错?就算她是太皇太后当初逼你娶了当王妃的,你说废就废了,比你爹当初有过之无不及。”
或许是因为人死账消,他提起往昔对父亲的怨恨,并未改容,“你们看到的,都是他好的样子。我从小到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常在耳边的,只有一句罪人之子。”
这话对于亲眼看着他长大的郭照最有成效。
她静默须臾,长长一叹,无奈问道:“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心里对我和先帝的怨,会不会迁怒到她身上。”
曹叡一下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看向郭照。
“你是不是事到如今,还觉得我是在报复你跟先帝。”
他缓缓站了起来,“我没那个时间。”
“太后这么多年,两边说话,到处做戏,我这个做儿子的,也从未求过你什么。就这么一件事上,帮帮我吧。”
他把早已写好的制书在郭照的案前放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郭照站起来,还准备问些什么,曹叡难得和他母子连心了一回。
他远远扬声道,“我不会迁怒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