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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私情(修) ...

  •   沉寂已久的公主府恰在今日热闹起来,自晨时起下人们就洒扫起来。

      这座王城内的华府贵邸于公主及笄时而建,平日里并不怎么迎来它真正的主人,大小事务多是由府中管事操持。

      宜泽公主喜欢居在宫中与亲人相伴,今日她便要从宫里的寝殿搬出来居于此处,不久后,公主将要在公主府坐上前往大鄞的婚轿,风光出降。

      下人们领命收拾了东边的院子出来,那里有王上赐给公主的温泉和玉床,想来是公主心尖尖儿上的贵客,他们自是不敢怠慢。

      “按照咱们萧国的规矩,殿下您从今日起就要离开王上和娘娘,直到出降之前,就得一人在公主府住了,奴婢担心,殿下您会觉得不习惯。”蕊絮剥着手里的松子,低头嘟囔着。

      离开父王母后的日子,一开始是不习惯的。

      上一世萧国灭国后,她得以苟活于世,为了忍辱报仇,她干过了自己所不能想象的脏乱活计,住过连风雨都遮蔽不住的简陋屋舍。

      那时候便想着,若是父王母后还在身边,该有多好。

      “本宫总不可能待在父王母后身边一辈子,今生今世都被他们庇佑着,人这一生,大部分的路还是要自己来走。”楚照槿将一粒松子送入口中,充斥着油润的香甜在味蕾上散开。

      这时候才果真觉得,人能好好活着,在安逸闲暇之际吃颗松子就茶,都算的是幸福。

      “公主,顾使君那边送了东西过来。”府里的婢女过来禀报。

      “呈上来让我看看。”楚照槿有些无奈。

      那日顾衍说弄脏了她的衣裙,要送她一身新衣裳,她分明婉拒了他,现在看来,这人只当听不进去他的话。

      婢女将东西呈上来,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食盒,并非衣物。

      “这是什么?”楚照槿有了兴趣。

      每日给公主府送礼的人多如牛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数不胜数,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给她送吃的。

      食盒打开,里面呈着一张小小的糖人,中间由木棍穿着,两面贴了雪白的糯米纸。

      楚照槿将糖人拿起来端详,竟是那一日在街上看到的狐狸样式,送入口中甜而不腻。

      这几日她果真是馋了这糖许久,那日遇刺没吃上,今日倒被顾衍送上门来了。

      “他倒是有心。”楚照槿心情极好,两指捏着木棍,狐狸糖人在手上打转。

      “是呢。”婢女解释道,“顾使君让奴婢传话说,他多谢殿下收留,又将玉床温泉赠他疗伤,心中感念无以为报。顾使君想着殿下什么都不缺,在街边买了糖人,想着殿下应当会喜欢。”

      看来,顾衍已经在东边的院子安顿好了。

      楚照槿吃着手里的糖,听得外头一团吵嚷:“方才还清清静静的,眼下吵什么呢。”

      刚走到门口,公主府的嬷嬷就急急忙忙报上来:“殿下,赵公子他……送了聘礼过来。”

      “聘礼?他送聘礼过来干什么。”楚照槿心下一惊。

      那时候她给赵叙文说得还不够明白吗,还以为赵叙文能就此收敛,没想更甚。

      如今将聘礼送到公主府门口,这便是在污她名节,若是大鄞要拿此事做文章,她和小恭靖侯的婚事恐怕就此作罢,她一切的盘算就都不做数了。

      “表兄眼下在哪儿?”她糖也顾不得吃,递给蕊絮拿着。

      “回殿下,在梧池边。”嬷嬷答道。

      “聘礼呢,可送进来了?”楚照槿被一众婢子佣促着,急急忙忙往湖边去。

      掌事婢女答道:“没呢,我们都知道这是什么,没有殿下的意思,不敢让人送进来。”

      “好,一定把聘礼拦在府门外,将那些扎眼的东西找个没人的地方安置好了,免得旁人知晓。”楚照槿慢了步子,心下松了一松,“不是大事,我现在就去见赵叙文。”

      聘礼没进门,这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赵叙文连下人给的凳子都舍不得坐,就站着在梧池边的露台上等她。

      看着楚照槿来了,他更加忐忑,面上露出一抹笑来:“表妹,你来了。”

      “表兄不坐吗。”楚照槿被蕊絮扶了坐上胡床,端起茶汤润了润喉。

      今日天光正好,日头正盛,赵叙文偏唱这一出,让她火急火燎赶来,累得紧了。

      赵叙文双颊微红,像是被楚照槿看穿了心思:“刚才等表妹来,忘了坐下。”

      “哦。”楚照槿淡淡答了一声,“看来是表兄不想坐,既然如此,本宫不好强人所难,表兄便不要坐了吧。”

      婢子听了楚照槿的吩咐,撤下了赵叙文的椅子。

      赵叙文不明所以,怀疑自己听错了话,表妹从不这样对待他:“表妹性情和善,贵为公主却从不自傲,眼下对我这般,是同我这个兄长生疏了?”

      “本宫只有一位兄长,是萧国未来的王。我虽称你一声表兄,但君臣有别,莫要因为些亲族关系,忘了自己的身份。”

      “旁的臣子来见本宫时,非本宫赐座,都得站着,那表兄也一样。”楚照槿收起平日里带他的温和,面上疏离之色尽显。

      赵叙文不是榆木脑袋,猜到了楚照槿为何生气:“表妹,今日是我思虑不周。”

      “本宫的话你是听不懂吗。”楚照槿打断他,“不是表妹,是殿下。”

      赵叙文整顿了神色,重新道:“殿下,今日是臣唐突,更知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的祖父正欲入宫请见,请求王上给你我赐婚,这样便不会污了公主名节。”

      楚照槿饮了口茶汤:“你放心,本宫派人将你祖父追了回来,今日我父王朝政繁忙,怕是没那闲心。”

      “臣不明白,表妹到底在顾虑什么。”赵叙文满眼不可置信,“现在大鄞的使臣虽来议亲,但聘礼未下,就还做不得数,只要殿下先嫁给我,便不用远嫁大鄞吃苦。”

      “本宫没有顾虑什么,本宫的亲事也用不着表兄来替我抉择。”楚照槿叹了口气,“表兄,本宫此前已经将话说得够明白了。”

      “可明明表妹与我两情相悦。”赵叙文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朝着楚照槿步步逼近。

      “住口!”楚照槿呵斥道,“本宫何时说过,你可有证据!”

      赵叙文掏出袖中的香囊,绣法走线,一看便知是出于楚照槿之手。

      “如何没有!这是殿下送给臣的香囊,还有臣的诗,这些都是证据。殿下分明心悦欲臣,而臣多年以来对殿下仍旧痴心未改。”

      上一世隔得太久,楚照槿竟忘了这件事。

      她十四岁那年,正是喜欢上赵叙文的时候,为了寄托相思,曾给赵叙文绣了一只香囊。

      当时,赵叙文也对她有意,便做了“朝朝暮暮长相思,星君流月相皎洁”之句来回她。

      是她失策,赵叙文果真有与她两情相悦的证据,她这样一问,倒是自己给自己设了个坑。

      楚照槿抢过赵叙文手中的香囊,随手掷在地上,不加半分留恋。

      赵叙文喉间哽咽:“表妹你……这是厌了我吗?”

      她抿了抿唇:“过去的都过去了,本宫对表兄只有兄妹之情,无半分男女之意。我和小恭靖侯的婚事已经议定,这便是国事,而非你我小情小爱,自然不能反悔,表兄还是收回聘礼吧。”

      “表妹,你不要自己骗自己好不好。”赵叙文如何能相信楚照槿的说辞。

      他顾不得才应下的君臣之礼,欲把楚照槿揽入怀中,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以此来辨明她话中的虚实。

      “赵叙文!你放开我!”

      楚照槿拼命挣脱,后悔方才先将宫人遣了下去,眼下周遭连个能帮她的人都没有。

      想来不论她如何解释,赵叙文都不能明白她的拒绝,或者说他明白,只是无法接受。

      赵叙文无法接受这么多年的爱慕付之东流,眼睁睁看着她另嫁她人。

      楚照槿自知是叫不醒他了。

      赵叙文不顾楚照槿的推拒,将她拉到自己身边:“表妹,我知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如果你愿意,我们私奔好不好?”

      一声清脆的厉响。

      楚照槿的巴掌落在赵叙文的脸上:“这是表兄逼本宫的,现在你可明白了?”

      赵叙文摸了摸脸颊,霎时的痛意过去后,颇有些如梦大醒恍然:“殿下的意思,臣明白了。”

      “今日表兄僭越之事,本宫只当从未发生。表兄还是带着聘礼,好生回去罢。”楚照槿整理好自己的衣袖,背对赵叙文立于梧池边。

      “殿下,顾使君参见,说是将萧国的聘礼送来了,问能否送过来。”蕊絮上来呈报。

      蕊絮看着赵叙文面如土色,知晓事情了了,将那未吃完的糖人重新递到楚照槿手上。

      “送过来让本宫瞧瞧。”

      楚照槿心想这顾衍莫不是算好了,赵叙文的聘礼刚送到门口,他们萧国的聘礼便前后脚送来。

      赵叙文听此消息,眼中的失意更甚,沉默着站在楚照槿身后,未发一言。

      楚照槿没有打法他走,有些不甘若不是亲眼所见,是无法放下的,赵叙文亲自去看一看,这倒也好。

      廊庑上过来的是连绵不绝的长队,琳琅的聘礼由红布包了,被下人们呈上来,为首的两只大雁张开翅膀连连扑腾着。

      宫人在一旁滔滔不绝念着聘礼的样式:“元狐朝冠一冠,双喜字金边钿全分,随朱红金漆龙凤呈祥盒,沉香朝珠数盘,白玉嵌莲荷纹扁方成对,石青缂丝天马皮袍成件......。”

      宫人读到最后一句,周遭不由响起一声低呼。

      聘礼光从种类来说,除去田契铺面宅子盐庄,不计其数的茶糖果子自不算上,余下的还有一百余种之多。

      若是按件数细细算来,恐怕公主府里的账房清点一夜都不算完。

      照旧例,这对于外藩送去和亲的公主来说,绝无仅有。

      赵叙文捏了捏手中的聘礼单,觉得像个烫手的山芋,竟庆幸楚照槿未让他的聘礼送进门来。

      与小恭靖侯的聘礼相较,他送的聘礼堪称毫微。

      顾衍在此时露面,他今日的气色已然好了不少。

      少年今日着了件朱红暗纹织金圆领袍,金丝面具在阳光下散发着微微的光泽,乌发用金冠高高竖起,尊贵气度皆是非常。

      顾衍步履从容,步子带起内里衣袍皎白色的下摆,仿若生风,整个梧池都因他添色。

      他径直越过赵叙文,走到楚照槿面前,俯身行礼:“臣使拜见公主殿下。”

      他平日里的衣着装扮,多为玄衣暗色,像今日般一身朱红甚是少见。

      “免礼。”楚照槿道。

      顾衍视线落到那个没了尾巴的狐狸糖人上,眉眼间霎时多了几分笑意:“臣使在公主府疗伤多有叨扰,方才送去的狐狸糖人,殿下还喜欢吗。”

      “顾使君的答谢,本宫很喜欢。”楚照槿举了举手里的糖人。

      赵叙文的眸光动了动,看着笑意盈盈的两人,只觉心口微痛。

      原来楚照槿竟让顾衍住进了公主府,她手上的糖人也是他送的吗?

      赵叙文微微闭眼,若是他像顾衍一样,不顾一切去护着她,该有多好。

      表妹顾念他救命恩情,会不会就不像如今这样厌他怨他,对他失望?

      顾衍注意到后方的视线,侧过头去向赵叙文点头致意。

      脖颈间的红痕在转头的一瞬从领口处暴露。

      顾衍的眼角挑了挑,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弧度,薄唇张合,无声在对赵叙文说什么。

      赵叙文坚信自己没有看错,顾衍唇畔含笑,看似有礼,却在楚照槿视线未及处,顾衍的神情是戏谑和轻蔑的。

      而顾衍所说的是。

      她抓的。

      赵叙文恍然大悟,霎时勘破了一切,若非这两人已有私情,楚照槿怎么会让别国使臣在公主府疗伤。

      医馆不行吗,为何非得是公主府。

      “顾使君在对表兄说什么?”楚照槿道。

      “臣使对赵公子稍加问候罢了。”顾衍温和应之。

      赵叙文不发一言,看向不远处,两人正站在阳光透过树梢设下的光晕中。

      不止顾衍着朱,楚照槿亦拢了件嫣红的外袍,聘礼簇拥之下,宛若新人。

      绝望如洪水猛兽将他席卷,赵叙文觉得遍体虚浮。

      就算不是小恭靖侯,也不会是他赵叙文吗?

      他是整个萧国的天之骄子,从未输给过旁人,他不信自己会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私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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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本文目前隔日更,随榜加更,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恢复日更哦,章节不定期捉虫,没有标“修”就不用管。 下一本《重生在折辱兄长前》,专栏还有更多萌物,快来戳戳收藏吧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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